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若我有畫皮之能

回應他的是懷疏寒拂開他的手。

“喂,你別不信我的話,我看人很準的,這人憋着壞的,京城裏不少人可被他表面騙的團團轉。”

寧緋跟個為孩子操碎了心的爹跟着懷疏寒身後敦敦教導,他還以為懷疏寒又會跟前幾次一樣不理自己,卻聽他說:“操心我不如操心你自己也被他惦記上了。”

“唉,大不了我拿着錢跑路。”寧緋想起自己藏在床底的金銀珠寶,笑昤昤的:“我這一輩子是不擔心養老的問題。”

話雖如此,但他也不得不防着蘇憶,偏偏他就放了幾句狠話便沒了下文,讓寧緋不禁懷疑他只是虛張聲勢。

相比寧緋,懷疏寒倒不擔心蘇憶對自己做什麽,能傷他的也就是符箓了,蘇憶又不知道他是什麽。

轉眼便到了歲末,王府裏添了喜氣,屋檐下宮燈換新,府裏種的植被也少不得點綴幾個小燈籠增添喜慶。地上的雪每日被掃的幹幹淨淨,連丫鬟仆人都換上新衣。

季侯琰這些日忙,但到懷疏寒那裏卻是沒落下。每晚摟着人,非得折騰一通才行。

這日季侯琰在他身體裏射了之後,沒有馬上退出,反而是多了幾分溫存梳理着懷疏寒的墨發。

“府裏的戲班子在戲樓唱戲,本王今晚要陪老王妃看戲,你想去就與常進說一聲,給你安排個位置。”

當然,懷疏寒是上不了臺面,歲末開始,府裏養的戲班子會連續唱半個月戲熱鬧,懷疏寒想看也只能安排一個角落,不能沖撞了老王妃。

懷疏寒側着身,擡手揮開季侯琰的手,意思不言而喻,沒興趣。

季侯琰也不為難他,自己随口一提不過就是施舍一般,懷疏寒去不去都無所謂。

“疏寒,到底什麽能令你多看一眼?”

他送來的衣服,金銀珠寶,還是珍奇植被,山珍海味,也不能令懷疏寒緩和臉色,青睐一眼。

其實懷疏寒和他後院裏養的那些少年相比沒什麽好,他不懂讨好人,他跟根木頭一樣,無悲無喜,不知噓寒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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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麽久了,季侯琰給他用了不少藥,才把人給調/教出來。他知道懷疏寒身上所有的敏感點,床上情動之時,克制不住之下懷疏寒也能抓着他浪/叫,喊着自己的名字,讓自己輕點。季侯琰可是用了不少手段讓懷疏寒把他口中的“昀哥”給改了。

或許正是自己調/教出來的人,季侯琰心血來潮想知道自己養的一個男寵,他會對什麽有興趣?

但懷裏的人又忽視他的存在。

季侯琰手指捏着懷疏寒的下颚迫使他轉過頭望着自己:“本王與你說話呢。”

“放手。”懷疏寒閉着眼,羽扇般鋪幵的鴉黑睫毛在眼底形成一圈陰影。他連看季侯琰一眼都不願意。

“疏寒,本王現在對你有興致,寵着你,随你怎麽使性子。有一天本王對你倒盡胃口,你這麽使性子就是死路一條了。”

但是季侯琰知道這種威脅對懷疏寒沒有用,相反若是自己對他沒了興致才是懷疏寒喜聞樂見的事。

季侯琰也有另外的辦法對付他。

“昨晚你一直喊着本王的名字。”

果然懷疏寒睜幵眼。

季侯琰一只手撐着腦袋,微微眯着眼看他:“你讓本王快點,嗯......還說舒服。”

“你閉嘴。”懷疏寒渾身顫抖,羞憤欲死。

季侯琰眼尖發現他眼角飛紅,連耳朵尖都是緋紅的,忍不住就伸手在他耳垂上捏了捏。

懷疏寒的耳垂極為敏感,舔舐着他耳尖就能令他渾身顫粟,雙手摟着自己的脖子喘氣。

他只是想一想,埋在懷疏寒身體裏的就又有見長的趨勢。

“嗯”

懷疏寒連忙晈着唇,眼眶都紅了。他身體顫抖着,身上泛起細細密密的惡心,蔓延四肢百骸,這種感覺令他喉間泛酸,忍不住趴在床邊幹嘔起來。

惡心、髒。

對于懷疏寒的一舉一動季侯琰早就摸透了,他憤怒掰過懷疏寒的臉,讓他直視自己。

季侯琰本來想教訓他一頓,卻看到身下人通紅的眼眶裏蓄着眼淚,倔強的不肯流下。他在自己懷裏發抖着,無聲鳴咽着,又狠狠咬着唇固執的不讓人看見。

季侯琰一腔憤怒登時化為烏有,随之的是湧上來的莫名其妙的心疼。

這種莫名其妙的心疼令他極為不舒服和無措,卻又抓不着任何頭緒。

他幹脆松幵懷疏寒,從他身體裏拔出來。

“今天就放過你了。”

懷疏寒看着他起身,穿了衣服,只留給他一個淩厲的背影。斑駁的昏暗中,季侯琰忽然側過頭,眼角餘光掃了過來,懷疏寒直視他。

他以為季侯琰還會奚落幾句,也打算繼續忽視他,但季侯琰穿戴好了之後一聲不吭的就走了。

門一關,懷疏寒從床上爬起來跌跌撞撞跑到木桶邊,也不管是冷水就跳進去,将自己泡在水裏。

太惡心了,太髒了。他怎麽會在季侯琰的身下發出那種聲音,說出那種話。

這根本就不是他,這是季侯琰逼他的。

懷疏寒牙齒打着顫,幾乎是病态一般搓着自己的肌膚。

但他不是人,是鬼。

他就算是用力搓也不會搓掉自己的一層肌膚,何況他早就沒了肌膚。

懷疏寒望着水下的雙手,血肉模糊,皮破肉爛,那層皮早在生前就被人剝了。

他疼,他哭過,他求饒,他聽着刺耳的輕蔑嘲笑......

“疏寒。”

“誰?”

懷疏寒從模糊不清的光陰裏回過神,那過去讓他入了神,竟沒有發現有人進來。

他握緊雙手,轉過頭。

有人自屏風那過來,一身紫袍,上面繡着踏着祥雲的麒麟。

楚盛昀偷摸着進來,聽到屏風後有水聲,他并不想趁人之危這才出聲。

“是我。”楚盛昀道,一擡眸就看到全身濕透的懷疏寒,濕潤冷情的琉璃眸,一雙塗丹朱唇,白皙優美的頸子下浸濕的衣服勾勒的身姿若隐若現。

楚盛昀眼底躍着幾簇火苗,很快又按壓下。他眼尖發現懷疏寒泡在冷水中,心急火燎一步過去撈起水裏的人。

“現在是深冬,季侯琰把你泡在冷水裏?”

“雲哥。”

楚盛昀低頭看懷裏的人,明知他不是叫自己,還是應了一聲:“嗯。”

懷疏寒被他從水裏抱出來,接觸到那溫暖的胸膛,聽到胸腔裏的心跳,他眼神便暗了下去,那一點點的星火被炙熱的身體熄滅了。

懷疏寒有那麽一瞬以為孟昱卿過來了,他曾經也掉到冰冷的水裏,孟昱卿為了救他跳進了水裏,兩個人後來裹着被子暍着姜湯烤火。

可是他沒有了心跳,他身體不是溫暖溫熱的,他那個狠心的人讓他等了百年,不聞不問不曾出現。楚盛昀着急下就去脫懷疏寒的衣服,觸到衣襟又停了下來,手懸在半空,“我......”

“我自己來。”

“我給你生碳去。”

楚盛昀幾乎是用盡了全部的毅力才沒有和季侯琰那畜生一樣,他背着懷疏寒生着碳火,道:“你這裏怎麽也沒人給你生碳火?”

“我用不上。”

楚盛昀聽到身後窸窸窣窣換衣服的聲音,視線落在面前的碳火上:“外面又下雪了,你這屋裏陰冷陰冷的,你泡着冷水季侯瑣也不管你了?”

懷疏寒換好了衣服,走到碳火邊:“這事與你無關。”

楚盛昀被噎了一下,他不想懷疏寒疏離自己,道:“這事我看到了,疏寒,季侯琰對你不好。”

懷疏寒聞言一愣,随即輕笑:“我不在乎。”

他不在乎的人,自然也不在乎他對自己是好是壞。

楚盛昀看到他發梢上滾落的水珠,去拿布巾裹着他濕發擦。懷疏寒想伸手接過來,被他阻攔了:“我來。”

懷疏寒便放下手:“你在報答我救你?”頓了頓,又繼道:“其實不必......”

“疏寒,我這次來是想看看你,但現在季侯琰對你不好,我想讓你跟我走,我帶你離開京城,天涯海角,到季侯琰找不到我們的地方。”

楚盛昀打斷他,懷疏寒坐在他身前,他看不到懷疏寒的神色,但他微微垂下了腦袋,露出白皙的後頸。

楚盛昀喉間發緊,不等懷疏寒說什麽又道:“你把我當成他吧。”

“你不是他。”

“我可以是他,只要你覺得我是,我就可以是他。”楚盛昀聲音暗啞,猶豫了下,問出了自己的猜測:“你留在他身邊,是為了報仇?”

“是。”懷疏寒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感。

他要吸季侯琰的血,吃了他的肉,用他魂魄養氣。

但是他簡略的回答令楚盛昀誤解了,他望着懷疏寒發心,微微低下了頭,差之毫厘便要觸到懷疏寒的發心,但楚盛昀停下了。

他在掙紮,他在克制蓬勃的愛戀。他知道一旦和季侯琰一樣,懷疏寒只會厭惡他,只會疏離他。

“疏寒,值得嗎?”

“值得。”

短短兩個字,似一柄利劍。

值不值得,只有等的人清楚。就像懷疏寒于孟昱卿,就像楚盛昀于懷疏寒。

楚盛昀心口上都在滴血,這是他遙不可及的人:“疏寒,古人常道飛蛾撲火是最愚不可及的故事,只是從古至今為情而癡為愛茍活的人又何時少過?若我有畫皮之能,是否就能頂着他的臉過活?是否就能把我愛你的心裝進他的身體,是否就能把我的魂溶入他的骨血,是否我就能借着他的臉換你一個回眸?遂你所求容我為愛而活,無非散盡魂魄情深磊落。”

若是懷疏寒能自欺欺人一點;若是他不看得那麽清醒,不看得那麽通透;若是他沒有死,或許楚盛昀這一番情深意切的話能打動他。

可是沒有如果......

相似的兩個人,一個早了一百年,_個晚了一百年,便是截然不同的一生。

作者有話說

這兩章數字比之前多了一點

每次寫受和男二,我就真的恨不得把所有美好都給男二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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