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為了配合小提琴的音色,沈南嶼把原本的曲調改的更加婉轉悠揚。我抱着他的兔子坐在他的小沙發裏,兔子很乖,小小一團窩在我懷裏一動不動,嘴裏咕叽咕叽地嚼着一根苜蓿草。
而面前的沈南嶼眉眼低垂,專注地演奏着小提琴曲,即便場地簡陋,他也優雅挺拔,如同一位站在金色大廳中央的年輕紳士。
夜風,天臺,琴聲,昏暗的燈光,溫軟的小兔,還有不被人發現的秘密基地。
和沈南嶼。
缺一不可地組成了今晚特別的記憶。
後來他邀請我跳舞,踩着簡單的旋律,在夜幕下憑借本能靠近彼此,旋轉,起舞,觀衆只有一只淺褐色的小垂耳兔。
親吻自然而然地發生,像今晚的月色一樣溫柔缱绻。我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像有一只小兔撞了進來。
“時鷺。”沈南嶼低低的氣息拂進我的耳朵,“你心跳好快。是因為我嗎?”
我的額頭抵在他肩上,很輕地嗯了一聲。
沒有人可以不被真誠熾熱的愛意打動,哪怕愛不知所起。
沈南嶼仍舊沒有告訴我他為什麽喜歡我,或許是他的秘密,或許有別的原因,又或許只像他說的,“我只願你此刻快樂。”
回家時已經很晚了,沈南嶼送我到樓下,擁抱了我很久,直到臨近A大的門禁時間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我自己上樓,正準備開門,發現門沒有鎖。
是我忘記了嗎……
推門進去,玄關處開着一盞小小的燈,似有若無的煙霧味道飄散過來。沒記錯的話,傅之珩從來不在家裏抽煙。
我走到客廳,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背靠着沙發坐在地毯上,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發呆,手邊放着一只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來的煙灰缸,裏面歪歪扭扭堆着五六個煙蒂,好像等了很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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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我的聲音,傅之珩轉頭看過來,頭發亂糟糟的,眼眶也很紅,一看就知道喝了不少酒。他沒有說話,目光追随着我,呆呆地看着我脫下外套挂好,去吧臺倒了兩杯水,端回客廳放在他面前一杯。
他怔了一下,低下頭說:“對不起……”
客廳沒有開燈,昏暗的月光灑進來,讓傅之珩的眉眼看起來格外深邃。“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抽煙……”
我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煙灰缸,沒說什麽。
“我今天……原本不準備回來的,”也許是因為喝醉了,傅之珩語速很慢,“我也不知道我賭什麽氣,我明明最沒資格生氣……”
他擡起頭來,看了我很久,說:“可能因為我發現,我對你來說不是唯一的選擇,從來不是……你願意留在我身邊,和我這個人沒有關系,只和我是傅之珩有關系……對嗎?”
“我以為,這是我們的共識。”我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提起這個,放下水杯平靜地說,“如果我不是時鷺,和你結婚的也不會是我。”
說到底不過是兩個身份的合盟罷了,我不認為關于這一點有什麽糾結的必要。
傅之珩看着我,眼眶更紅了,“那我呢,我對你來說沒有一點特別的地方嗎?”
“之珩……”我嘆了口氣,“你喝多了。”
一個喝醉的人總是會沉浸在自己的邏輯裏,就算現在我對他解釋,我們相安無事地相處了二十多年,不僅僅是因為婚約,恐怕他也會繼續鑽牛角尖。
見我像是要走,傅之珩拉住我,問:“你去哪?”
“幫你泡杯蜂蜜水。”
“不要。”他手上一用力,直接把我拽倒在地毯上,抱住我說:“我剛才看見他抱你……”
我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我在樓上,看見沈南嶼抱你。”傅之珩說,“這麽晚,你們去約會了嗎?”
他的聲音低低的,有點委屈,又有點難過,還有點不理解和不甘心,“他有哪裏好……為什麽他可以……”
“有哪裏好……”我無意識地喃喃重複了這個問題,想了想說,“哪裏都很好。”
傅之珩又不說話了,過了很久,問:“那你還會和我結婚嗎?”
“會。”我說,“不管怎麽樣,我們的婚約一直都在。”
或許是被這句話安慰,他的情緒漸漸平靜了下來,抱了我很久,喃喃自語說:“可是他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
“你不可以。”我輕聲嘆了口氣,“你知道我喜歡小動物,但是因為你過敏,我們從來沒有養過。今天南嶼帶我去看了他養的小兔子,這麽簡單的事,你做不到。”
“我……”傅之珩張了張口。
我轉過身面向他,說:“我的意思不是讓你冒險去養一只貓,一只狗,或者一只兔子,我只是想說,你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不需要比較。”
“可是我嫉妒,”傅之珩垂下眼簾,“我不喜歡他和你說話,也不喜歡他抱你,我嫉妒。”
他很少這麽坦誠,喝多了之後,像一個要不到糖無理取鬧的幼兒園小孩。
但我不是溫柔有耐心的幼兒園老師,我只能靜靜看着他,講不出安慰的話。
“……算了。”半晌,他像是自己想通了,又或者是累了,“你不會在乎我嫉不嫉妒。你一定覺得我有病。”
“我沒有。”
“我喝多了,你別把我的話當真。”他重新抱住我,說:“其實我,我想要的不多,我只想你永遠和我在一起,你不喜歡我也沒關系,反正你說過,你不會喜歡別人……沈南嶼他,他可能是不錯,長得不錯,性格也還好,如果你和他在一起覺得快樂的話,我……”
傅之珩前言不搭後語,一段話說得混亂不堪,說到最後一句又忽然沒了聲,“我”了很久,到底沒能說出“我”什麽。
最後他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總之別離開我。”
借着窗外的月光,我看到他的眼眶越來越紅,鼻尖也紅。沒等我看清楚,他揉了一把臉,搖搖晃晃地撐着沙發站起來,說:“我去洗個澡……你先睡。”
“欸,”我想說什麽,傅之珩擺了擺手,自己進了浴室。
他今晚依舊自己去睡客房,沒有再打擾我。臨睡前我有點不太放心,拉開客房門看了一眼,他已經睡着了,脊背弓起,懷裏抱着被子一角,看起來有些無措。
窗戶沒關,夜風卷進來,把窗簾高高地吹起。我走過去關窗,聽見傅之珩喃喃叫我的名字:“時鷺……”
回過頭他依然閉着眼睛,眉頭微蹙,仿佛在睡夢裏也不安心。
“我……”
他說了句什麽,但我沒有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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