37

沈南嶼陪我在辦公室待到很晚,中間甚至靠在小沙發上睡着了。

一邊上學一邊實習,一邊還要忙學生會和校樂團的事,大概真的很累,我走過去幫他蓋毯子,只是不小心碰到他頸邊的皮膚,他就立刻醒了過來。

“時鷺……”他朦朦胧胧地睜開眼睛,剛好對上我的目光。

我彎着腰,離他很近,近得能看到他輕顫的眼皮和皮膚上細小的絨毛,半睡半醒中,他的聲音低低啞啞的,看向我的目光也帶着些懵懂。

我不自覺放緩了聲音,柔聲問:“你要不要去裏面睡?”

沈南嶼搖搖頭,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對不起,昨天寫報告太晚了。”

說完拉住我的手,讓我挨着他坐下來。我順手摸了摸他的臉,說:“再忙也要注意休息。”

“我知道。”沈南嶼笑笑,“今天要見你,所以想早點把事情做完,多陪你一會兒。”說着說着聲音低下去,流露出一絲懊惱,“沒想到睡着了……”

他這個樣子,比一開始那個冷冷清清的人要生動許多,不知不覺中,我好像離他越來越近了。

“在想什麽?”沈南嶼環住我的腰,下巴放在我肩上,問。

“沒什麽……你今晚有課嗎?”

“嗯,有一節勞動法。”他說,“每次來見你,都不知道下一次見面是什麽時候。”說着嘆了口氣,“又舍不得走了。”

我想了想,問:“我送你去學校?”

“可以嗎?”沈南嶼眼睛亮亮的,“你不用等……嗎?”

我知道他想問什麽,擡頭看了一眼時間,快要七點了。

“他應該還在忙,不等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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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間,校園裏都是吃完飯準備去上課或者去操場散步的學生,沈南嶼牽着我的手走在林蔭路上,讓我想起上次過來還是校慶那天,他第一次對我告白。

我們兩個走得很慢,誰都沒有說話。初秋的天氣清爽舒适,一陣風吹來,頭頂飄落幾片枯葉,一片落在我頭發上,被沈南嶼輕輕拂開。

我忽然走神地想,校園戀愛大概就是這樣吧,兩個人牽着手漫無目的地閑逛,最大的煩惱可能只有第二天的随堂測試。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沈南嶼幫我補上了這段缺失的戀愛經歷。

不知不覺走到教學樓前,沈南嶼停下腳步,依依不舍地說:“我要進去上課了。”

我回過神來,心不在焉地笑笑:“嗯,去吧。”

周圍人來人往,他像是完全不在意一樣,輕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說:“回去記得給我發消息。”

“知道了,你專心上課。”

目送他進去,我沒有立刻回家,而是找了一張長椅坐下,靜靜發了一會兒呆。

很難形容我現在是什麽感覺,好像理解了一點傅之珩為什麽喜新厭舊,又好像依然在困惑——究竟因為是沈南嶼這個人我才可以接受,還是我只是需要一些調劑,換了別人也可以。

于是我想到過去那些向我示好過的人,不乏有年輕帥氣或者沉穩多金的,但是他們的臉掠過我腦海,我心裏沒有任何波瀾。

天色暗了下來,握在手裏的手機忽然亮起,是傅之珩的電話。

“喂寶貝?”他的聲音打破周遭的寂靜,“我來接你了,你不在公司嗎?”

我愣了一下,問:“你沒有看到我發的消息嗎?”

“嗯?”傅之珩發出一個疑惑的聲音,過了一會兒,略有些郁悶地說:“太忙了,沒看到……你現在回去了嗎?”

“還沒有。”我說,“準備回去了。”

“在哪兒啊,我去接你吧。”

頭頂的樹葉沙沙作響,我擡頭看了一眼,說:“在A大。”

電話那邊的氣壓明顯低了一瞬,沉默片刻,傅之珩說:“你自己嗎……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剛好我也懶得再開車了,點點頭說:“嗯,你過來吧,我等你。”

過了上課時間,校園裏變得靜谧安寧,傅之珩找到我的時候,我依然坐在長椅上放空,觀察不遠處一棵正在落葉的梧桐。

視線被一個高大的人影擋住,我擡起頭,看見夜色中傅之珩深邃的眉眼。

他蹲下來,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問:“怎麽坐在外面,冷不冷?”

“不冷。”我搖搖頭。

話是這麽說,他還是脫了自己的外套給我披上,也沒有問我為什麽在A大,只說:“走吧,回家了。”

“之珩。”我拉住他。

“嗯?”傅之珩回頭,露出一個故作輕松的笑,“不想自己走的話,我背你?”

說着就要作勢蹲下來,我攔住他,說:“別鬧。”

“那是怎麽了?”他彎腰捏了捏我的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不高興……?

“沒有不高興,只是在想事情。”我說,“你不問我為什麽在這裏嗎?”

傅之珩動作一滞,随後站起身,又無奈又悶悶不樂地說:“不用想也知道是因為沈南嶼。”

看來他比我想象中清楚得多。

“我……”我垂下眼簾,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他,“想試一試。”

沒說試什麽,但傅之珩應該明白。

空氣忽然陷入一陣古怪的沉默,我擡起頭,看見他眉頭緊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沒有和你商量的意思。”我接着說,“但是覺得應該告訴你。”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開口:“……為什麽?如果像你說過的那樣,我們彼此自由選擇想要的生活,那為什麽要特意告訴我?”

“因為我不希望再發生上次那樣的事情,會讓我很為難。”我說。

傅之珩似乎不太相信,“僅僅是這樣?”

“嗯。”

我自認為解釋得足夠清楚,可傅之珩好像更不明白了一樣,在我面前來回踱步幾圈,最後停下來看向我,舔了舔後槽牙說:“所以現在是,你為了維護他,來告訴我不要找他的麻煩?”

我是這個意思嗎……我低頭想了想,總覺得傅之珩把我也一起繞了進去。

我的沉默大概被他當作是默認,他看起來更生氣了,生氣之外,還莫名透着股酸澀和委屈。

“時鷺,”他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叫我的名字,“我完全尊重你的選擇,在我心裏,你做什麽都是對的。但是我不接受沈南嶼。”

“你,”我沒想到他這麽不講理,一時語塞。

像是怕我生氣,傅之珩只硬氣了幾秒鐘就又換上了平時的語氣,好聲好氣地說:“都快要結婚了,不胡鬧了好嗎,以後就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什麽都聽你的,好不好?”

胡鬧……?

我看着他的眼睛,莫名也來了脾氣,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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