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問答游戲

萬傑從外屋搬了張椅子坐到我對面，用開茶話會一樣的語氣對我說，“對這個布置還滿意嗎？”

“惡趣味。”

他聳聳肩，“也是，這對于小孩子來說的确難以理解了一些……看來你喜歡簡單粗暴的？”

“你的目的是什麽？殺了我？還是折磨我？”

他搖搖頭，“太單調了，你就只能給出這兩個選項嗎？”

“你想對我進行精神拷問，但很明顯，我讓你失望了，所以你才不得不開始跟我談話，想從中取得信息。”

萬傑臉夾上閃過輕微的抽搐，那是正中痛處的表情。之前我是以正常人的角度來衡量，所以才無法從他臉上看穿他的想法，但在想到他可能是使用藥物使肌肉運動變得遲緩以後，我開始重新定義他的面部表情。在适應了他臉上那43塊肌肉的運動規律後，他的思維對于我來說已不再是秘密。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你比我大不了幾歲。”

他露出輕蔑的笑容，“我有完整的二十幾年的人生，你呢？”

我只有從12歲到現在的6年記憶，看來他對此相當清楚。

“誰派你來的？”

唇角微微上翹，面部肌肉舒緩。

“看來沒人指使你，這件事的主謀只有你一個，為什麽？因為嫉妒？”

我從他臉上看到了嫉妒，但卻不明白這種嫉妒從何而來。他并不是嫉妒我本身，而是嫉妒我所擁有的某件東西。

“嫉妒？”他輕笑了一下，“別太擡舉你自己。”

Advertisement

“擡舉我的另有其人，那個人讓你不得不注意到我，然後……嘿，”我提醒他道，“別笑了，笑容會出賣你的想法，讓你的一切僞裝都變得蒼白無力。”

下唇收縮了一下，多次被觸中痛處而開始不由自主地咬口腔內壁。如果沒有藥物輔助，他的臉上一定會出現很精彩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驕傲的孩子一向招人讨厭？”

“我就喜歡招人讨厭，你知道嗎，一旦人産生了讨厭的情緒，只要稍加挑撥，就會變成憤怒。而憤怒是最難控制的情緒，必然會馬上浮現在臉上——就像你現在這樣。”

他站起來，走到我面前，然後啪地甩了我個耳光。這個耳光并不重，但我看見憤怒已經從他眼中消失。這倒使我有點驚訝，這表示他非常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緒，暴力并不能使他愉悅，反倒讓他更加冷靜。

如果他不是個天生的變态，那麽，就只有一種解釋能說明問題。

“誰教你的情緒訓練？你以前也是青城大學的學生……是我們學校的老師嗎？”

可惜，這個問題我發現得晚了。他已經開始收斂自己的情緒，對于這個問題，我沒有從他臉上看到任何答案。

不過下一刻，令我驚訝的是，萬傑眼中閃過一道惡意，突然加快了語速。

“你最近在查被老師抛棄的小白兔？”

小白兔事件，他說到這個時臉上又出現了輕蔑，不過老師這個稱呼卻印證了我剛才的提問。

“你覺得，小白兔們都死掉了，就只有你活着，是因為你是試驗品，還是因為你運氣好？別傻了，都不是！你是老師的傑作，他怎麽會殺你？那時候可是老師打電話讓蕭然來救你的！”

嫉妒，深切的嫉妒通過他的聲音直接傳達給了我。這一小段話裏的信息太多，我被他說的事所震驚，根本來不及消化這裏面隐藏的東西。

“而現在，你要用他教給你的東西，反過來對付他？”萬傑抓住我的頭發，迫使我把臉仰起來與他對視，“你太不自量力了！只要老師想，他随時可以讓你消失！老師很重視你，但你也并不是唯一的、不可替換的！”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我直視着他的眼睛說道，“不過倒是明白了你的動機。我威脅到了你的‘老師’，然後你就擅自出面想替他教訓我。”

眼皮的顫抖肯定了我的答案。

“這件事，‘老師’并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你。因為，他重視的是我，而不是你。”

萬傑沉默了幾秒鐘，然後松了手，又走到他的袋子旁邊，從裏面拿出了一根馬鞭。

“你一直想要激怒我，恭喜你，成功了。”

他一鞭子甩到我左臉上，我頓時感到似乎半個腦袋都被削掉了一樣，左臉從眼睛到嘴巴都在一瞬間失去了知覺。不過痛感很快就傳達到了大腦，也許只有一兩秒，也許更短，刺辣的疼痛便在臉上刻印。

萬傑并沒有繼續，只是用欣賞藝術品一般的眼神看着我，然後用指甲掐進臉上被鞭子打到的地方。我痛哼出聲，尖銳的疼痛刺激得我左眼開始流下淚水。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一副什麽樣的表情，但萬傑顯然并不滿意。

他放開我，又從包裏拿出一把剪刀。先把我的外套解開，然後用剪刀剪開了毛衣，讓皮膚直接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

接下來才是正餐。鞭子接連不斷地打在我的胸膛和腹部，我可不是什麽烈士，痛得尖叫了出來。我不記得他打了多久，只是有一鞭打到了我脖子上，像有什麽卡住了我的喉嚨。于是我暈過去了。

直到冷水把我澆醒，我才緩過神來，張大嘴巴大口呼吸着。顯然我暈的時間并不長，不過萬傑卻并沒有要繼續施暴的意思。正如他剛才打我耳光的反應一樣，施暴并沒有使他興奮或者狂暴，現在他的臉上就算不使用藥物，也依然十分冷靜。

我暗自在心中慶幸還好沒遇到個施虐狂的瘋子。萬傑也是個瘋子，不過瘋得不一樣。他并不以力量而自滿，他所依賴的，是他的智慧。

“他說你是最聰明的一個，但在我看來，你只是自作聰明。”

他擡起我的下巴，讓我與他直視，“你不怕這個，是吧？你在研究所遇到的可比這個狠多了，當然不把這個放在眼裏。哼，不過反正我也不喜歡，讓我們來玩點別的花樣吧。”

說着，他解開了綁住我手腳的繩子，把我踹到地上，搬走了椅子。但我依然沒有力氣動彈，只能盡量用手撐着自己坐起來。然後我看見萬傑從包裏拿出一個小型藥箱，他把藥箱拎到我面前打開，裏面是各種裝着藥劑的小玻璃瓶。

“我們來玩個游戲吧，”他的臉上終于開始出現愉悅的表情，看來這回是要動真格的了。

“這裏有30只藥，其中有25只是生理鹽水，剩下的5只中，1只氰化鉀，4只可卡因，不過這4只加起來也是致死量。這些瓶子上都沒貼标簽，我也不知道會怎麽樣。”

見我不說話，他繼續道，“我們來玩個提問游戲，如果你的答案讓我不滿意，或者你不想回答，就給你注射一只。如果沒有其他疑問，我就開始提問咯？”

“那麽，第一個問題，你是誰？”

“我是洛言。”

“哈，真是不容人置疑的回答，非常自信，連思考的時間都不用，”他笑得極其愉快，“不過很可惜，回答錯誤。”

他從藥箱裏随便拿了只藥，吸到針管裏。

“哼，”我冷笑道，“你要這麽玩，我也沒必要配合你。直接把所有藥都注射了吧。”

“別跟我耍小性子，”他拍拍我的頭，“老師不喜歡不遵守游戲規則的孩子。”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和你不一樣，我可沒必要去讨那個所謂‘老師’的歡心。更何況，你問的問題真是無聊到極點，我是誰？你我都清楚。”

“不，”他滿臉遺憾地搖搖頭，“我當然清楚，但你不清楚。”

他把我左邊胳膊上的袖子脫掉，準确地把針從手肘的靜脈上紮了進去。熟練的動作表示他受過這方面的專業訓練，比醫院的護士們還要熟悉靜脈的位置。

冰冷的針藥進入血管，似乎并沒有任何不适。他用棉簽壓了壓針孔，等了一會兒，見我沒什麽特別反應，說，“看來你今天運氣不錯，那麽我們就開始第二個問題吧。”

“研究所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一無所知。”

萬傑下眼睑及周圍肌肉收縮了一下，“你最好先思考下再回答問題。”

“我已經思考了6年，你不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由你來告訴我嗎？”

他遺憾地搖搖頭，然後又拿起一瓶藥水吸進針管。

“我可以給你反悔的機會，”在注射前，他說，“你也好好想想，或許這一針之後，你連反悔的機會也沒有了。”

我把臉別到一邊，他拉起我的胳膊，再次把藥水注射進我體內。與前次不同的是，不一會兒，我便明顯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臉和胸膛上持續的疼痛開始減輕，身體似乎也變輕了，這是我以前所熟悉的鎮痛劑的效果，可卡因也是鎮痛劑的一種。

“看來中了個小獎，”萬傑問，“為什麽你表現得一點都不害怕？你是認為我不會殺你嗎？”

我沒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看着他。他笑了笑，說，“好吧，剛才那并不是游戲提問，所以你沒必要回答。接下來我們開始第三題吧。”

“你認為，小白兔們為什麽會死？”

“因為她們是次品，妄想取代我在‘老師’心中地位的蠢貨，跟你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