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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周非魚吵架了,成親一年來頭一遭。
原因無他,吵架這事,我一個巴掌也拍不響。
剛成親那會兒,我還總喜歡雞蛋裏挑骨頭,可我這驸馬爺每次都是冷着張臉,罵不還口,打不還手。
久而久之,我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了。
可這次他居然會頂嘴了,竟然還拍案離去!
我不要面子的嗎?!
當即便是撂下狠話,你要敢去邊關,本公主就立馬休了你!
可他還是頭也沒回入宮請纓了。
我說這狠話,倒像是砸了自己的腳。
我下嫁給他這事,原是賭氣。
我是大涼最受寵的安平公主,我母親是先帝欽定的皇後,外公是當朝首輔楚國公。
可以說,自小就沒有我李宜春要不來的東西。
父皇膝下本就子息單薄,我又是他唯一的公主,本來這嫁娶應是大事,可我這嫁娶之路着實坎坷。
在我還未出世時,父皇便是在酒桌上草率地将我許給了尚在襁褓的雲南王世子裴茗。
小時候,我總嫌棄裴茗長得醜,想着法的擠兌他,他也是不甘示弱地和我較勁,這點倒是和周非魚截然不同。
這京城的風水果真養人,裴茗在此為質十年,倒是出落得愈發英俊潇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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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的性子還是跋扈地很,不過看着這臉還能接受,如此,我便也認命了吧。
天啓十二年,我年滿十六,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這樁婚事便被提上了日程。
為備婚事,父皇放裴茗回了雲南。
臨走前裴茗他說,他會回來娶我的。
我嘴上揶揄着他,心裏卻是期盼得很,在京城待久了,我也着實想去看看滇南的風景。
可誰也沒想到,他這一去再也沒有複返。
雲南王勢大,父皇本就有意削藩,可即使裴茗為質在京,雲南王卻也沒有服軟的樣子。
終于,裴茗回到滇南的第二日,雲南王起兵。
為了挑釁父皇,雲南王還給裴茗娶了正妻,又納了幾個貌美小妾。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氣憤地偷偷溜出了宮,我得親自去揍裴茗這小王八羔子一頓。
可剛跑出宮門,便撞上了周非魚。
天色已晚,還請公主回宮。
他依舊冷着臉,我卻是怕他下一瞬就要像呵斥宜川那樣訓斥我。
他是大涼的骠騎将軍,可不知為何,後來父皇便不派他去打仗了,欽點他做了太子少傅。
他武藝高強,遇到他,我鐵定是出不了皇城了,可又不甘就此回了宮,便是折了彎溜進了小酒館。
我一杯杯地喝着悶酒,醉酒間,不禁一遍遍地罵着裴茗這個小王八羔子。
倒不是我多喜歡裴茗,只是我們李家人祖傳好面兒,受不得這般屈辱。
第二日,我卻是在自己的寝殿醒來。
翠翠說,是少傅抱我回來的。
抱?!他好大的膽子!裴茗想抱,我都沒給他抱!
翠翠卻是說,是公主纏着少傅脖頸不肯撒手,還是奴婢扯了好久才扯開。
想必,我是把他當成了我睡覺要抱的兔娃娃。
這下糗大了……
正當我想威逼利誘他不許把我醉酒一事外洩時,卻只見宜川在院子裏瘋跑着。
阿姊,少傅去打仗了,我自由了!
打仗?!這樣也好,他離開京城,這出糗的事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了。
這事便是翻了篇,可是裴茗這事還翻不了篇,我做夢都想把裴茗這小王八羔子的頭擰下來,當皮球踢。
只是沒想到我這詛咒差點成了真。
三個月後,裴茗的爹頭被擰掉了。
父皇卻是饒了裴茗的小命,降爵削藩為雲南候。
這樣也好,留着他的頭我親自擰。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這次英明神武的平藩将軍,替天行道,替我報仇啊!
當我在慶功宴上看到一身戎裝的周非魚,我整個人都驚呆了。
入座時卻是對上宜川那哀怨的小眼神,阿姊,少傅打仗回來了,祝我好運吧。
可是坐下來,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覺得今天我又得被父皇在酒桌上草率地許出去。
原因不言而喻,裴茗的頭還沒被擰掉,現在不趁着雲南王翻車把我嫁出去,他日裴茗又想娶我怎麽辦?
"周愛卿此番勞苦功高,只是至今未婚配,今日朕來給你做主,可好?"
我那老父親還不住地向我擠巴眼,幾個意思?老爹你這是幾個意思啊?!
你的女兒花容月貌,即使第一樁婚事出了點小問題,倒也不至于愁嫁到,想要嫁給一個大我六歲的老男人。
只是我父皇這玩笑話剛落,酒桌上卻是有人嬌羞地低下了頭。
還能是誰?自然是我那自作多情、病弱無争的堂姐——清顏郡主。
清顏心悅周非魚這事兒,在京都名媛圈倒也不是秘密,畢竟三天兩頭送湯送水,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只不過都是熱臉貼冷屁股罷了,也難為周非魚頗有耐心地一一拒絕。
不過也是,長這麽大,我都沒見過周非魚對誰笑過。
每次看她吃癟,我都要去冷嘲熱諷一番,誰讓她總是去皇祖母面前裝病弱搶我的東西。
她這麽一羞臉,我倒是有些想同意這婚事了。
仔細想想,要是嫁給周非魚,既能侮辱裴茗,又能嘲諷清顏,還能震懾宜川這個小皮蛋,倒還真是個一石三鳥的買賣。
天下可再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人了。
我這般思索着,卻是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可在我父皇看來,我這是就同意了。
不如朕将宜春許配給你,如何?
還沒等我反駁前,他卻是惶恐起身跪倒在地。
微臣出身卑賤,才疏學淺,如何配得起公主!
他這麽一說,我便是更氣了。
本公主還未說些什麽,你倒是先拂了我的面子。即使如此,我還非你不嫁了!
那宜春如何?父皇又問起了我。
我便是效仿着清顏那做作地害羞模樣,女兒心悅少傅……
只是沒成想少傅還是嫌棄女兒曾是有婚約的人。
可他跪在那裏冷着臉,不言不語,像是石化了一般。
我都做作成如此模樣了,你要再敢拒絕,我先把你頭擰掉。
良久,他終于領旨謝恩,接下了這樁賜婚。
我和公主吵架了。
成親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忤逆她的意思。
其實,拍桌而起之後,我便後悔了。
她從小便是千嬌百寵,這樣的呵斥怕是會吓到她。
只是義父于我有養育大恩,阿星又待我如同親哥哥,如今阿星在朔北被叛軍圍困,我又如何能夠見死不救。
我怕再留下來,會在情急之下說出什麽傷人的話,索性便是拂袖離去。
只是沒想到,她竟然要休夫?!
她這話說得幹脆利落,像是在我的背後插了把刀。
也是,這場婚姻原就是她一時興起的賭氣。
我入宮請纓,皇上也是答應地幹淨利落。
其實,當年接過少傅一職時,我曾允諾過皇上要一心一意教誨太子,再不上戰場。
可是後來又為她破例去了一次。
雲南王叛亂,裴茗另娶,我料想以她的性格總要去找裴茗理論一番的。
果不其然,我在宮外堵到了她。
那晚,她喝得酩汀大醉,抱着我不住地叫着裴茗的名字。
我向來不喜歡她喝酒,不願別人嬉笑她出糗,更不願聽她……酒後吐真言。
明明知道她總要嫁給別人,可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終究還是看不得她受欺辱。
我請旨去了滇南。
其實我本有機會殺了裴茗,可是我卻是上書為他求了情。
我想,她那般喜歡他,他若是死了,她大概會恨死我。
就算不愛,至少也不要恨。
可是我沒有想到皇上會為我賜婚。
更沒有想到她說,心悅我。
她不知道,她學清顏郡主學得一點也不像。
可我還是信了。
就算皇上賜婚是別有用意,就算她是和裴茗賭氣,可我還是應了這場婚約。
我想,這樣的運氣,我這輩子也只能換這一次了。
誰知,賜婚後不久,京中便有傳言。
皆道宜春公主嚣張跋扈,仗勢欺人,棒打鴛鴦。
而我和清顏郡主便成了他們口中的苦命鴛鴦。
其實,我總共也沒見過清顏郡主幾面,也不知她為何瞧上了我。
我早知她和清顏郡主不和,宮人都說公主總奪郡主的東西。
可清顏郡主瞧着雖是嬌弱,怕也不是省油的燈。
真鬥起心眼來,宜春根本不是對手,誰奪誰的東西,還不好說。
我不想她不安,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得在成婚後,暗示了幾次,我與清顏并無關系。
可她卻是無動于衷,毫不在意。
也是,是我不值得她這般在意。
從小到大,她在意的只有裴茗罷了。
我承認,入宮當少傅,有一部分原因是想離她近些。
宜川太子不好教,他頑劣調皮、活潑好動,和他阿姊一模一樣。
宜春有時也會來陪讀,可她從不認真聽講,和裴茗交頭接耳,總是帶着宜川也玩了起來。
我心中惱怒,卻又奈何她不得,只得呵斥宜川以為警戒。
久而久之,她也就很少來了。
每次她走後,我都有些後悔呵斥宜川,可若她來了,還是如此。
直到很久之後,我才想明白,我只是瞧不得她和裴茗打情罵俏,只是想讓她也注意到我。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傻事。
可是一碰到她,似乎所有的理智都不值一提。
出征前一天,我在屋外站了一夜,可她始終沒有給我開門。
我已聽聞,那次争吵過後,她真的去了皇後宮裏,怕也是談起了和離之事。
她善良熱忱,可就是太愛面子,說出的話,從不收回。
我有些慶幸皇後娘娘駁回了她的請求,這樣在邊關,我至少可以名正言順地思念她。
可是我騙不了自己,裴茗已然休妻,而我就快要失去她了。
出征那日我在城門口等了好久,可她始終沒有來。
我原以為,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沒想到我與她朝夕相處一整年,卻沒讓她對我生出一絲情義來。
那當年的事,怕也只有我一個人記得了吧。
或者我和那些阿貓阿狗沒什麽區別,救了,也就忘了。
他說想和我談談,談什麽,炫耀你的勝利嗎?!
我阖住門不搭理他。
別以為我沒你不行,抱着兔娃娃我也能睡。
可我沒想到他在門外站了一夜,更沒想到我這一睡,再起便是日上三竿。
我急匆匆地跑上城樓,卻只能遠遠眺望到他離去的背影。
我才後知後覺,他這次是真的走了,未給我留下只言片語,便走了。
走了正好!死在戰場上最好!
我好心勸你,你不聽,成了孤魂野鬼也是活該。
到時候我才不會為你守節,我要拿着你的撫恤金養一衆小白臉。
可是為什麽,莫名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呢。
吵架當天,我就去找母後主持公道了。
畢竟休夫的話,已經放出來了,自食其言是絕對不可能的!
可我并未和母後提起和離的事,反而是求她去勸勸父皇。
周非魚這個人啊,就是個悶葫蘆,無趣的很,偏又脾氣倔得像頭牛。
除了父皇,我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能阻止他去邊關。
母後卻是問我,你真的了解你的驸馬嗎?
這有什麽不了解的。
穆侯爺的義子,武狀元出身,木讷又古板,典型的老幹部人設。
母後卻是對我說,周非魚曾出使過敵國,在他國王都九死一生,他還上過戰場,是大涼無往不勝的骠騎将軍,你真的相信這樣的男人會木讷古板,膽小怕事嗎?
我不相信又如何,可他在我面前就是這麽個形象。
他娶你的時候就應該知道,這輩子只能在京城當個閑散的驸馬爺了。他本該是翺翔在邊境的雄鷹,卻甘願為你困在金絲籠。
幾個意思?!老娘你說這話幾個意思?!怎麽聽起來都是我的錯!
如果你真的了解他,這一次,你應該支持他。
怎麽你們一個兩個都這麽想讓我當小寡婦?!
我們大涼朝是沒人了嗎?!為什麽每次都要他去?!
現在他真的去了,你們滿意了!
說來也怪,他在時,我總想着偷溜出去玩。
可他走後,我卻是沒了心思,接連幾日在公主府閉門不出。
是的,我在賭氣。
不知道是氣他的不告而別,還是父皇母後的立場,亦或者都有。
但結果就是,我越想越委屈,比裴茗娶妻的時候還要委屈。
爹不疼,娘不愛,我是地裏的小白菜。
委屈之餘,只覺下腹微絞,原是葵水來了。
我抱着兔娃娃,乏力地躺在床上,迷蒙間卻只覺下腹暖暖的,似乎也沒那麽難受了。
以前我每次來葵水的時候,他總會在背後環着我,把他溫熱的手掌附在我的疼痛處。
半夢半醒間,我以為他回來了。
因而,這一夜我睡的很安心。
可我醒來卻發現不過是個暖水袋罷了。
原來,他沒有回來。
是啊,此時他怕是還在去朔北的路上,怎麽會回來呢。
好不容易身子幹淨了,我便是進宮去看望皇祖母。
皇祖母的私廚手藝那叫一絕,每次我說我想皇祖母了,有一大半是想她宮裏的飯。
可好巧不巧,在那又是碰到了清顏。
我攥緊了皇祖母新送我的玉如意,生怕她一會兒又搶走。
她咳了兩聲,又擠出了些眼淚。
皇祖母便說她自小病弱,比我更需要這柄玉如意。
我李宜春就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你若是想要,好好同我說說,或許我就大度些讓給你了。
可你若是使計策明争暗奪,那我就是毀了也不給你。
我遞給清顏的時候,故意松手,那玉如意便是碎了一地。
不知為何,明明是她奪我東西,大家卻總是指責我。
這柄玉如意是這樣,周非魚也是如此。
成婚後,周非魚曾暗示好幾次,他與清顏并不熟絡,我裝着聽不懂。
流水無情,落花有意,我只知道清顏心悅他,是板上釘釘的事。
我當時只想着,怎麽折了裴茗的面子,怎麽絕了清顏的念想。
皇祖母笑呵呵地說着碎碎平安。
我也實在不想這事擾了我吃飯的興致,便也懶得再去揶揄清顏。
可是翠翠這丫頭,手着實的笨,剝起蟹來慢吞吞的,我只能眼瞧着清顏吃了一只又一只。
這時候我卻又念起周非魚的好來,別的不說,但就剝蟹來說,倒是利落地很。
好不容易吃到了口蟹黃,皇祖母卻是攔着我不讓多吃,說什麽性子涼。
不說我也知道,下一句便是又要提孩子的事。
說來,我與他成婚這一年以來,總共也沒同房幾次。
似是初次行房太過瘋狂,我對那事兒有些陰影。
想來也是我自作自受,不該聽清顏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便偷偷給他灌了那麽多春藥。
不過,他弄疼我了,那就都是他的錯。
可父皇總派老嬷嬷在府裏盯着,着實煩人。
我便是和他約法三章,只能在休沐日才行,其餘時候他要敢碰我,我便立刻休了他!
其實,他力氣大的很,他要真想做些什麽,我也只能任他宰割。
我也不能真休了他,公主三嫁,我可再丢不起那人!
可他卻遵守着這霸王條例,有時休沐日他瞧我心情不好,也不強迫我,只是和衣抱着我睡。
至于生孩子這事,我也早就和他言明。
我不生孩子,我怕疼。
而且我始終覺得,相夫教子是一件恐怖又愚蠢的事。
離京已經數日,今夜駐紮在一處河畔。
将士們就地取材烹魚為食,也有新兵煮了螃蟹獻給我。
可我從不吃蟹,哪怕淺嘗一口也會起一身疹子。
宜春對此卻是極為歡喜,每逢中秋時節,她恨不得頓頓食蟹。
此物性寒,我不願她多吃,卻也總奈不過她撒嬌賴皮,總是鬼使神差地剝了一個又一個最後一只。
可每次看她葵水來時的疼痛模樣,我又開始懊惱自責。
算算時日,怕也就是這幾天了。
不曉得她有沒有乖乖地喝姜糖水,翠翠有沒有将她照料好。
回京以後,食蟹一事定不能再如此慣着她。
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以後。
想來,我不在京中,她怕是也食不上全蟹宴,太後定會克扣公主府的貢蟹。
每次我随她去拜見皇祖母,總是要提起孩子一事。
有時,我也想自私地讓她有孕,自私地想用孩子綁住她。
我也曾不止一次地想過我們孩子的模樣,一定像她一樣漂亮。
可比起孩子來,我更不想失去她。
阿星的娘親便是難産而亡,從此我便很少見義父笑過。
孩子可以過繼,可以抱養,可這世上李宜春只有這麽一個。
她如此怕疼,挑個刺便要嚷嚷半天,讓她生孩子,我也實在不忍心。
說起疼,我不曉得為何每次她都要哭着說疼。
是圓房那晚吓到了她,還是我的技術真的不行,又或者她只是找個借口不願同我親近罷了。
可無論是哪種緣由,我都沒法接受。
在軍營那幾年,有時也會談些葷段子,副将也硬塞過不少畫本給我。
年少绮夢裏總是有她,醒來後又總是看着一塌糊塗的身下,暗啐自己禽獸。
可真開了葷,我才明白,男人天生就是禽獸。
我表面裝着不在意,卻總是暗自算着日子。
十日一休沐,有時還要碰上她來葵水,她若心情不好我又怕她再哭。
有時連我自己也不明白,常勝的骠騎将軍是如何簽下這種喪權辱國的條約的。
我能在南楚朝堂上舌戰群儒,據理力争談回大涼的失地,可卻偏偏對她一點法子都沒有。
算了,忍忍便忍忍,只要她還是我的就好。
其實,接下賜婚時,我原以為這會是一場有名無實的表面婚姻。
我甚至在洞房花燭夜,提醒她不要去喝有藥的合卺酒。
因為我發現,我始終無法接受,她是和別的男人賭氣才嫁給我的。
我不想這樣不明不白地要了她,更害怕她再抱着我叫裴茗的名字。
此後我們便是相安無事,直到那日她來撩撥我。
那晚,她哄騙着我喝了好些酒。
我發覺不對勁時,她已經攀上我的肩,在我耳畔呵氣如蘭。
她說,夫君,我們圓房吧。
霎時間,我混沌的腦中炸起了煙花,一身的燥熱便是往下腹沖。
我以為是我聽錯了,她卻是把我推倒在床,随即跨坐在我身上,趁勢便要解我的腰帶。
我極力地克制體內翻湧的情欲,摁着她的手,有些呵斥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她俯下來趴在我身上,含住了我的喉結,引得我渾身戰栗。
誰教她這些亂七八糟的?!
不知道男人經不起撩撥嗎,尤其是肖想了你許多年,又被你灌了春藥的男人。
知道啊,我在勾引你,她說。
她說,她在……勾引我?
她輕飄飄的一句話将我僅存的理智擊得潰不成軍。
我再也忍不住,翻身将她壓在了身下。
她弓着身子迎合我,我卻很害怕下一瞬她就喊出裴茗的名字。
唇齒交錯間,我一遍遍問她。
知道我是誰嗎?
夫……君
"誰是你夫君?"
我不依不饒地一遍遍地問着。
周非……魚
她也不厭其煩地一遍遍答着。
知道我是周非魚便好。
我是周非魚,我才是你的夫君。
我就這般擁着她,将她送入極樂高峰,再一起沉淪。
我也想輕柔些,可她這藥是下了多大量?!
她喘,她叫,她哭,她的每一聲都刺激着我的神經,蠱惑着我帶她一遍遍沉淪。
理智的堤壩一但坍塌,情欲便如澎湃的洪水般再也止不住了。
一夜荒唐。
後來,我才知道,她肯同我圓房,也是和清顏賭氣。
清顏同她說,你就算得到了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
現在想想,清顏這話,倒像是在嘲諷我。
我得到了宜春的人,可她的心又在誰那裏呢?
周非魚很愛李宜春,誰也不知道。
我這一去,不知何時能歸。
除了她,我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那間繡坊,不知來福能否妥善安排。
戰場上,前一刻手還溫熱的兄弟,轉瞬便冰冷地躺在地上。
我将他們帶上戰場,可終究沒有如數将他們都帶回來,讓一些母親沒了兒子,妻子沒了丈夫,孩子沒了父親。
我在京城設了這間繡坊,妥善安置遺孀,也算不枉兄弟們舍生忘死跟我一場。
又要上戰場了。
不知此番回朔北,能否再尋得他們的墳冢。
戰場上誰都沒有必勝的把握,可就算要和離,我也會活着回去,親手接過休書。
這世上不能再多一個遺孀了。
皇祖母不愛我了,她克扣了我的貢蟹。
不過本公主家大業大,幾只蟹還是吃得起的。
所謂家業,也就是我閑着無聊攢了個酒樓。
我這醉仙居,租的是京城最繁華的地段,請的是退休的皇家私廚,從裝修到菜單,都是我親自把關。
不過也就是三分鐘熱度,之後嫌麻煩,便交給來福打理了。
偶爾月底想起來也翻翻賬本,瞧着還算經營得當。
去之前我還在想,老板吃飯用不用排隊。
不過,到了之後才發現,我想多了。
去了就是包場。
雖然酒樓裝潢無聲宣告着,窮人勿入,可價格其實很親民啊,一頓烤全羊才要二十兩。
這可是蒙古運來的羊,我已經很讓利了!
怎麽會門可羅雀,無人問津呢。
更古怪地是,從賬本看是在盈利啊!
在我的再三恐吓下,掌櫃的終于說了實話。
他說,驸馬爺每月底都會來把賬扳平。
周非魚?他哪來的這麽多錢?
他俸祿少得可憐,平時可都是我包養他的。
老爹,我好像給你抓住了一個貪官污吏。
回家之後,我逼着來福找來了家裏的賬本。
這一查才發現,被包養的竟是我自己。
他的名下有古玩店,絲綢莊,藥材鋪,全部都在盈利。
家裏虧損的除了我的醉仙居,還有一間繡坊。
這繡坊是燒錢的嗎,怎麽比我的醉仙居還能虧?
再說,他一個大男人開什麽繡坊?!
我越想越蹊跷,心下也隐隐有些不安。
我決定親自去看看,可去時看着這繡坊也算經營得當。
繡娘看起來大多都是安分守己的少婦,也不太可能是暗娼館。
我實在瞧不出有什麽古怪,可它偏就虧了錢。
臨走前,我在門口聽到有孩子哭着找爹爹。
我拿糖哄着他,他卻跟我說,他爹爹叫周非魚。
我大腦宕機石化了在那裏,眼瞧着一個溫婉少婦抱他進了門。
怪不得,我說不生孩子,他毫不在意。
我不和他同房,他也能忍,原是在外養了妾室。
可這孩子看着已經三四歲了,想來,我才該是那個妾室。
也是,他本來就是推脫不得賜婚,才娶了我。
我果然還是棒打了他們這對苦命鴛鴦。
從前我總用休夫二字恐吓他,可如今真抓到他的把柄,我又不敢再去找母後了。
我想來想去,也想不通那個少婦好在了哪裏。
她有本公主有錢,有本公主有勢嗎?憑什麽她的繡坊虧的比我的醉仙居多?!
可是,周非魚喜歡她,他們有孩子,這是我怎麽也比不上的。
有時我也會想,如果不是我賭氣嫁給他,他或許也會娶一位蕙質蘭心的賢內助。
怎麽怎麽想都是我的錯?
是他騙婚在先,又騙我感情在後,我明明是受害者啊!
他能養外室,我也能養面首。
當天我就召集了一衆樂人,左挑右選。
可挑來挑去,也沒有一個中意的,一個個娘裏娘氣的,沒有一絲男子氣概。
比起周非魚來,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說周非魚是個莽夫吧,可他也通些琴棋書畫,身上頗有文人的矜貴之氣。
可若說他是個文人,他又酷愛劍術,精通兵法。
這才是文韬武略、鐵漢柔情的完美結合,就得照着這個标準找!
本來想着隔天再選,沒想到晚上父皇就派人來了。
說什麽驸馬在前線精忠報國,公主在後方沉迷聲色,竟然連老李家沒這種女兒都罵出來了。
父皇的人還沒走,宜川也來了,兩個人一唱一和,把我罵的狗血噴頭。
娘家人不該向着我嗎?怎麽還胳膊肘外拐?
周非魚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把你們一個個都收買了。
養面首這條路竟然被自己人堵死了。
後來,我越想越不對勁。
孩子那麽大了,為什麽周非魚不早娶了她。
想來想去,只得到一個結論。
周非魚根本不喜歡她,只是顧及孩子才不得已養着她。
我要是把孩子搶過來,周非魚就不會再去找她了。
反正我怕疼,就這麽白撿一兒子也不錯。
我得拿出正室的威嚴來,盡快把她打發走。
還沒踏進繡坊,又碰到一個小女孩哭着找爹爹,她說她爹也叫周非魚。
而後,一個清冷少婦哄着她進了門。
好家夥,養了還不止一個,還養在一起。
而後又有幾個孩子哭着叫爹爹,巧了不是,他們的爹都叫周非魚。
那些抱孩子的繡娘也從四人麻将桌迅速湊到了麻辣十三香,數量還在不斷增加……
聲勢浩大的多人運動啊!
要這些都是周非魚的外室,他還沒精盡人亡,還真是奇跡。
細細問來,才知道這些都是他戰友的遺孀,那些孩子都認了他當幹爹。
原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胡思亂想。
不過,一下子被告知,當了這麽多孩子的幹娘,我的心情也是極為複雜的。
再想想,我這麽一個心高氣傲的人,竟然萌生過抱養他和其它女人孩子的想法。
細思至恐。
我這是被皇祖母催的多怕啊。
可他為什麽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這件事。
都怪他,害的我又差點出糗。
可是就算他說了,我大概也不會認真去聽吧。
如果不是我一時興起去了醉仙居,這一切,或許一輩子我也發現不了。
母後說的對,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他。
我以前時常詫異,為什麽他們口中的周非魚和我見到的不一樣,卻也沒有去探究過。
同床共枕這麽久,我不知道他的喜好,也從來沒有關心過他每天做些什麽。
本來像繡坊這樣的事,應該是內室來打理,可我這個妻子做得實在糟糕。
後來,我去宜川那裏蹭飯才知曉,他對蟹過敏。
可他知道我喜歡吃,每次都親自給我剝。
我陪父皇下棋才發現,他最愛喝的茶其實是陽羨春芽。
可他在家只喝普洱,因為我喜歡雲南普洱。
我隐隐覺得,這樣的事情,應該還有很多。
他對我了如指掌,我卻對他一無所知。
我想,我該慢慢去了解他了。
今日在行軍途中瞧見只野兔,我卻想起當年她同我講,将軍趕路,不追小兔。
此刻,倒也應景。
宜春很喜歡兔子,就連睡覺都要抱着兔娃娃。
其實當年,我也送過她一只兔子的。
我年少的時候騎射出衆,時常陪着義父去參加秋獵。
可木秀于林,總要招來些禍端。
世家子弟們不滿我搶了風頭,故意與我為難。
他們人雖多,我未必不是對手,只是想着不能給義父惹來麻煩,便也沒有還手。
而後幾日在獵場上,我心不在焉,頻頻失手。
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幾番對我拳打腳踢,甚至想要挑斷我的手筋。
這時候,宜春來了,那是我第一次見她。
那時的她不過八九歲,嬌小的身軀提着一把格格不入的大弓。
我還記得她那時故作兇狠地說,仗勢欺人是吧,本公主親自教教你們該怎麽仗勢欺人。
她讓他們舉着靶子,又是遞過弓讓我去射靶。
我雖然自诩箭術不凡,倒也不敢真拿人命開玩笑。
她瞧我遲遲不肯接弓,又是道,你不射我射,我要射,他們死定了!
那些世家子弟此刻卻是求饒般求着我來射。
良久,我接過弓。
她又是道,你大膽射,射中了算你的,射死了算我的。
所幸,那次我沒有失手。
正當我想還弓道謝時,她卻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順着她的目光瞧去,看到了不遠處的那只兔子。
我提弓要射,她卻是把我攔了下來。
兔兔那麽可愛,怎麽可以射兔子?
後來,我把那只兔子給她抓了回來。
她卻是對我說,将軍趕路,不追小兔,你騎射那麽厲害,不捉兔子了不如去當個大将軍吧,這樣他們就不能欺負你了。
而後她抱着兔子興高采烈地跑開了,全然未發覺把弓落在我這裏。
後來,我也想過把弓還給她,可她是公主,豈是我想見就見的。
再見她的時候,事情已經過去了許久,想來她已然忘了,我也就沒再開口。
或許她不知道,她給我了多大的勇氣。
我考武試,入軍營,上戰場,都始于她的那句将軍趕路。
我一直帶着這弓,直到我護送老将軍的遺骨回京再見到她。
他們都說,宜春公主和雲南王世子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我瞧着也是。
我本來想着同她說幾句話,可還是沒說出口。
或許我這樣的人就不該同人親近,戰場上随時會死,人家會傷心。
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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