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厲害的娘親
寧暨用飯前終于見着了寧振戚,便與他說起先前的事,“父親,你可知倉部司克扣軍饷一事?”
寧振戚臉色稍變,“你知道了?”
“所以,父親你早知道了,也首肯了?”寧暨微怒,“是聖上的意思?”
“阿暨,這事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其中彎繞你不了解。”寧振戚坐在堂上,頗有些無奈。
寧振戚耐心解釋了一番,“如今天啓朝上下太平,這幾年震懾四方,戰事一段時間內不會再起。寧家軍數量龐大,朝中大臣早有微議,上谏削減兵力、休生養息的帖子一天好幾封,為父與沈相已是據理力争,現在只是扣了軍饷,以後……以後什麽個情況我也不能保證啊。”
“父親,寧家軍跟着我們出生入死,如今大部分還在邊關各處戍守,朝廷這樣未免太令人寒心了。”
“唉。”寧振戚只能嘆氣。
寧暨接着說:“休養生息是不錯,可總得有辦法安置兄弟們。”
“你以為我沒想過?辦法是有,但是一旦讓他們解甲,一盤散沙零落大海,以後能否再聚起來?”
寧暨未再說話,陷入思考,父子倆各自靜坐。
上是沒有這事的,也許有,但當時的他未曾注意到,又或者是自己沒過多久就帶着他們重新出征,這事便壓了下來。
“父親,你近日可見過吳将軍?”寧暨突然問。
“未曾,他怎麽了?”
“昨日我去了一趟軍營,衛叔說未見過吳将軍,我便讓徐白去探了探,這段時日裏吳将軍不是流連煙花場所就是與各大臣飲酒作樂,絲毫不顧軍務。”
寧振戚不以為意,“嗨,我以為多大事呢,好不容易沒了戰事,誰不想好好快活快活,無妨。”
“那父親可有去快活?我又去喝酒了?衛叔整日在軍營裏盯着三萬寧家軍,他得快活了?”寧暨沉着出聲。
“這……”
“父親,用人之道想必不用我說您也明白,吳将軍在邊關時的作為您也看在眼中,怎麽處理您看着辦吧。”寧暨站起身來,“小錯不理,大錯終至,父親莫要等以後再後悔。”
寧振戚看着寧暨的背影出神,不知不覺間,這孩子竟長這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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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後,裴婼好是炫耀了一番她的新匕首,饞得裴玦兩眼發光。
待用了飯,裴婼翹着腿在屋內看話本,她今日太累了,不想再去練什麽。
“姑娘,夫人說你今晚吃得有些多了,讓我給你送碗消食甜湯過來。”秋嬷嬷推開房門,走進來。
“哎,先放着吧。”
裴婼正好看到了興頭上,那裏面正說落魄書生與當朝貴公主偶遇呢,可不能被一碗甜湯打斷去。
“姑娘,夫人說了,讓我看着你喝完。”秋嬷嬷放下甜湯,柔聲勸。
“等會兒嬷嬷。”裴婼頭也不擡,全神貫注。
秋嬷嬷等了半刻鐘,裴婼還是抱着話本不放,遂上前直接拿開她的話本,“姑娘!”
秋嬷嬷是溫氏奶媽,從裴婼出生後就一直跟着,如同半個家人,相處間多有親密。裴婼嗔道:“嬷嬷不愧是跟着娘親出來的,一樣兇。”
說完便端起那晚甜湯,一口到底,“好了吧。”
“這還差不多,姑娘早些睡吧。”
“對了嬷嬷,你可認識永定候府的花先生?”
秋嬷嬷收碗的手一頓,斟酌道:“姑娘為何問起這個?”
秋嬷嬷從未出過長安而且又善女紅,想來應該是認得花夕棠的。
裴婼實在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裏惹到她了。
按說兩人又不同輩,總不至于自己年輕些、貌美些、聰慧些就惹她不快吧?那這樣的人可真是小氣呢,都活了這麽久還計較這些。
裴婼不欲與家人說自己的事,便随便找了個借口:“嬷嬷你知道的,花先生在書院教授女紅,可花先生不是個好相處的,我便想多了解些,以後不至于說錯話做錯事。”
誰知秋嬷嬷非常贊同般點頭,自己搬了圓凳坐在裴婼對面,開始說起來:“姑娘你是該有這個顧慮。”
啊?這中間還真有事啊?
“想來夫人也不會多嘴說花先生的不好,那我便嘴碎幾句了。這花先生啊,年輕時氣頭可大了,什麽都要争個一二,那勢必要與你娘親對上啊,你娘親那會還和你這般大呢,琴棋書畫那在長安城裏已經少有敵手,這花先生定然是敵不過。”
“所以這花先生是和我娘親不對頭啊?”
“是呢,後來她就單獨鑽研了刺繡,才贏了你娘親一頭。到了擇親的時候……”秋嬷嬷猛一停頓,轉而道:“總之這花先生确是個不好相與的,現在又是先生,你能避則避,莫給夫人惹事。”
裴婼卻還想再聽,搖着秋嬷嬷的手不放:“擇親的時候怎麽了?嬷嬷你繼續說嘛。”
“姑娘,我說了這麽多,夫人要是知道了要怪我的,可不能再說了。”
“是不是花先生也看上了我父親,可我父親只中意我娘親?”裴婼興致沖沖的猜測着,眼睛撲閃撲閃地求答案。
秋嬷嬷失笑,點她的額頭,“就你機靈。”
“那這花先生也是很剛烈了,居然至今不嫁。”
“是啊,她這樣一來倒顯得國公和夫人欠了她什麽似的。” 秋嬷嬷跟着嘆道,“姑娘你可不要在夫人提起這事,平白引的你娘親傷神。”
“你就放心吧嬷嬷,我絕不提。”
秋嬷嬷說完,裴婼差不多也想通了。
原是這樣,怪不得花夕棠會才見她第一面就給她難堪,怪不得她在璃院說那些奇奇怪怪的話,那倒也是合情合理。
誰讓自己是她仇人的女兒呢。
可這花先生也真是,都活了這麽大歲數還有什麽想不通的,何必跟自己過不去,白白犧牲自己一生的幸福。
而且……而且也真小心眼,鬥不過母親就拿她出氣,一點不大度。
裴婼想着想着不由笑出了聲,想不到她娘親這般厲害,竟然有人直到現在還惦記着她,還獨得父親寵愛。
父親年紀輕輕就襲了公爺之位,現年不過四十出頭,卻依舊好顏色,風神俊朗不輸弱冠男兒,不難想象少時是怎樣一番面目,也難怪花先生如此專情。
哇,那這麽說,娘親真是優秀呢。
裴婼抿了唇,原先被針對的委屈難過全都不見了。
好吧,誰叫她大氣呢,那就原諒她吧。
“對了,過幾日宮裏季貴妃開了宴,邀了許多長安女眷,聽聞季貴妃将這花夕棠是奉為上賓,屆時說不得與你娘親對上,你幫着些,可千萬別讓倆人打起來。”秋嬷嬷離開前補充道。
“季貴妃設宴?”
這事裴婼倒是第一回 知道,想來是剛到的消息,溫氏還未來得及告訴她。
“是,午後剛來的帖子。”
裴婼點點頭。
等了這麽久終于有機會進宮。
裴婼把嬷嬷送出門後,自己一個人又坐了許久。
月上梢頭,樹影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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