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錯了

“程宵明！你現在不能過去！”

溫回雲叫住她。

她通知程宵明來, 是怕顧麟的真相對江亦凝打擊太大、想不開，讓程宵明阻止她做傻事。

而不是讓程宵明做傻事。

程宵明走到紀念碑臺階下，警戒線攔住她, 刑警也攔住她。

程宵明沒有出聲，眼神沉郁，視線穿透層層寂靜的墓碑, 直直定在青草白菊間互相扼制的兩個女人。

雖然是能看見的距離, 但是聽不見那兩人的聲音。

溫回雲不放心, 也跟過去, 牽着葉酌言立在程宵明身邊，循着她的視線遠望。

“別擔心，亦凝身手很好，而且寧隊帶人進去了。”溫回雲寬慰程宵明。

“江亦凝來這之前告訴你了。”程宵明話音寂寂。

“她沒告訴我，酌言和她住一塊發現的, 她還不讓酌言往外說。”

溫回雲心急, 這都是什麽時候了, 程宵明還跟這婆婆媽媽！

“那我一會要問問她, 為什麽不管任何事，我總是最後知道的人。”

程宵明沒什麽表情，只是眼睛像勾魂的鷹，死死定在那。

那個方向, 江亦凝和顧麟僵持着。

江亦凝猛的一個高擡腿, 鞋底刀片刺出, 顧麟仰身躲避, 鷹爪從她的咽喉抓到肩膀, 江亦凝順着她的力道滑肩。

顧麟後踢, 踹掉她的槍, 江亦凝腳尖挑起，把槍踢到高空。

江亦凝接住銀槍的同時，顧麟跳到上一階的墳頭，拔出黑.槍對準她。

風聲漸大，墓碑間的花草搖曳，天邊飛來幾點陰影，螺旋槳嗡嗡轟鳴。

江亦凝皺緊眉頭，直升機越飛越近。

似曾相識的場景。

廢稿世界，江亦凝被警方圍堵，翡翠城派出直升機救援，江亦凝差點就能抓住雲梯，程宵明站出來替她擋了一槍。

現在，江亦凝和警方圍堵顧麟，翡翠城派來直升機。

空中響起槍聲，幾串火光射落。

江亦凝的槍指着顧麟心髒，顧麟的槍指着江亦凝額頭。

江亦凝沖顧麟呵斥：“這是我媽的安息之地！”

顧麟神色淡然，只有嘴角勾着溫柔的笑意：“我的身邊才是她的安息之地。”

“是我太晚了，一一，是我太晚。”

“如果我在寧老師結婚之前就換好腺體，如果我徹底摧毀蘇家讓她只能依靠我，如果我趕在程家把她逼死之前就從英國趕回來——”

“所有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顧麟眼波盈盈，泛出淚光。

“如果我能早一點，一一，你就是我的孩子。我會給你最幸福的生活。我好愛你們。”

江亦凝扣住扳機的食指往裏壓了壓：“顧麟，跟我去自首。”

槍聲四起，埋伏的警察對直升機上的翡翠城成員展開反擊。

“一一，我從意大利找到你，帶你回顧家，養育你，送你拜江橙做師父，多少年了？”

“你叫我一聲顧姨，我是你的親人，對嗎？”

“一一，回到我身邊，站在這我這邊吧。”

顧麟慢慢放下槍，深情地向江亦凝伸出手。

“你不要逼我。”

“一一，你不敢對我開火，你不忍心，你心底是愛我的。”

“作為親人，我是愛你。”

“作為戀人呢？”

“顧麟，你不懂愛情。”

顧麟放柔聲音，含情脈脈，“我撤走槍.火，跟你自首。”

“只要你說一句，你愛我。”

江亦凝甩着淚珠咆哮：“錯了，就是錯了！！！”

顧麟笑了，放下的黑.槍驀然又舉起。

指的方向不是江亦凝。

而是陵園外紀念碑的方向。

江亦凝錯愕地轉頭，順着槍的指向，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高挑，孑然，程宵明沉沉地望着她。

“......”

江亦凝擠出野獸般的低鳴，五官擰結，再擡臉，形如夜叉修羅。

“那一槍，是你？！！”

顧麟沒有回答，只有一個愉悅的笑容。

“一一，你對得起寧老師嗎？”

“你隐藏的再好都沒用，你的心思，我都看得出。”

“你該和我一起，把逼死寧老師的程家，殺得片·甲·不——”

顧麟的話沒說完。

她的眉心突然多了一個紅點。

額頭炸開了。

血和別的一些顏色稀裏糊塗的亂流。

槍聲雜亂，火光紛飛。

顧麟的話再也不能說完了。

一架直升機降落，兩個人跳下來，悲怆地呼喚顧麟。

顧麟聽不見了。

她的瞳孔開始擴散，意識漸漸流走。

她覺得自己動了嘴唇，還說出了話：這是她的墓，我怎麽舍得糟蹋。你流着她的血，我怎麽舍得傷你。

可是她沒能張開嘴唇，也說不出話，一切只是死亡前的幻覺。

黑.槍從她的手裏掉落，乒呤乓啷砸到地面。

彈匣摔開，空空如也。

從選擇跟随江亦凝到陵園起，她就下定了決心。

此番，有去無歸。

一一關注她了，一一說想她了，一一倚在她肩頭撒嬌要回家了。

一一為她流淚了。

只是，她好難過：

你一直在找兇手，我就在你身邊，你從未想起我。

我要取你性命，你面不改色。

我的槍指向程家二小姐，你朝我開火。

蘇翼，你可知曉，我曾想把你扼死在襁褓。

你那雙桃花眼時刻提醒我，我愛的女人為另一個男人誕下那麽像她的可愛女孩。

我把手放在你的脖子，你抓住我的手指，對着我笑。

我哭了。

蘇翼，你體內流着寧長羲的血啊。

蘇翼，你是寧長羲留給我唯一的寶物啊。

蘇翼，我或許不懂愛情。

但如果世上有一個人能讓我心甘情願交出餘生。

那一定是你。

我好想你。

好想你媽媽。

顧麟躺在墓間石道，猩紅給白色的雛菊染上熱烈的浪漫，草地裏開出一朵又一朵血色的玫瑰。

頭顱偏向墓碑，雙眼睜着，寧長羲的照片擦得明亮，黑白色的笑容溫柔安詳。

寧老師，這條命，還給你。

......

“小麟，生日快樂。”

“謝謝寧老師！”

“快許願。”

“嗯......我希望以後能開一家珠寶店，買好多好多翡翠，讓寧老師看到我破開石頭，露出美玉發光的樣子！”

“好啊，你的珠寶店有名字嗎？”

“還沒有，寧老師幫我取一個好嗎？”

“翡翠城，夠大，能裝下很多珠寶。”

寧老師，對不起，我的珠寶店沒叫翡翠城。

但是我有好多好多珠寶。

你看，等你嫁給我那天，戴這枚戒指好不好？

......

陵園裏槍聲不斷。

警戒線外運出傷員。

警員推動溫回雲，命令她們趕緊撤離。

看樣子是結束了。

多虧了程宵明，否則江亦凝狠不下心擊斃顧麟，如果直升機把顧麟接走，翡翠城的勢力勢必卷土從來。

溫回雲帶着葉酌言上車，回頭望一眼爆炸的火光，心頭百感交集。

這一次，是真的結束了。

葉酌言捂着耳朵，不受控制地顫抖。

溫回雲抱緊她，放下車窗。

“等等，回雲。”葉酌言推開門，面帶愁容，“明姐還沒走。”

“......”

溫回雲看了一圈周圍，沒看到程宵明的車，大聲喊她：“程宵明！你別管江亦凝！寧長棋會保護她！”

“你快過來，跟我們走！”

不知道程宵明經歷了剛才的場面，心裏想了什麽。

溫回雲喊不動她。

這明槍暗箭的，萬一走個啞彈把程宵明傷了怎麽辦！

是溫回雲把程宵明叫來的，如果程宵明有個三長兩短，江亦凝不得跟她拼命？！

“程宵明，走啊！”溫回雲跑過去拽她。

程宵明巋然不動，望着江亦凝穿梭在彈雨裏。

“這裏有警察。我要等她。”

“你這不是等她，你是要氣死她。”溫回雲用力推搡程宵明，“她知道你在等她，等解決完這裏她會找你。”

“......”

程宵明終于被溫回雲推動了，眼神緊緊跟随江亦凝，緩緩轉頭，跟着溫回雲走向轎車。

突然，旁邊的樹林裏射出幾顆流彈。

遠處的人似有感應。

江亦凝抛出飛爪，躍上鋼絲淩空飛奔，連翻幾個跟頭越出陵園高牆。

“趴倒！程宵明！”

溫回雲迅速反應，撲倒的同時推動程宵明，大聲呼喊：“言言進車關門！”

程宵明晚溫回雲半拍，俯身的瞬間，另一邊的樹叢裏竄出一顆狙擊彈——

江亦凝狂奔而至：“程宵明！！！”

狙擊彈紮進了程宵明的胸側。

江亦凝兩眼血紅，抱起她，涎水從無法閉合的口腔裏濺落。

“程宵明，不要，程宵明——哈啊，程宵明，不要這樣對我......你不可以！睜開眼睛看我！程宵明！！！”

“我......穿了......你給的防彈衣......”

“哈——程宵明，你真tm操蛋！！！”

江亦凝擡手要狠狠扇她耳光，手到程宵明臉邊停下，摸了一把，然後用力抱緊她。

“你跟我走。”程宵明喘着氣抓緊她。

江亦凝掰開她的手，子.彈.上.膛，“你們先走，我要把那個狗*的揪出來。”

江亦凝要往東邊追，溫回雲拉住她，“亦凝，我覺得對明姐的這槍不是翡翠城的人。”

“不是翡翠城？”

溫回雲指向西邊，“剛才我看到了，狙擊彈過來的時候有個人在那邊躲着。”

“土黃色的衣裳一晃，跟翡翠城的制服不一樣。”

“而且陵園裏逃出來都往東邊林子跑，我們在這沒看見有人穿過馬路。”

江亦凝查看擊中程宵明的狙擊彈，神色劇變，“幫我照顧好程傻b，謝謝！”翻身騎上一輛警用摩托，朝西邊追去。

“江亦凝！小心！”溫回雲對着她的背影吶喊，“這一生我們都要終結！！！”

溫回雲費了點力氣把程宵明塞進後座，安撫好葉酌言，點火踩離合。

葉酌言關心道：“明姐，你還好吧？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謝謝。死不了，就是五髒六腑都在打架，痛。”

溫回雲打方向盤：“雖說是alpha，也不能瞎逞能，你看剛才多危險，真要把江亦凝氣死了，sb都罵出來了。”

程宵明：“......”

葉酌言小聲嗔怪溫回雲：“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少說兩句。”

溫回雲純真：“好的，我就聽老婆的話。”

程宵明：“......”

樹林重疊。

荒野莽莽。

閃着紅□□的摩托呼嘯而過，江亦凝眯眼，手勁很穩，砰砰兩聲，打破前面越野車的後輪胎。

車裏跳下的男人，往旁邊的密林狂跑。

江亦凝反手一槍，擊穿他的右腿。

砰！左腿。

江亦凝咬住黑膠手套往上提，咧開的嘴角露出犬齒。

“搞我女人，玩死你。”

像捕獵的貓科猛獸慢步到他身後。

掰斷他胳膊，一把拽住他的頭發，提起來。

男人被迫轉過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