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殘喘
雲獵的內心很混亂,她的薄唇抿成一條細線,沉默地翻看存儲器上的照片和錄像,臉色難看極了。
“你就不好奇這些東西為什麽會落在我手裏嗎?”
莫璃仰着小臉兒微笑問道。
雲獵沉默着沒有回答,但她緊鎖的眉頭透出難掩的憂慮和冷漠,莫璃帶着笑意的眼眸瞅着雲獵,心道如果繼續捉弄雲獵,必定招來她的怒火。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願意接受來自外界的幫助,哪怕你不确定此刻想幫你的人懷着怎樣的目的,但至少有些東西對你而言是有用的。”
莫璃随意地靠坐在雲獵身邊,從雲獵的衣兜裏掏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支來點燃,叼在唇邊,笑道:
“你不願意接受我的好意,是因為你在害怕我,對不對?”
垂落的睫毛遮擋了雲獵的眼睛,她黑色的瞳孔像深淵似的,聚起黑洞洞的漩渦。
她認識莫璃不到一周,這個身居高位,掌握着別人無法想象的力量的女人,為何這般近乎于死乞白賴地糾纏?
莫璃圖什麽?自己有什麽值得她這麽做?
她可不會真的相信莫璃挂在嘴邊那個無稽的理由。
她不想承認自己被莫璃戳中了內心的擔憂,她在害怕莫璃,對未知的和自己無法掌控的一切産生了本能的恐懼,下意識地不願叫莫璃接近。
莫璃沒有等到雲獵的回答,但她對此一點都不在意,她嘴裏吐出一口煙圈,白色缭繞的霧氣蒙住了她的眼睛。
“阿獵,你怕死嗎?”
她透過煙霧看向雲獵,歪着頭問道。
雲獵撐在桌上的左手驟然攥緊,這句狀似無意的話诘問着她,她在心底将這句話重複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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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死嗎?
如果不怕死,是什麽理由支撐她努力活到現在的呢?
如果不怕死,她又何懼旁人別有用心呢?
“若真的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莫璃依舊在自說自話,她伏在桌上,側頭枕着自己的胳膊,已将目光轉向別處,眼睑一顫一顫的,顯出幾分倦怠。
不知過了多久,雲獵轉頭看向莫璃,後者竟已趴在桌上睡着了,夾在兩指間的香煙已經燃到了底。
雲獵伸過手去把煙蒂取下來,視線不經意地掃過莫璃的衣領,她拿煙的動作忽的頓住。
但見一小塊清晰的傷痕從莫璃微掀的領口露出來,傷口沒有流血,但紅腫的皮膚已有些潰爛,在莫璃原本精致細膩的肌膚上顯得格外突兀刺眼。
雲獵指尖一顫,不由自主地向前邁了一步。
一只手忽然從旁伸過來,蓋住了衣領處的傷口。
莫璃已驚醒過來,她臉上的神情是雲獵未見過的冷漠。
意識到雲獵已經看到了她肩上的傷,莫璃秀麗的眉毛緊緊擰起,旋即輕哼一聲,冷笑着問道:
“是不是很難看?”
雲獵心裏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莫璃一覺醒來,好像突然換了個人似的,不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臉上的表情,都天差地別。
莫璃依舊沒有等雲獵回答,她問完這句話後,就當着雲獵的面掏出一個白色的小藥盒,取了一枚藥片塞進嘴裏,皺着眉将藥片咽下去。
“那是什麽?”
雲獵忍不住問道。
莫璃聞言回頭看她,嘲諷地勾起唇角,不答反問: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雲獵語塞。
莫璃想站起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她的臉頰開始發白,額角冒出細密的冷汗,卻緊咬着牙關,冷漠而警惕地瞪着雲獵。
雲獵心裏越來越奇怪,莫璃如此反常的狀态讓她震驚困惑之餘,也有些不知所措。
“上次被豹子抓傷的地方還沒好嗎?”
除了這個,雲獵想不到別的理由,她上前一步,欲伸手去扶莫璃的肩膀,卻被莫璃一巴掌将手揮開:
“你別過來。”
雲獵聞聲止步,莫璃又道:
“轉過去。”
雲獵皺着眉,沒有動作。
“轉過去!”
莫璃擡高了聲音,疾言厲色。
雲獵眼裏顯出兩分猶豫,但她還是依言背過身去,但她的耳朵卻仔細傾聽着身後的動靜,半點也沒有放松警惕。
即便莫璃此刻看起來十分虛弱,她依舊不能全然相信莫璃。
雲獵聽見椅子被莫璃推開,椅腳在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音,還有一聲沉悶卻壓抑的呻|吟。
莫璃跌坐于地,痛苦地蜷縮起來,渾身像篩糠似的劇烈顫抖着,有青筋沿着她的脖頸像樹根似的蔓延上來,她白皙細嫩的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膿瘡,腐壞潰爛,又在極短的時間內很快長好。
如此反複,像幾千道刀刃淩亂地斬在她身上似的,帶來常人無法忍受的劇烈疼痛。
雲獵垂着頭站了幾分鐘,身後漸漸沒了動靜,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轉過身去。
莫璃蜷在地上,小臉兒上全是冷汗,身上潰爛的傷口已經全部消失,但她的意識也變得混混沌沌,當雲獵朝她走來,将她嬌小的身子抱起來的時候,她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
雲獵抱着莫璃走進卧室,将莫璃平放在床上,又替她蓋了一層被子。
她不知道莫璃身上發生了什麽,但這一刻,莫璃已經完全喪失了自理能力,她剛才經歷的痛苦絕非演戲。
雲獵突然發現,原來看起來毫無破綻,無懈可擊的莫璃,也會有如此狼狽虛弱的時候。
如果她想,她立馬就能要了莫璃的命。
聯系莫璃剛才掏藥盒時熟練的動作,雲獵不難猜想,這樣的情況出現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這種痛苦來得突然,無法預判,否則,莫璃絕不會選擇今天來找雲獵,也不會在意識到情況失控的時候,态度驟變。
莫璃昏迷前自言自語說的那些話不斷回響在她的腦海中,令雲獵的心情格外沉重。
如果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雲獵突然有些明白了莫璃這句話的意思。
她不怕死,甚至渴望突如其來的死亡,但是她卻不得不活下去,哪怕像蟲子似的伏在地上狼狽卑微,她也有不得不茍延殘喘,努力活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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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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