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今天明明應該是熱鬧的聖誕節,但家裏詭異的寧靜。
傅之珩和沈南嶼都不敢大聲說話,就算撞見對方也只當沒看見,吃早餐時我和傅之珩坐一邊,沈南嶼坐我對面。傅之珩埋頭吃飯,就算碗裏的馄饨是沈南嶼煮的,他也沒有提任何意見。而沈南嶼總是有意無意地悄悄擡頭看我,我只當沒接收到他的目光,自顧自拿手機發消息。
早上起來我斟酌很久,決定還是先不直接問醫院的醫生,而是把昨天拍的那張照片發給了一個學醫的朋友。但他可能在過聖誕,一直到剛才才給我回了消息,問:“誰的藥?”
“這個不重要,你先告訴我這是什麽藥。”我打字。
“哦,倒也沒什麽。”他說,“你可以理解成一種比較溫和的速效救心丸。”
速效……救心丸?
所以……
我愣了幾秒,緩緩打字問:“你的意思是,它是治心髒病的?”
“yep”
“也不能說治吧,它治不好心髒病,只能緩解一些突發的症狀”
“比如熬夜和勞累帶來的心律失常、心肌缺血,還有心髒病早期的胸悶氣短、心絞痛”
我看着屏幕上的對話框,一時陷入茫然。傅之珩到底是像他說的沒休息好不舒服,還是有心髒病早期的症狀?
如果是沒休息好,他為什麽要騙我說低血糖?他自己吃的藥,他一定知道是什麽。
我正想着,忽然一道白光劃過我腦海——傅伯父今年病危住院,就是心髒病。
我不自覺攥緊手機,掌心出了一層薄汗。擡頭看向傅之珩,他渾然未覺,發現我看他才轉過頭來,問:“怎麽了寶貝?”
我搖搖頭,“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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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一眼我的碗,“吃不下了?”
我的早餐幾乎沒動,現在更沒心思吃,只好嗯了一聲說:“不太餓。”
沈南嶼也擡頭看我,面露憂色,問:“不合口味嗎……”
我心裏想着別的事,敷衍地對他笑笑說:“沒有。”
說完我繼續低頭給醫生朋友發消息,問:“這個藥安全嗎,有沒有副作用?”
“安全。”那邊很快回答,“目前沒有發現特別嚴重的副作用。”
我放心了一點,回了句“知道了謝謝”放下手機。
現在我基本可以判斷,如果只吃這一種藥的話,傅之珩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但聯想到傅伯父的病,我不敢松懈,想了想起身說:“我去打個電話。”
桌上兩人同時看向我,表情都有些懵,不過誰都沒敢多問。
我去書房撥了一個電話,那邊很快接起,傳來一道沉穩的聲音:“小時總。”
“嗯。”我開門見山,說:“幫我查一下之珩這半年的體檢記錄。還有所有看病的記錄,只要是見過醫生,我都要知道。”
“這……”那邊難得露出猶豫,“這種比較隐私的東西,可能不太好查。”
“所以才拜托你。”我說,“記得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電話裏沉默片刻,那邊到底職業素養比較高,只思考了兩分鐘就答應了:“好的。”
從傅之珩昨天的态度就看得出來,他壓根不打算告訴我這件事,我直接問他,他多半會打着哈哈混過去。所以我不如自己查,沒事最好,我就當什麽都不知道,有事我也能直接把證據甩給他。
整整一天因為想着這個,我整個人都心不在焉的。傅之珩和沈南嶼大概以為我還在生昨天的氣,所以都沒有主動來打擾我,這倒也好,省得我編理由敷衍他們。
等到五點左右的時候我接到電話,那邊說東西整理好了,問需不需要送到我家裏。我遠遠看見傅之珩坐在沙發上玩游戲,想了想說:“不用了,約個地方我去找你。”
挂掉電話我去客廳準備換衣服出門,剛把外套從衣架上拿下來,傅之珩就像一條敏銳的警犬,騰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問:“你去哪!?”
許久沒見到人影的沈南嶼也從家裏某個地方冒出來,雖然沒說什麽,但看我的眼神明顯透着警惕。
我此刻缺乏耐心,漠然開口說:“去找樂子。”
聽到這句話兩個人都愣住了,傅之珩反應比較大,當即扔下游戲機跑過來,說:“你說什麽?”
“我說,”我一邊扣扣子一邊看向他,“我出去玩,別跟着我。”
這下沈南嶼也待不住了,走到我面前小心翼翼地開口:“哥哥……”
“怎麽了,”我看向他,“你連我和別人交往都想管麽?”
說完我又把目光轉向傅之珩,“還有你,沒記錯的話,我沒有幹涉過你的社交和娛樂,現在你應該也沒有理由管我吧?”
我自認不是一個尖銳的人,也很少有這樣咄咄逼人的時刻。但昨天和今天的事加起來,讓我很難做到對兩個人和顏悅色,尤其是他們的占有欲,讓我覺得自己像一根被兩條餓犬盯着的骨頭。
沒有人喜歡做一根骨頭。
四目相對,傅之珩先做出讓步,小聲說:“你去哪我送你,你自己開車我不放心。”
他垂着眼簾,委屈壓過了嫉妒,差點讓我心軟。
沈南嶼原本不發一言,見我好像真的生氣了才說:“對不起,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叫了司機。”我說,“不想讓我更不高興的話,就都別跟着我。”
話說到這裏,我想兩個人應該也不會再說什麽了。
我無意傷害他們,也沒有讨厭誰,只是現在确實想自己靜一靜。甚至當我仔細思考過後發現,傅之珩匆匆忙忙讓我簽的那份婚前協議也很蹊跷。
到底有什麽不能直接告訴我……他應該知道我不喜歡被蒙在鼓裏。
我去了一家私密性很高的會所,穿過小橋流水的中式庭院,侍應生幫我推開一扇典雅的黃花梨木門,進去沉香缭繞,角落裏有身穿旗袍的樂師在彈撥琴弦。
但我沒有閑心欣賞這一切,等待我的那個人也沒有。
他公事公辦地把筆記本電腦打開轉向我,又拿出一摞文件,說:“小傅總今年确實頻繁地見過幾次醫生,所有診斷記錄都在這裏。還有他某段時間處理過一些財産問題,我能查到的資料也都在這裏。這些東西保密性很高,我用了一些手段,時董那邊可能瞞不住。”
“沒關系。”我草草看了一眼文件,裝進自己帶來的提包裏,“我爸那邊我去說。辛苦你了。”
“小少爺……”見我像是要走,他猶豫了一下開口說:“時家和傅家雖然牽連很深,但光憑利益關系,小傅總沒必要做到這一步。他有隐瞞的地方,還希望您多替他考慮一些。”
我愣了愣,故作輕松地笑笑說:“你哪邊的,怎麽還替他說話?”
那人沒再多說,只微微一颔首。我站起來拿上提包和電腦,臨走前想了想,淡淡地說:“我知道。我拎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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