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綠豆糕 1
陸恒之原本是望着車內, 直到周染說完後之後,才轉頭正式望向她。
不同于陸悅,陸爸身材偏胖, 笑起來像是尼陀佛一樣圓圓潤潤的, 面相很是慈祥友和。
但凡是局中人都心知肚明,這位但叱咤商場數十載、迎鹿集團的最大控股人, 絕非像他外表看上去這樣面善。
陸恒之看着周染,而周染也靜靜等着他的回複, 脊背挺得筆直, 眼瞳是極深的黑。
兩人之間沉默了片刻,短短幾秒鐘時間無比漫長,呼吸凝固在半空,停車場中壓抑沉悶,連外頭的光都透不進來。
“之前的事就拜托你們了。”
陸爸終于開口, 聲音不緊不慢,輕緩間咄咄逼人,直接漠視了周染之前說的一番話。
“除了瑟蘭,其他幾家和陸悅合作公司的老板已經同意幫忙,網站平臺也打好招呼了。”
陸爸聲音平靜:“你也懂的, 小悅這孩子有能力,她不該被局限在這些小事上。”
一句輕描淡寫的“小事”,便将陸悅的所有努力化作泡影,周染緊抿着唇,手用力攥緊。
那個不大卻精心布置的小工作室, 那些滿滿當當的文案筆記,還有談起自己賬號時,面上不自覺旋出的微笑。
……這些東西不該被抹滅, 不該被摧毀,更不該被一句話便埋藏起來。
見周染似乎放棄了,沒有再說話,陸爸擺擺手,示意司機開門,準備離開瑟蘭大廈。
就在這時,他身後傳來了周染的聲音,一字一句,在寂靜的停車場中無比清晰:
“請您再考慮一下。”
瑟蘭最年輕的一任CEO,岳明立想盡方法也要留下的人才,那樣一個驕傲的、聰明的人,在低聲下氣地懇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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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恒之覺得很驚訝。
“我…我能理解您的心情,理解您的…做法,”周染聲音艱澀,“但請至少給陸小姐一個機會,與她談談她的看法。”
陸恒之聽着她的話,打量這個年輕人,心中莫名有些疑惑,咳了聲說道:“我很欣賞你,你是個有能力的人。”
話音剛落,陸爸話鋒一轉,在陸悅的事情上面毫不讓步,“但你應該清楚,陸悅同樣如此。”
“她是我的女兒,我了解她的
能力,她也會理解我的用意,”陸爸說,“她應該去迎鹿級別的大集團,而不是在這種小打小鬧上浪費時間。”
周染愣了愣,正想繼續說下去,陸爸擺了擺手,不再看向身後,徑直與司機說道:“走吧。”
車門“碰”的一聲關閉,周染聲音也被隔絕在外,她望着那漆黑車輛啓動,行駛出停車場,消失在無數車流之中。
周染嘆了口氣,方才一下子跑得有些太快,她小腿有些抽痛,一瘸一拐地扶着柱子,休息了片刻。
黑瀑似的長發傾瀉而下,披散在她單薄的脊背上,周染擡手逝去額角薄汗,抿緊了唇。
市場經理正在辦公室裏焦急地等待着,而員工們竊竊私語着,自從周總上任CEO以來,衆人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麽慌張。
見周染打開玻璃門,經理連忙應了上去,她望了眼身後的員工們,壓低了聲音:“周總。”
“去會議室裏,”周染簡略說,“有些事和你說。”
經理點點頭,兩人避開衆人視線,會議室的門隔絕了聲響,留下了只有兩人的寂靜。
經理躊躇着不知如何開口,而周染坐在位置中,摩挲着指節,輕聲問道:“陸悅這次的違約費有多少?”
兩人都心知肚明,陸悅根本就沒有任何違約的行為,但在陸恒之與岳明立的要求下,瑟蘭也只能只能洗垢求瘢、吹毛求疵,就算根本沒有錯誤也要硬生生找出些過錯來。
經理翻開之前簽署的合同,畫了幾條紅線,将平板遞給周染:“如果是按陸總說的那樣——”
她頓了頓,解釋道:“陸小姐與我們公司合作不久,如果按她酬勞的百分比來看,違約金大概是十萬上下。”
周染點了下頭,說:“不要和她說,先扣我私人賬上。”
經理遲疑了:“您這是什麽意思?”
“陸悅的違約金我來付,”周染喃喃道,“其他東西暫時沒辦法,只能先按照陸先生所說來做……我之後想想方法。”
市場經理确認了她的意思,連忙點頭應下,兩人又稍微談了一下關于合同的事情,周染便讓經理離開了。
與此同時,陸悅絲毫不知自己即将要面對的狂風暴雨,還在和小紅興致勃勃地聊天。
“之前投票最高
的是什麽來着,鑰匙扣,可立牌,鼠标墊,”小紅回憶道,“還有雨傘呢。”
陸悅笑了笑:“先做些小的吧,本來就是拿來當福.利随便送的,要正經售賣的話,程序多着呢。”
“做做夢總是好的,你看知名油管主一大部分收益都是靠售賣周邊,”小紅托着下颌,“反而平臺收益很低。”
兩人還在商量着事情,會議室的門驀地被打開,小明沒有敲門,急匆匆地沖進來:“陸總,你過來一下!”
他帶陸悅來到辦公區,只見電腦屏幕上,一排已經發布的視頻們,赫然全部變成了灰色。
陸悅倒吸一口冷氣,她扶上鼠标,看着【稿件駁回】四個大字,不可置信說:“怎麽回事?”
小明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好多稿件忽然便被退回來了,說是有什麽違規內容。”
“違規內容??”
陸悅眉間擰起,她咬着唇去點稿件的審核界面,發現被駁回的理由不一。
有的是【內容違規】,有的是【垃圾廣告】,更有一條離譜的說她【尺.度過大】?!
陸悅氣得差點砸鼠标,但想想是之前周染買來的,還是忍下了這股沖動。
“撇開前幾個星期發表的不說,這個都是七個月前的稿件了,”陸悅萬分不解,“怎麽就忽然駁回了?”
她的視頻類型都是美妝評測,十多分鐘的視頻全是化妝,說的話也只是些美妝技巧,連衣領都扣到了最頂端,脖子都沒露——
那些所謂的駁回理由,簡直全是胡編亂造!
陸悅氣得不行,正為稿件的事情焦頭爛額中,小紅接過鼠标來,安慰她說:“陸姐,先別急。”
“駁回的稿件有新有舊,會不會是系統內部出了問題,程序員正在修改代碼什麽的?”
小紅分析說,“不然沒法解釋這麽大量的稿件退回,對不對?”
陸悅國內的賬戶剛剛起步,視頻量不是很多,這次一下子灰了起碼有四分之三。所有與美妝公司合作的推廣,還有各種美妝評測全軍覆滅,留下來的稿件只剩了幾個VLOG可以看。
小明十分鄙夷地看向小紅:“我也算半個程序員,就沒見過這種BUG,別人稿件不退,就獨獨退你一個的。”
三人商量來商量去,也沒讨論
出個方法來,最後小紅幫着陸悅寫了封長長的郵件,去和平臺管理員申訴問題。
申訴流程很長,等到第二天也沒有回複,陸悅忐忑不安地依照約定時間去了瑟蘭,又得到了當頭一棒。
“非常榮幸能與陸小姐您合作,這幾個月下來與您相處得十分愉快,但是……”
經理躊躇着說:“接下來幾個季度我們都暫時沒有推廣項目,如果有需要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的。”
她話說得很委婉,但陸悅心裏清楚,瑟蘭正是蒸蒸日上的時候,怎麽可能放過自媒體推廣這一大塊市場。
她嘆了口氣,這消息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稿件全部被駁回删除,讓瑟蘭公共敏銳地察覺到了吧。
果不其然,經理下一句便是關于稿件的事情。
她攏着手,猶豫說:“關于瑟蘭推廣稿件被下架的事情,我們決定不追責您的違約費,但還是希望您能盡快恢複稿件。”
陸悅喉嚨發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咬着唇點點頭,聲音艱澀:“……好。”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
沒事的,起碼沒有追究費用,自己也還有一點存款可以先頂着,燃眉之急是先将賬號恢複才行。
“麻煩您了,與瑟蘭合作的很愉快,”陸悅苦笑說,“希望之後還能有合作機會。”
經理說:“那一定。”
兩人沉默地坐了會,陸悅将文件慢慢地收進包裏,起身向經理深鞠躬了一下,準備道別離開。
“我來送您。”經理急忙起身,送陸悅到了瑟蘭門口,兩人在巨大的美妝海報下道別。
海報上的女星極為美豔,手中持着一只紅色唇釉,意氣風發,灑脫自信,就像剛回國時的陸悅一樣。
現在的陸悅神色黯然,孤身一人站在門口,與經理說道:“真的很感謝。”
玻璃內側燈光通明,外側走廊卻滿是黯淡的影,一明一暗,生生将她歸到了界限外。
她轉身走了幾步,逐漸停下腳步,回頭見經理也站在門口,還一樣沒有離開。
陸悅頓了頓,輕聲問道:“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可以拜托您一件事嗎?”
經理點頭,陸悅猶豫着,她絞着幾縷發絲,聲音愈來愈小,幾乎要聽
不見了:“關于我的事情,可不可以不和你們周總彙報?”
她顫聲說:“這個…就算一定要彙報,能不能說是我自己不願意,主動想要退出,或者什麽其他的原因,什麽都好,什麽都可以,說的輕松愉快一點別讓她太擔心……”
陸悅低下頭來,身形大半被陰影湮沒,幾乎要看不清楚她的神情與輪廓。
“我不想讓她知道。”
陸悅死死咬着唇,她眼眶有些發紅,字句慢吞吞的:“只有這件事,拜托您了。”
。
接下來的幾天,陸悅接連跑了好幾個公司。
瑟蘭、芍瑰、KILIG、娜加塔,無論是以前合作過的美妝品牌,還是現在正在合作的品牌,都委婉地回絕了她。
一個個地方跑下來,陸悅早已是疲憊不堪,汽車開到沒油,高跟鞋磨得腳踝生疼,她在傍晚才回到工作室中,還沒打開門,眼淚卻先掉了下來。
“啪嗒”一聲輕響,手背上綻開了透明的花。
眼淚從下眼睑漫上,她視線模糊,哭得肩膀都在顫,卻死死咬着不願出聲。
自己的兩個夥伴都在辦公室裏面,陸悅不敢開門,不敢去面對她們兩個。
不敢告訴她們,工作室很可能要解散了。
昏暗的樓梯間中,陸悅坐在最上排的階梯,手中面巾紙浸滿了淚,被她揉的皺巴巴。
她哭得嗓子都啞了,眼眶澀澀的,茫然而無措地望着空無一人的樓梯口,迎面被冷風一吹,透心徹骨的寒意。
相比之下,瑟蘭其實是對自己最寬容,最友善的公司了。
其他的見面談下來,所有公司都對她稿件遭删除的事情十分不滿,無一例外地要求了違約費。
特別是很久之前合作的萏雨,說什麽陸悅“在合作期诋毀抹黑産品”,獅子大開口要求她賠償一大筆損失費,不然便要将她告上法庭。
一個兩個品牌還好,但所有的數字加起來有上千萬,已經遠遠地超過了她所能承受的極限。
哪怕是将所有積蓄都拿出來,都無法填補賠償款的缺口,更別說工作室的租金要錢、明紅兩人的工資要錢,維持賬號也要錢。
……什麽都要錢,什麽都離不開錢,就像是一個死胡同。
樓梯間冷得厲害,陸悅只穿了一件薄外套
,她凍得渾身發顫,鼻子通紅,都不敢回辦公室裏。
她就這樣坐了很久,一直等到兩人說自己“先回去了”的短信後,才終于敢從樓梯間出來。
陸悅不想回家,不想去自己公寓,哪裏也不想去。
月輪挂上樹梢,窗外鋪滿梨花似的白瓣,她目光朦胧,恍恍惚惚地看着那月亮,一彎變成兩彎,又在淚中重疊,淡成了看不清的影子。
陸悅躺在工作室的沙發上,蓋着單薄的外套,聽着窗外嗚嗚地風聲,逐漸睡着了。
。
瞞終究是瞞不過的,第二天來上班的兩人,被睡在沙發上的陸悅吓了一大跳。
看對方失魂落魄的模樣,兩人聽着陸悅慢慢解釋,不由得面面相觑,都沉默了下來。
“這怎麽辦啊?”小紅小心翼翼地說,“我的工資先不急,之後再付也沒關系,但關鍵是違約費的問題。”
陸悅黑眼圈很重,她揉着泛紅眼角,輕聲回答說:“我會想方法的。”
“那賬號怎麽辦?現在上面都空了,”小明心口直快,“這事情怎麽看都不對勁。”
陸悅極輕地嘆口氣,她捧着杯熱水,低頭望着自己倒影:“我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短短幾天時間,便能讓她在所有平臺上面被封號,讓所有的稿件被下架,讓所有公司集體索要違約費——
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并且針對她到如此地步的,只有一個人。
一個陸悅無比熟悉,無比敬愛,一個她不願意去反抗,卻始終無法理解她理念的人。
“是我父親,迎鹿控股人陸恒之的手法,”陸悅低聲說,“他想逼迫我回去。”
背後竟然是大集團在操刀,也難怪她個不到一百萬粉絲的小小博主,能在幾天就被扼殺得無聲無息,連一點兒水花都沒泛起來。
“那,那這該怎麽辦,”兩人都懵了,小紅揉揉頭發,小聲嘀咕說,“陸姐你難不成…要回去?”
陸悅冷哼一聲,“嘭”地把水杯砸在桌上,陡然站起身來。
“回去,怎麽可能!”
陸悅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說:“我要反抗!!”
短短兩句話說得十分有氣勢,聽得明紅兩人一愣一愣地,最終小明遲疑着,詢問道:“怎麽反抗?”
陸悅:“……”
一陣十分尴尬的沉默過後,陸悅默默偏開頭,聲音十分心虛:“我、我不回家了。”
兩人:“…………”
“你們這樣看我幹什麽,”陸悅委屈巴巴說,“我能有什麽辦法,回家罵他一頓嗎。”
小紅長嘆一聲:“陸姐說真的,我覺得這個建議更有效。”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陸悅倔脾氣上來後,誰都別想攔住她。
更何況在這件事中,本來就是父親一意孤行,又憑什麽要讓她低頭認錯,回家道歉?
日程表調整之後,陸悅照常錄制了視頻,打發明紅兩人下班之後,她開始研究起自己的資産來。
陸家确實有錢,但自從大學以來,陸悅就沒有要過家裏一分錢,她全款買下一套市中心的公寓後,磕磕絆絆地還有大概十萬存款。
十萬連一家公司的違約費都付不起,但公寓立刻抛售的話,大概能有兩千萬。
昏暗的房間裏,只有電腦的光瑩瑩亮着,陸悅看着屏幕上的“房産中介”,終歸還是用手機撥通了號碼。
。
運貨車轟隆響着,工人們将各種家具打包上車,整棟房子很快便被搬空。
陸悅站在隔壁,看着對面的夫妻跟着工人身後離開,而敞開的大門裏,原先溫馨的客廳變得空空蕩蕩,像是荒無人煙的廢墟。
……她也很快就要和那夫婦一樣,賣掉自己的房子,搬離開這裏了。
陸悅靠着自己的門,摩挲着幾把小小的鑰匙,小貓挂件順着圓環垂落,項圈鈴铛“叮當”地響着。
中介明天就會來看房,不出意外的話,一周內房子就會被賣掉。
可那之後,自己該住哪呢?
陸悅迷茫地開着車,在沉睡的城市之中游蕩着。
她打包了所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将大部分家具都留在了公寓中。
明天中介來估價的時候,房子價值也會高一點。
陸悅不敢回去,她很害怕看着自己熟悉的房子、熟悉的東西,就會不舍得,就會更加難過。
思索片刻後,她打算再去工作室的沙發上将就一晚,之後看能不能找家便宜些的酒店常住。
深夜的城市漆黑而冰冷,道路旁的路燈亮的晃眼,陸悅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行駛着,忽然就有點恍神。
她想起
今天早上的鄰居一家,想起他們那只剩下牆壁的,空蕩蕩的家。
沒有電視劇的播放聲、沒有小孩的玩鬧聲、沒有廚房的翻炒聲、冰冷的讓人發憷。
陸悅将車拐進附近的停車場,因為這幾天奔波疲累,也因為在想事情的緣故,她一個恍惚,沒有看到拐角駛過的直行車輛。
“呲啦——!!”
極為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兩輛車剮蹭到一起。
對面那價值不菲的銀色豪車,被自己硬生生劃開了一道猙獰的豁口。
陸悅猛地踩下剎車,虎口處被震得生疼,她身子發冷,心也像是墜到寒冰的湖中,止不住地顫抖着。
兩輛車的距離極為危險,如果其中對方再快一點,或者陸悅剎車踩得不夠及時,她很可能就危險了。
但陸悅卻沒有一點劫後餘生的後怕,她滿眼都是那豪車上的劃痕,整顆心都冷了:
看那車的品牌,還有裂開豁口的嚴重程度,自己這次最少要賠十幾萬。
她連房子都賣了才能勉強支付所有的違約金,眼下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上哪掏這筆錢去?
陸悅握着方向盤,她緊緊咬着下唇,忽然就非常非常難過,一顆心委屈到了極點。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父親要這樣針對自己,為什麽所有平臺都将她封殺,為什麽品牌公司摒棄了合同?
她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堅持許久的淚水還是湧了出來,将長睫壓彎,拼了命地往下掉。
這些年、這些天,所有的冤屈都湧到了心頭,所有的痛苦都爆發噴薄而出。
陸悅慢慢地打開車門,她深吸一口氣,向對面的車走過去,步子像是灌了鉛,短短幾步走的無比艱難。
對面車主下車了,陸悅眼睛濕漉漉的,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只深深地鞠躬,有些站立不穩。
“對不起,對不起。”她拼命壓制着淚水,可是眼淚卻一直向下掉,将地面砸出一顆顆灰色的珍珠。
“很抱歉刮到了您的車,”她用力低着頭,卑微到了極點,“請、請留下聯系方式,我一定會賠償的。”
陸悅哭得聲音發顫,眼淚把字句暈得模糊:“雖然我暫時沒錢,但我一定…一定會賠您的,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她伸手
想去拿自己的包,肩膀卻被人驀然扶住了,陸悅被迫擡起頭來,在朦胧之間看見車主的臉。
“不用賠,一分都不用。”
那人聲音清冷,聽起來十分熟悉,帶着令人眷念的暖意,落在自己耳邊:“陸悅。”
“你這幾天去哪了?”周染問道,“為什麽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信息?”
周染伸出手來,将她眼下的淚拭去,動作極輕極柔,陸悅看着她漂亮的、漆黑的眼睛,瞬間就忍不住了。
她猛地撲到周染懷裏,用力抱住對方,哭皺的眼眶泛着紅,淚水一串串地砸落,在白色襯衣上落下斑駁的痕。
周染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任由對方抱着自己,半空中的手猶豫了片刻,最終撫上陸悅脊背,輕輕地拍了下。
“稿件全部被下架,賬號也被封禁,我的公寓抵押不了全部違約金,我不能回家,我沒有地方回去了。”
陸悅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她哭得肩膀都在顫抖,顫聲說道:“周染,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啊?”
“沒事,”周染安慰道,“別哭,總會有辦法的。”
周染本身就話少,也不怎麽會安慰人,只能抱着陸悅,讓她靠着自己肩膀,暢快淋漓地大哭了一場。
等陸悅稍微冷靜些了,周染開車載着她去了一個便利店。她進門買了一杯熱奶茶,遞給坐在屋外長椅上的陸悅。
“給。”
周染說道:“喝一點。”
陸悅抿着唇點頭,她眼睛哭得通紅,面上滿是幹了的水澤,看着狼狽極了。
她捧着那杯熱奶茶,呆呆地看着周染,頓然鼻頭一酸,眼淚又湧了上來。
眼看她又要哭了,周染整個人慌得不行,在陸悅面前蹲下身子,将她的手緊緊握住。
周染的手很冷,細密指紋摩擦過她的肌膚,激得陸悅顫了一下,眼睫掉下滴淚來。
“別哭,別哭。”
周染半仰着頭,漆黑眼睛望着她,清澈如同水中倒映的一枚星子,明亮而幹淨。
沒有任何的不耐煩,沒有任何的厭倦之意,就這樣包容了所有的不安、膽怯、懦弱,包容了陸悅所有的情緒。
周染聲音輕柔,有些無措地,笨拙地安慰着她:“別難過,你要什麽?我去買。”
陸悅捧着奶茶
搖搖頭,她嗓音沙啞,小小聲地說道:“周染。”
她說:“你真好。”
周染愣了片刻,輕輕覆上對方手背,她五指沁涼,掌心冰冷,小心地藏住了陸悅的顫抖。
“這有什麽的,”周染望着她,輕聲說着,“今晚先住我那裏,好不好?”
她聲音太溫柔了,仿佛所有的委屈都得到了一個擁抱,讓人心安、讓人信賴。
“現在有些太晚了,酒店可能沒有空房,要不要先在我那裏住一天?但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也沒關系。”
周染遲疑着,補充說:“我明天就帶你找租房,或者現在馬上找酒店也可以……”
我願意的啊,
我怎麽會不願意。
周染這麽一說,弄得陸悅又想哭了,剛剛壓下去的淚水又湧上來,在細而薄的眼眶中打轉。
她也沒有哭出聲,就那樣細細地咬着唇,淚水怎麽都不肯落下,眼睛濕漉漉的,看上去分外可憐。
周染擡起手來,覆上陸悅細軟的卷發,輕輕地揉了一下她的頭,哄道:“不哭了。”
陸悅低頭看着她,眼眶泛着微微的紅,烏瞳像是浸在水中,小聲地開口:“周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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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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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