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拐入璃院第一天

裴婼因為腳傷,平白獲了幾日假期,在家裏悠閑自得。

白袅每日下了學都會到國公府一趟,告訴她今日學了什麽,又跟她說些新奇事,日子流水般逝去。

養了幾天,腳好得差不多,裴婼重新入學堂去。

這日早上,裴玦與她一道去書院,一句話破壞了裴婼的好心情,“今日下學,也就是申時,我與你一道去寧王府。”

裴婼早知道這一日會來,只是沒想到來得這樣快。

裴玦只當她還是不願意:“好了,別哭喪着個臉了,天大的好事掉你頭上都不知道珍惜。”

“我知道了。”裴婼沒否認他的話,“阿兄,為何要去寧王府,在外面找個地方不行嗎?”

“世子說寧王府方便些,我也不知道為何。”

“那可要先去見過老寧王和寧老太太?”裴婼又問。

“不用,我們從王府側門進去,那裏離世子住的璃院近些。”

她其實在這幾日裏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既然推不掉,那就好好學吧,她既得了便宜就不要再賣乖了。

但此刻心中仍抱有最後一絲期望:“阿兄,你真的再問過寧世子了?是不是聽錯了?我覺着外頭随便找個武夫也是可行的。”

“怎麽可能聽錯,世子說了,教一個是教,教兩個也是教。”

裴婼:居然還有別人?

直到站在璃院,看見那個“別人”,裴婼有些苦笑不得。

她居然和一個四五歲孩童一起學功夫?!

裴婼直接看向站在院子裏的寧暨,一雙大眼源源不絕迸發出不解。

裴玦也有些奇怪,問:“世子,這是?”

寧暨拍拍寧梧洗,“叫人。”

寧梧洗有些害怕,躲在寧暨身後捏着他的衣角,小眼睛在裴婼身上轉來轉去,而後怯生生說:“哥哥姐姐好,我叫寧梧洗。”

“梧洗是我大哥的孩子。”寧暨補充。

“原來如此,那婼婼就拜托世子了。”裴矩離開前低聲叮囑裴婼:“別惹事。”

裴婼倒沒什麽,只是寧暨拉個小孩一起,是不是有些看不起人了?

裴玦走後,院子裏三人兩撥對視。寧梧洗見裴婼不善,自個也發起狠來,雙手叉腰,怒氣沖沖地看着裴婼。

一時兩軍對壘,璃院就是沙場,一場無聲的戰鬥正在悄然進行。

寧暨自然察覺,卻不知兩人在鬧什麽,有些無語。

“裴姑娘你過來。”寧暨朝裴婼說。

裴婼沒太聽清,站着不動。

“我小叔叫你過來你怎麽不動,你居然敢違抗我小叔?”寧梧洗聲音軟軟,可氣勢卻足。

母親從小跟他說了,父親爺爺和小叔都是戰場上叱咤風雲的人,他們的話誰敢不聽就沒有好下場。

今日這個姐姐也不知怎麽回事,一來就沖小叔擺臉。

他太不喜歡了!

裴婼則心想,不愧是一家人,身上都有股目中無人的氣質。

待裴婼走近後,寧暨開口:“今日是你們第一次練武,先紮半個時辰的馬步。”

裴婼震驚地指了指自己:“我也要?”

“要。”寧暨說得不容拒絕,“徐白,看着他們。”

寧暨說完即走,走到門口還回過頭來悠悠說:“裴姑娘會紮馬步吧?不會徐白教一下。對了,當初可是你要我教的,不要忘了。”

裴婼真是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颠倒黑白的能力首屈一指,雙眼透露出不可思議。

可裴婼最受不了別人激她了,不就是紮馬步,有什麽難的!

“小孩,來!” 依誮

裴婼下蹲、挺胸、擡頭,動作标準。寧梧洗不甘落後,也在她旁邊紮起馬步。

秋分已過,天氣早已沒那麽熱了,而且璃院裏種了棵香樟,樹蔭遮蔽,接近日暮的太陽根本曬不到兩人。

“小孩,你今年多大了?”裴婼問。

“五歲。”寧梧洗答,“我不叫小孩,我有名字。”

這個寧梧洗,寧暨在時三四歲,寧暨一走就成了八九歲,變得還挺快。

“噢寧梧洗,我今年十五,你要叫我婼婼姐姐。你家人應當教導過你,對待長輩要謙遜有禮。”

“小叔說,紮馬步時不要說話,要注意調息、吸氣吐納。”

哼,臭小孩。

裴婼倒是沒反應過來,與個四五歲孩童處在一起,她好像也變小了,全然沒有平日的憂愁,一身輕松。

過了半刻鐘。

“寧梧洗,你小叔有沒有什麽讨厭的東西?”

寧梧洗不理她。

過了一刻鐘。

“寧梧洗,你小叔有沒有什麽喜歡的東西?”

“你想讨好我小叔是不是,我不會告訴你的!”

什麽讨好,她只是閑得無聊罷了。

又過了半刻鐘。

“寧梧洗,你累嗎?”

“你一直說話不累嗎?”

“累啊,所以你與我說說話就不累了。”

寧梧洗:這是什麽歪理?

“不行了,我站不住了。”裴婼太累了,倒了下來,雙手作扇,不斷給自己扇風。

屋子裏,徐白彙報:“世子,裴姑娘坐下來了。”

寧暨翻書的手一頓,擡眼問:“可還好?”

“看着還行,應當是累了。”

“讓她起來繼續紮,紮不完不能回去。”

“是。”

于是徐白傳話:“裴姑娘,世子讓你繼續,紮不完不能回去。”

裴婼仰頭,叫苦連天。

穩穩當當的寧梧洗嘻嘻笑。

裴婼咬牙,絕不能讓這叔侄倆看輕!

紮到後來,裴婼也沒有力氣說話了,額頭上豆大的汗滾滾落下來,綠衣拿着帕子一邊心疼一邊給她擦汗。

随着日頭漸漸西落,半個時辰終于結束。

寧暨掐着點走出來,目光落在虛脫無力靠着綠衣的人上,淡淡說:“好了,随我進來吧。”

裴婼扶着綠衣才能勉強站定,臉色有些白,小腿還在隐隐發抖。

綠衣心疼極了:“姑娘你這是何苦呢。”

“我不苦。”

死了才苦。

裴婼往身邊那小孩看去,只見他也是一頭大汗,身子卻還能站住,倒是個能吃苦的。

屋子裏已為了兩人準備好了茶水,裴婼咕嚕咕嚕就是一壺。

寧梧洗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呆呆道:“娘親從來不會這樣喝水。”

裴婼聽到了,轉頭看他:“我又不是你娘親。”

“可是你是女孩子啊。”

裴婼正要反駁,寧暨說話了:“好了,歇息夠了吧。放在你們眼前的是古籍《調息五經》,拿回去好好看看。”

寧暨轉向寧梧洗:“梧洗,還是按照我昨日說的做。”

寧梧洗應是。

寧暨又看向裴婼:“裴姑娘,回去注意揉揉腿,明日還是這個時辰過來。”

“這就結束了?功夫呢?招式呢?”裴婼非常不解,她累了那麽久就這樣?

寧梧洗看傻子似的看裴婼,接茬:“這位姐姐,小叔說了,練功前基本功要紮實,靈活性和力量都要練好。”

寧暨點頭:“确實如此,裴姑娘你今日只是第一天,切勿着急。”

裴婼心中氣憤,看着寧暨:“我自然知道,可我不是這個小屁孩,我哪有時間從頭練起啊,我就想學些速成的,能防身的,那種有沒有?”

強生健體她可以自己來,可功夫卻是實打實要學的,她也确實沒有那麽多時間從基本功開始練,能學些防身的以備不時之需便可。

“沒有。”

“那我明天不來了。”

裴婼把書放下,一臉不開心,還以為這寧大将軍多厲害呢。

“小叔說了,半途而廢不可取。”寧梧洗又像個小大人般說教。

“小叔說了小叔說了,你小叔說的就是對的嗎?而且我這還沒有開始呢,不存在半途而廢。”

堂堂裴婼最看不起半途而廢,她連追太子都追了兩年,怎麽會半途而廢,只是不懂得及時止損罷了。

“是啊,我小叔就是最厲害的,他說的全都對。”寧梧洗仰着頭反駁。

“你個小屁孩懂什麽,這天下厲害的人多了。”

“不,我小叔就是最厲害。”

“不是!”

“……”

寧暨默默在一邊看着一大一小鬥嘴,争論着沒有意義的內容,有些頭疼卻又沒有去阻止。

待兩人都說累了,開口道:“明日按時到。”

寧梧洗再次向裴婼發起挑戰:“誰不來誰是小狗。”

裴婼咬着牙,“誰不來誰是小狗!”

兩人各自離去,璃院終于恢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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