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齊天晚最後被确定為急性腸胃炎,本來胃就不好,饑一頓飽一頓的,突然暴食,直接就引燃導/火/索了。
确定情況後,醫生給他挂了水。
挂水的時候還發生了一點小插曲,醫生要拿過他的手輸液,卻發現他一手攥着手機一手攥着個小小的娃娃,那娃娃惟妙惟肖的,護士有些驚異地看了齊天晚一眼,試圖掰開他的手想讓他手掌伸直。
然而齊天晚就像是握住什麽寶物一樣越攥越緊,哪怕和新雨沒有痛覺也覺得勒得慌,她都被抓變形了。
但這時候絕對不可能責備齊天晚,她小聲喊道:“齊天晚,齊天晚,你松開點,要挂水了。”
齊天晚像是聽到了,緊握的手松開了一些,卻沒有松開娃娃,而是啪嗒一聲,握住手機的手松開了,手機掉在了地上。
護士将他的手機撿起來,轉身到了另一邊。
還好在醫院裏什麽樣的怪人都見過了,護士也只是嘀咕了一下,紮好針就走了。
夜晚急救廳旁的輸液室很吵鬧人也很多,到處都是焦急和發出痛苦喊聲的人,齊天晚躺的床在角落,一邊挨着牆,另一邊剛好還空着。和新雨四處觀察了一下發現沒人注意到自己,按住齊天晚的拇指就想爬出來。
拳頭握的太緊了,她拔蘿蔔一樣把自己往上拔,努力再努力,終于薅出來一點,就剩一雙腿還在下面。
眼見着就要成功出逃,那雙一動不動的手突然張開又把她抓了回去。
“乖。”齊天晚虛弱地道。
和新雨仰頭就發現他已經醒了過來,頓時不動了,關切地問:“你怎麽樣了,好點了麽,還疼不疼了?”
當然還很疼,頭暈還想嘔吐,更重要的是很想上廁所,不過他憋住了,他不想動。
但這些問題齊天晚不想跟娃娃抱怨,那會讓她很擔心,他動了下嘴角:“好多了,謝謝你喊醒我。”
“那就好,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啊,你不能死,你死了就沒人要我了。”和新雨認真地道。
齊天晚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但他實在沒力氣笑,只能低聲問:“為什麽?你不是還有米娅?”
“那不一樣,米娅能接受娃娃,但肯定接受不了一只鬼娃。”
這種時候她不說自己是娃仙了,清楚說出了自己的本質。
齊天晚忍不住彎起了眼角:“不是鬼娃,是娃仙,你還救了我。”
和新雨都懷疑人類是不是生病給腦子燒壞了,她什麽都沒做,藥沒找到,電話也撥不出去,能幫的忙也只是把齊天晚喚醒推着他打急救電話,到最後電話也是他自己打的,這怎麽能說是自己救了他。
齊天晚理所當然地道:“你陪我來醫院了啊。”
和新雨張張嘴想說些什麽,最後竟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只是簡單地陪伴對齊天晚來說都仿佛是拯救了他一樣,明明還有家人,卻仍舊一個人處理這些問題。到現在也沒見他手機響一聲有誰來關心一下。
和新雨又想起他那一片白的卧室來了,這個人,好像一直都很寂寞的樣子。
和新雨又在他手裏動了起來,努力把自己往外拔。
“我想去你身上,這裏什麽都看不到。”
齊天晚擡擡手将手掌放在胸前,和新雨順理成章地爬到了她胸口。
怕被人看到,齊天晚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剛好遮住和新雨。
和新雨腦袋頂着被子看他,這裏距離心髒位置很近,她能聽到齊天晚的心跳很急促,藥起效沒那麽快,他現在還是很痛苦。
和新雨恨不得自己能分走他的痛苦,轉頭往下爬了爬,最後趴在他胃部,悶聲悶氣地問道:“是這裏在痛麽?”
齊天晚嗯了一聲。
和新雨用手輕輕在上面拍了拍,嘴裏嘀嘀咕咕念道:“不痛了不痛了,快點好起來,不要折磨人類了,他還要上班賺錢,你乖乖的。”
如果不是聽清楚她在說什麽,齊天晚還以為她在念什麽咒,心裏不禁又覺出幾分好笑來。
急性腸胃炎應該是很痛苦的事,可今天他卻好像并沒有覺得有多痛,心情反而很好。
他也沒打斷和新雨的碎碎念,聽着她的聲音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直到他又被吵醒。
和新雨不知何時已經從他被子下爬了出來,腦袋高高仰着盯向上面的吊瓶。
“快醒醒,要喊人換水了。”
擡頭一看,水果然見底了。
齊天晚按了床頭的呼叫鍵,等待護士來的時候,和新雨關切地問:“現在感覺怎麽樣了,還疼麽?”
藥确實起效了,感覺比之前好了許多,胃的疼痛也沒那麽劇烈了,起碼不會随時感覺想吐出來。
“好多了。謝謝你幫我看着水,辛苦了。”
和新雨晃着手:“不辛苦,你生病才辛苦了,下次我得監督着你吃飯!醫生說了你急性腸胃炎就是因為不好好吃飯還突然暴食的緣故,這樣下去你會得胃癌的,癌症治不好又要死翹翹了,萬一你沒有像我一樣幸運變成鬼娃,我就見不到你了。”
這只娃娃總是三兩句話就牽扯到死啊生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咒自己呢。
齊天晚好一點也有力氣跟她吵架了,反駁道:“哪那麽容易得癌症,我每年都有體檢。”
“你體檢你還急性腸胃炎。”和新雨氣哼哼地道。
齊天晚瞬間無言以對,确實是他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我以後會注意。”
“你最好說到做到,人類總是說一套做一套的,哼。”
“你以前也是人類。”
“但我會照顧自己,我以前身體可是很健康哦,很少生病,跑步也很厲害,不然你看我現在爬的多快,這都是承襲來的經驗。”
齊天晚再次被娃娃給辯倒,嘴角翹了翹。
“行,那我聽你的,你以後監督我。”
“肯定,我一定好好監督你!”
護士過來打斷了兩人的鬥嘴,等換好藥後齊天晚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請問有沒有能移動的架子,我想,想去衛生間。”
他都憋到現在了,又挂了一瓶水,現在真撐不住了。
護士見沒人陪他,就給他找了個可移動的架子挂上去。
“你行不行?能動麽?”
齊天晚點點頭,扶着東西能走了,還沒虛弱到那份上。
下床之後和新雨就留在了床上,現在齊天晚穿的還是睡衣,睡衣沒有口袋,他一只手點滴一只手要扶着架子移動,沒辦法帶上娃娃了。
何況,這種時候還真不好帶着娃娃。
齊天晚其實很不放心,哪怕來回只有十分鐘,如果在家還好,沒人進來,但這裏人來人往的,他擔心有人會突然掀開被子,那娃娃就要被人發現了。
齊天晚把被子摞在一起,想了下又試圖把她往床墊下塞,發現太明顯了,又掀開枕頭往枕頭下放,然後用被子壓住。
“唔,我要被壓死了。”和新雨在裏面抱怨。“你就帶我一起去呗,我現在是娃娃,被娃娃看到又怎麽樣,你這麽大年紀了還會害羞?”
齊天晚蒼白的臉上多了絲血色:“我還不能害羞了?”
“不是,你一個大男人的,害羞什麽,我又不能吃了你,我就是只娃娃啊!”
“不用強調那麽多遍你是娃娃!”
越是強調他越是能想起來這娃娃以前是人類的事實。
和新雨嗚嗚兩聲:“萬一我被人偷走了怎麽辦?”
“我會很快回來,如果你不見了我就報警。”
和新雨道:“可是我的價格夠不上立案金額哎,嗚嗚嗚,誰能想得到,我這麽厲害卻這麽便宜呢。”
這些天她零零散散地也知道了一只棉花娃娃的價格,像王詩雯手裏那只十厘米的原版心語,只要六十五塊錢,外面有人高價賣,差不多三五百左右,當然不提倡高價收娃,但就算是三百也夠不上立案。
和新雨是真心實意擔心自己被偷跑了怎麽辦,以前還想着跑出去,現在就很害怕離開了齊天晚,不知不覺她已經對這個人産生了強烈的依賴感。
齊天晚于是把手機和她塞在了一起,鄭重地道:“這個手機一萬,足夠立案了。”
和新雨眨眨眼,夠倒是夠了,怎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呢。
“那好吧,你去吧。快點回來,我等你哦。”聲音都帶着巴巴的期望。
齊天晚笑了下,懷揣着擔心朝衛生間走去。
他離開後,輸液室又進來一些人。這大半夜的,急救樓一樓燈火通明熱熱鬧鬧,一點都看不出來現在是半夜。
這次進來的是一家子,說是一家子也不算,是個獨自帶着兩個孩子的女人,生病的不是倆孩子,反倒是這個女人,她臉色蒼白,抱孩子的手都沒什麽力氣,卻依舊堅持地抱緊了懷裏一歲大的孩子。在她身邊是個穿着整潔卻有些瘦弱的女孩,女孩緊抿着嘴,扯着女人的衣角亦步亦趨地跟着她。
“媽媽,我來抱着妹妹吧,你要挂水,手不能用力。”
女孩試圖去抱孩子,被女人阻止了:“不用,放到床上我哄她睡着就好了,你困不困?”
女孩搖搖頭,卻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在輸液室逡巡起來,她們這情況很明顯不适合在椅子上輸液,最好躺在床上,但床鋪大多都有人了,倒是角落裏還有個空床鋪。
女孩立即快步朝角落走去,邊對女人喊道:“媽媽,這裏有個空床,你睡這裏。”
她很懂事地将團成一團的被子鋪開,被子被拉開的力氣有些大,放在下面的枕頭跟着被扯動了起來。
和新雨聽到聲音時就覺得不太對,有人過來了,這床位要被占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會被人發現被不知道帶到哪裏去,和新雨就忍不住難受起來,可她又不敢用力呼喊齊天晚。
齊天晚現在還病着,不适合快跑,急性腸胃炎有個症狀是腹瀉,萬一自己喊得急了,齊天晚還沒解決完就起來了,那豈不是,豈不是?
和新雨不敢往下想了,真要那樣,齊天晚就直接上新聞全世界社死了。
可這邊情況又很緊急,她該怎麽辦?
枕頭雖被帶了一下,卻并沒有暴露出下面藏着的東西。女孩勤快地鋪好床扶着母親躺下,醫院這種枕頭普遍都不大也不高,別說下面藏娃娃了,就是藏個手機都能被感覺出來,何況還是娃娃的大頭。
母親将小女兒放下,被護士挂上吊瓶,才剛躺了沒幾分鐘,她就有些疑惑地将頭擡了起來。
“青青,你看枕頭下面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叫青青的女孩掀開被子,跟正打算帶着手機一起逃跑的娃娃對上了視線。
青青沒有去看旁邊的手機,有些驚喜地喊道:“媽媽,是一只好可愛的娃娃,你看她,好漂亮,還有長頭發和小衣服。”
她說着将娃娃拿了出來在母親面前晃起來,對娃娃愛不釋手地摸了又摸。因為家境很普通,從小到大她也沒擁有過什麽玩偶,大一些之後家境才剛要好轉,父親就意外去世了,妹妹還小,母親一邊照顧妹妹一邊照顧家裏,青青更不可能任性地要求買什麽玩偶了。
她将小小的玩偶抱在懷裏,想要将它一起帶回家。可她很快想起來,這也許是誰不小心弄丢的,也許那個人也很喜歡呢。
她猶豫着沒有說話,希望在它的主人找來之前自己能多摸一會。
抱了一會她突然想起來枕頭下面還有個東西。
“對了,這裏還有個手機。”她把手機也拿出來放在了母親手裏,“是不是誰不小心忘在這裏的,這裏沒有警察叔叔,我們要送到派出所去麽?”
她剛說完,母親就一把拿過手機左看右看。
這手機很新,還是出了名很貴的那個牌子,新款最低配也要七八千,随随便便就要上萬。女人拿出自己用了好幾年屏幕還碎了一角的手機查了查,發現果然是最新款,這手機就算是拿去賣二手也得大幾千吧。
那是很多錢了,她做手工三個月都做不到大幾千。
青青道:“丢了東西那個人肯定很着急,媽媽,我們要把東西還給人家。”
女人突然驚醒過來,這裏是公共場所,周圍還有很多人,她的視線瞟向頭頂,有一個照進來的監控,但這邊是角落,應該是照不到的。
心裏頭各種念頭閃過,身邊的小女兒突然哭了起來。
女人瞬間沒有心思管手機了,丢在一旁就單手去哄孩子。
青青也趕緊放下緊抱在懷裏的娃娃,跟手機放在一起,熟練又吃力地把妹妹抱起來繞着床邊轉着哄,在家裏的時候,媽媽做事她就這麽哄妹妹的。
妹妹很快停止哭泣,青青用膝蓋頂着妹妹,伸手将娃娃又拿了過來,放在妹妹懷裏,親親妹妹又親親娃娃。
“翠翠,你看這是什麽,是跟你一樣可愛的小娃娃。”她淺淺笑起來,“等我以後賺錢了,也給你買一個娃娃好不好。”
和新雨本來想好了逃跑計劃,如果發現她的人要将她帶走,她就算拼着暴露的風險也要逃走。可是這一家,跟她想的不太一樣。
這小女孩說要把她和手機還回去,要在這等失主,她還以為自己被發現後就只有和齊天晚分離這一條路了,她腦海裏都構思了一出三毛流浪記的大戲,自己歷經艱難險阻終于從熊孩子手中逃脫掉到了不知名的地方,然後到處流浪,被人踩踏玩弄變得又髒又醜,飽經滄桑吃遍苦頭後終于再次見到齊天晚,可他懷裏已經有了別的娃娃。
哦,齊天晚這個負心漢,竟然有別的娃娃了!!
和新雨在心裏罵着齊天晚,一擡頭就見他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齊天晚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回來了,他的臉色還是很蒼白,可眉宇間的神情早沒了先前的虛弱。
他沒有去問手機在哪,也沒有指責這幾人占據了自己先前的床鋪,而是第一時間将還在嬰兒身上的娃娃給搶了回來。
“這是我的東西!”
青青被吓了一跳,擡頭往後退了一步趕忙道歉:“啊,叔叔對不起,我在枕頭下發現了它,想着是不是你忘在這了,就在這裏等你回來還給你。還有這個手機,也是你的麽?”
女人看着氣度不凡的齊天晚,護着女兒,有些緊張又怯怯地問:“我們是不是占了你的床鋪?”
齊天晚的耳機裏能聽到聲音,也大致知道這家什麽情況,檢查了一下娃娃,見她朝自己眨眼,沒什麽問題,回了一聲沒事,收好手機就帶着娃娃朝座椅區走去。
齊天晚有些歉疚:“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和新雨不在意地朝他手心撞了撞:“你拉完了?”
齊天晚:“……”這說的什麽話這麽粗俗!霸總是不拉屎的!
“沒有。”
“哦,那還要再去麽?”
“不去了!”齊天晚無語,想把娃娃捏出來打一頓,虧他剛剛還那麽焦急地出來,擔心的要死,廁所都蹲不下去的,生怕她被人拿走。
“那你別板着臉那麽吓人嘛,你都吓到小朋友了,他們沒想帶走我,還說要交給警察呢,原來外面也不全都是壞人。”和新雨感嘆道。
齊天晚可不能讓她有這樣的觀念,立即道:“那只是你的錯覺,如果沒有手機在,你直接就被人帶走了。”
和新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明白了,下次離家出走要帶上手機一起,這樣也顯得我比較值錢。”
齊天晚:“……”
原來她還是想離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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