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鐵鍬護身,百邪不侵 解決問題的辦法,……

長發濕漉漉地黏在身上,像是無數漆黑的小蛇,在翻擾的霧氣中有種蠕動的錯覺。

水其實并沒有落在桃子頭上,也不知道打濕頭發的是濺起的水珠,還是充盈的蒸汽。

也或許是她自己的汗水。

葉楹當場吓得半死。

這水怎麽也得四十二度往上,桃子皮膚都燙紅了,可看起來沒有感覺似的,呆呆坐在浴缸裏。

她面無表情地半睜着眼,睫毛上都挂了細密的水珠。

葉楹伸手急急去推桃子,大喊:“桃子,桃子!”

邊喊,她邊換了動作,手伸到桃子胳膊底下,想把她從浴缸拖出來。

桃子黑洞洞的瞳仁漸漸聚焦,她看向葉楹,終于有了回應:“楹哥。”

下一秒,她就跳了起來。

“我靠!怎麽這麽燙?!”

桃子猿形畢露,嗷地一聲從浴缸蹿了出去。

葉楹無言地跟着她到了外面,抓起一塊浴巾丢過去:“玩什麽呢?鐵鍋炖自己啊!”

“別叭叭。”桃子急着從身上往下扒衣服,直嘶氣:“我也不知道啊?難道是太困了睡着了?聽你叫我才醒。”

這都能睡着,你這心得有多大啊!

葉楹無語,再去晚點,恐怕這人都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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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覺得可疑的是:“可我明明看你是睜着眼睛的。”

“不會吧?”桃子懷疑地裹着浴巾換衣服:“我又不是張飛,睡覺還睜眼睛。”

葉楹心裏也沒底,就沒再多說,只推了桃子去沖了冷水,又找了燙傷膏出來給她上藥。

經了這麽一通折騰,倆人都有點後怕。

換葉楹洗澡的時候,桃子就坐在馬桶蓋上,隔兩秒就叫魂似地喊她兩聲,喊得葉楹都煩了。

折騰了一頓,終于躺下睡覺了。

兩個人都覺得身體被掏空,疲憊不堪地把身體摔到了床上。

桃子假客氣:“你要是嫌擠我就去飄窗上睡,反正床跟飄窗挨着。”

“這床一米八的,擠個毛線。”

葉楹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有氣無力地揮揮手:“你睡外面……”

今天實在是太累了,她一句話都沒說完,就睡昏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還算是安穩踏實,直到葉楹被對話聲吵醒。

“好煩……”

葉楹咕哝一句,閉着眼睛皺起了眉毛。

她租的這房子是一樓,而且下面沒有花壇,還在這老舊小區的入口處,總有行人經過。

有的時候半夜睡着了,也會被夜歸人的腳步驚醒。路過結伴走的行人,也會有些說話聲。

葉楹慢吞吞地翻了個身背對窗戶,面朝熟睡的桃子。她伸手卷起枕頭,三明治似地把頭夾在中間,堵住耳朵。

可那兩個人像是跟她過不去似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居然吵了起來。

“讓不讓人睡覺了啊!”

葉楹心裏騰起一陣被擾亂睡眠的怒火,罵罵咧咧地翻回身:“都搬家了怎麽還……”

沒說完的話斷在她喉嚨裏。

對啊,她都搬家了。

新家……22層。

窗外怎麽可能有人?!

葉楹一下子吓精神了。

耳邊的争吵還在無休止地進行,這會兒已經升級到了動手。伴随着的還有摔打中的重物落地聲,葉楹的身體開始小幅度地抖動。

她閉着眼不敢睜開。

這裏是市中心,街燈的光迷迷蒙蒙。樓層雖然高,可晚上房間裏還是有點亮光。

而且她家飄窗上挂的是透光的白色薄窗簾,白天透光不透人,但這晚上……

簡直就是皮影戲的投影屏啊。

葉楹實在想象不到一睜眼會在這窗簾上看到什麽樣的影子。她沉默且慫,靜靜地又翻了個身,往桃子那邊蹭了蹭,小聲喚:“桃子,桃子!”

蛐蛐似的叫了半天,桃子也沒個動靜。

葉楹氣——這人是睡死了嗎?!

她霍然睜開眼,想看看這死鬼在鬧哪樣。眼前先是一片黑暗,等适應了光線,一切才凝聚出了晦暗的輪廓。

葉楹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的視線跨過房間裏的物事,落在卧室門口,發現門居然大敞四開着!

大開的卧室門雖然沒直朝客廳,但透出的光卻昭示了——客廳的燈還開着。

這……她明明記得,睡前她已經把客廳燈關了,而且卧室的門也是關着的啊!

家裏進來賊了?

葉楹正發着懵,耳邊的吵罵聲越來越大。與此同時,房門口的光影也發生了改變。

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晃動着,逆光向她的房間走來!

葉楹瑟瑟發抖。門口是不明之物在接近,身後有人在22樓高空懸空對罵。她崩潰地推桃子:“醒醒啊你!”

說着話,她目光聚焦,便對上了一雙眼睛。

桃子眼睛睜得很大,面無表情地靜靜望着葉楹。

那雙眼睛沒有眼白,像是一汪沒有生命的黑水,呈現出陰森森的鬼氣。

葉楹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剪影,以及——

以及身後飄窗的窗簾上,映出的兩個影子。

這倒影很小,可由于姿勢的特殊,她還是看清了。

那是兩個吊起來的影子,脖子不正常的彎折,渾身還在一抖一抖地抽搐!

葉楹的腦子裏“嗡”地一下,整個人都凝固了。

而眼前的桃子,嘴角卻緩緩地勾了起來,顯出詭谲的笑容。

黑暗中她臉色慘白,眼瞳漆黑,雙唇殷紅如血——就像是殡葬館中的紙人活過來了似的。

葉楹看着這陰慘慘的笑容,腦中有根什麽東西“啪”地燒斷了。

周圍的一切都在瘋狂旋轉,漩渦一樣将她卷入其中。眼前畫面急劇扭曲,葉楹恍然聽到耳邊喝罵争吵聲不休,吵得她頭痛欲裂。

最後,高亢惡毒的叫罵,化成一聲聲急促呼喊:“楹哥,葉楹!!”

葉楹猛地睜開眼。

驟然醒來,意識還沒有馬上歸位。

眼前是一片刺目白光,葉楹适應了幾秒,才緩緩睜開眯起的眼睛。

腰傷重重地往下墜,葉楹低頭就看到桃子正抱着自己的腰,瞪圓了眼睛,一臉驚恐地看着她。

葉楹理解不了這場景,順着桃子的眼神擡頭,就看到自己高高舉起的鐵鍬。

葉楹:“……”

桃子見她表情變得正常了,這才松開手站起身,瞄着她小心翼翼地喚:“楹哥?hello?”

葉楹沉默了,在桃子瑟縮的視線中默默放下鐵鍬:“……這是什麽情況?”

“我哪知道啊。”

桃子都快吓哭了,問:“你知道你夢游這事兒嗎?”

夢游?她?

葉楹比桃子還驚:“我夢游?什麽時候的事?”

“剛才我睡得好好的,就聽到你起床。”

桃子驚疑不定地把事情講了一遍,聽得葉楹目瞪口呆。

桃子本來以為葉楹是去上廁所,可半天也不見人回來,喊了兩聲也沒有回應。

她想起在浴室裏的驚險場景,怕葉楹是摔倒在了哪裏,就起床去看。

沒想到走到客廳,就發現一片黑暗中,赫然站着一個人!

桃子吓得心髒差點脫落,剛要尖叫,就發現是葉楹。

她松了口氣,走過去才看到葉楹赤腳站在地板上,正神色怪異地擡頭往上看。

桃子也跟着往上看,驟然一愣。

不知道什麽時候,頂燈上居然挂上了一個打了活結的繩圈!

客廳沒有風,可繩圈卻有節奏地輕擺,像是真有個看不見的人吊在上頭似的。

桃子心裏猛地一哆嗦,不可置信地看向葉楹。

大半夜不睡覺,她挂這玩意是要幹嘛?

想不開?

桃子抖着聲音叫她:“楹,楹哥……”

可葉楹充耳不聞,兩個眼睛緊盯着那個晃動的繩圈,半晌,忽然嗤笑一聲。

這幅神情……讓桃子覺得眼前的好友十分陌生。

葉楹眼神冰冷,語氣也透着寒意:“居然逃到這兒,真以為我找不到你?”

更恐怖的是,她口中吐出的,居然是一道低沉的男聲!

桃子頭發都快豎起來了,兩步跳過去就把客廳的燈按開了。

雪亮燈光亮起的瞬間,葉楹正高高舉起不知道從哪摸來的大鐵鍬,要把那繩圈掄下來。

于是桃子就撲了過去——這要真讓她掄了,繩圈的确是會掉,但頂燈也肯定是報廢了。

案情回顧完畢,桃子終于轉驚為怒,開啓噴人模式。

“觸電了怎麽辦!”

桃子恨鐵不成鋼,劈手奪了鐵鍬扔在一邊:“我真是不明白你弄個鐵鍬放在家裏幹嘛?!”

葉楹在她的咆哮中慢慢緩過神,緩緩走到沙發邊坐下。

她抱住了頭,大腦飛快運轉。

所以之前那是個噩夢?

又是……夢?

她以為桃子中邪了,結果中邪的竟是她自己?

還有桃子說她發出了男人的聲音,還有借她嘴說的那句話——

“居然逃到這兒,真以為我找不到你?”

難道是那個黃鼠狼?!

葉楹越想越是那麽回事,不覺怒從心頭起,反而一定程度上驅散了心中的恐懼。

這怎麽還死纏爛打,弄出了這麽大的動靜?!

而且還殃及到了桃子這條鹹魚身上!

葉楹回過神,瞥了一眼被桃子扔到一邊的鐵鍬,回答:“防身。”

桃子:“……”

那你可真的是好棒棒啊。

她坐在葉楹身邊,擔憂:“你怎麽還開始夢游了?要不去醫院看看吧。”

“沒事,可能最近壓力太大了。”

葉楹敷衍。可她更忍不住想問另一件事:“你真的覺得我只是夢游了?”

自己行為這麽反常,嘴裏還冒出另一個人的聲音,這桃子怎麽就一點沒往邪門的地方想呢?

還有晚上的浴缸炖自己事件……

是個人都得覺得,這是發生了什麽超自然事件吧?!

“因為我是個相信科學的人。”桃子嚴肅地點頭,一臉正氣。

葉楹:“……行吧。”

“但我覺得你還是早點看大夫,把夢游這事解決了。”桃子囑咐:“這也太危險了。”

解決,是肯定要解決的。

但要找的不是大夫,而是——

此時,城市的另一端,算命的莫名其妙地連打三個噴嚏,惡寒地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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