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芒果卷 3

陸悅眉眼偏豔, 此時畫了淡妝後,更是将小特征稍稍放大,一颦一笑間妩媚又無情, 比玫瑰更熱烈, 比寶石更奪目,不露聲色間, 奪去了所有人的視線。

比起陸悅的明豔,周染是偏含蓄的, 淡雅的美。

鑽藍長裙柔柔而下, 似鋪展開的波瀾,藏匿着微芒的深海。

她伸出手來,細白的絲綢手套一直遮掩至手肘,掂着一杯紅色葡萄酒,向着陸悅遞過來。

“哐當”一聲細響, 高腳玻璃杯相撞,葡萄酒輕晃,似流淌着的紅色寶石。

杯壁抵上唇畔,周染抿了一口,唇邊便湧上些淡紅, 望着濕潤而柔軟,吻上的滋味一定很好。

“嗯,”周染回複着,長睫垂下幾分,細密地掩住了眼瞳中的思緒, “一定。”

她的小動作陸悅再清楚不過,如果故意避開自己視線,那便是心虛了, 如果垂下眼簾,那便是害羞了,諸如此類。

“那便麻煩了。”

陸悅笑意愈濃,手中掂着紅酒杯,齒貝咬了下邊緣,玻璃杯便印出個淡淡的唇印來。

兩人一紅一藍,相貌又同是一等一的好,寥寥幾句話間,吸引了不少目光。

見不少人都靠攏過來,陸恒之四周望了眼,心下忽然有了個主意。

只見他擡起手來,扶上陸悅肩膀,将對方帶近一點,清了清嗓子。

“咳,那可正好啊。”

陸恒之笑着,佛珠墜在手腕間,輕輕一動便細聲響着,一聲聲打在陸悅心尖上。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前,他這是要幹什麽,又是要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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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悅眉心一跳,心中忽然有些惴惴不安,想去制止父親,卻又礙于種種考慮,不敢開口說什麽。

這是迎鹿集團的晚宴。

陸悅壓下心中的繁複心緒,低聲與自己解釋道。

來賓全是有名有姓的家族,掌握着資本的大集團,或者是各行各業中的精英與佼佼者。

而當她站在這裏時,她便已經不是“陸悅”了,她所代表的,是一個集團的形象與臉面。

陸悅面上還挂着得體的微笑,卻緊張地攥緊拳頭,心跳一下下響在自己耳畔,幾欲躍出般激烈。

“難得大家都聚在這裏,正好趁着這機會,我也就直說

了啊。”

陸恒之笑着說道,手随意按在陸悅肩膀上,力道不大,卻似枷鎖般将她困在原地,動彈不得。

所有的不安、憂慮——

全部成了真。

“就在下個月,陸悅将會正式來到迎鹿娛樂上班。”陸恒之宣布道,“暫時擔任副總監一職,跟着我學習下怎麽管理企業。”

他拍拍陸悅肩膀,說道:“小姑娘初來乍到,勞煩大家照顧一下了,要是有哪裏做得不好,盡管和我說!”

賓客們笑着,紛紛應和着。

“陸董擔心什麽,陸小姐肯定能勝任這小職位,到時候,指不定我們得向她學習呢。”

“年輕人就是不一樣,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未來不可估量。這再過幾年啊,陸小姐肯定能将您事業推到個新高度!”

“哈哈,我家那混小子讀了個什麽廚師學院,哪有陸小姐學歷高、情商高,果然還是女兒懂事省心啊。”

各種或真心,或假意的言語落在耳畔,交錯的玻璃杯,搖晃的葡萄酒之間,沒人注意到陸悅的異樣。

除了周染之外。

陸恒之話音剛落,周染呼吸便一頓,心中敏銳地覺察到不好,急忙回頭去看陸悅的情況。

只見她面色驟然蒼白,呼吸猛地斷裂,連帶着瞳孔都微微放大,不可置信地望向陸恒之。

……爸爸剛才說什麽?

陸悅呼吸急促起來,心跳聲擂鼓一樣敲在耳旁,握着紅酒杯的手不自覺攥緊,骨節緊緊繃着。

我下個月要去迎鹿集團上班,還會擔任副總監一職——

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麽我本人一點都不知道?!

為什麽我想要做什麽,我想要從事什麽工作,我自己卻完全沒有發言權?

為什麽我自己的人生,只能任由別人來操控、來安排?

為什麽沒有人問過我,我究竟喜歡什麽,想要什麽?

陸悅氣得眼眶發紅,她用力攥着手,指尖嵌入肌膚中,疼痛感像是冰冷的水,将她怒火盡數壓制。

不行,你要冷靜。

陸悅急促地呼吸着,她竭力地壓制着情緒,不讓積累下的憤怒在一瞬間爆發。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撐下來的,禮貌客氣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麻木地聽着其他人的祝賀、奉承。

短短十分鐘時間,陸

悅卻覺得好似一年那麽漫長。

直到陸恒之終于和其他人說完話,帶着自己回到座位旁時,陸悅才終于忍不住了。

秦迎正端着個糕點盤子,看到父女兩人回來,剛像打招呼,便看見女兒低着頭,眼眶紅紅的。

“诶,悅悅這是怎麽了?”秦迎停下身子,伸手想要去碰她,“誰欺負你了?”

陸悅向後退了一步,避開母親伸來的手,她面對着父母兩人,輕聲說道:“爸爸,可以談談麽?”

秦迎有些不知所措,轉頭狠狠瞪了老公一眼,卻發現陸爸也是神色茫然,擡手揉了揉頭。

“談,談啊,”他稍有點不自在,“随便說吧。”

陸悅轉頭望了眼身後的人群,極輕地搖了下頭,眼睫微垂,說:“不是在這裏。”

她帶着父母去了休息室中,确認沒有人跟來後,堅決地關上了門。

“悅悅啊……”

陸恒之欲言又止,陸悅卻忽然向前走了一步,不由分說地打斷了他想說的話。

“爸,我暫時還不想回去,我不想當什麽副總監,”陸悅緊緊咬着牙關,“我有我想做的事情。”

陸爸一愣,手掌緊接着“碰”地拍到了桌上,厲聲呵斥說:“簡直是胡鬧!”

“不回自家公司,難不成在外邊給別人打工,還是搗鼓你那個什麽‘工作室’?能成什麽器,能賺多少錢,啊?!”

他激烈地反對着,掌心下的桌子搖晃着,面色漲得微紅,怒吼道:“這像話嗎?!趕快回來,別在外面繼續浪費時間!”

陸悅一聲不吭,下唇被咬得通紅,唇齒間彌漫開一絲血腥氣來,她嘗到斑駁的鐵鏽。

“這件事情沒得商量,我已經和迎鹿總監打過招呼了。”

他一錘定音,斬釘截鐵地說道:“你下星期就去上班。”

陸恒之喊得嗓子冒煙,擡起手邊的水杯喝了一口,清水灌入嗓子中,這才緩過氣來。

他轉頭望了眼,視線之中,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兒,卻沒有如他所願那般低下頭來。

而是不偏不倚地,看着他。

“我就猜到是這樣,”陸悅驀地笑了,聲音滿是諷刺,“是您讓平臺封了我的賬戶。”

“是您下架了我所有視頻,讓品牌名不要找我合作,并且追究大量

違約費,對不對?”

陸悅雖然在笑着,嗓中卻依然多了氣音,聲線顫抖着,質問道:“你憑什麽這樣做?”

“憑什麽,憑我是你父親,”陸恒之冷聲說道,“不要任性,也不要繼續胡鬧了,聽到沒?”

陸悅搖搖頭,“我不去。”

她抿着唇,一字一句,顫抖着,卻又堅決無比地說道:“我不想回公司,我有自己很喜歡,并且想要去做的事情。”

陸悅說的認真,陸爸卻聽得直皺眉,連連嘆氣說:“你從小到大都很乖,很懂事的,怎麽長大就成了這個樣子?”

任性,胡鬧?

不乖,不懂事?

所以說,我的心血、我的努力,在他眼中就是這麽一文不值,這樣一個可以被随意貶低的存在嗎?

陸悅聽得心都涼了半截,被人迎頭潑了桶冰塊,脊骨處一陣一陣發着寒。

“是啊,從小學,初中,高中,到大學……我都沒有違逆過您的安排。”

陸悅抿唇笑着,眼中淡淡的失了光澤:“那之後呢,工作、婚姻,房子,會不會還是一樣的?”

“嘴上說着給我選擇,而實際上所謂我的‘意見’,我的‘想法’,不過是個類似花瓶的擺設罷了!”

她聲音驟冷,拼盡全力般,嘶啞地喊了出來:

“我只能一直、接受、接受、接受,不斷地接受!根本沒有任何選擇權利!”

陸悅平時都是活潑乖巧的,從來沒有在家人面前這樣“大吼大叫”過,陸恒之和秦迎都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她喊得嗓子生疼,喉腔中幹啞得厲害,擡手揉了揉眼角,指節便染上了零星水澤。

陸悅咬着唇,紅着眼,她最後看了一眼兩人,忽然毅然決然地轉身,打開門準備離開。

“喂,你這是要去那?”陸恒之慌了,“給我回來!”

陸悅聲音啞得厲害,淡淡地說道:“只是走一走,放心,不會給您集團丢臉的。”

她轉身便走,背影被漆黑長廊壓得單薄,陸恒之邁出幾步向追上去,卻猛地被人拽住了手腕。

“喂,陸胖子!立馬給我滾回來,不許去打擾寶貝!!”

他轉頭,看見秦迎神色冰冷,眼中燃着深寒的火,似笑非笑說:“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了。

“悅悅之前說的賬戶,違約費,還有推廣被拒絕是怎麽回事?”

她冷笑說,“真當老娘退休了,就什麽都管不到了是不是?”

陸悅跌跌撞撞地向外走,高跟鞋狠狠撞着瓷磚地面,響聲支離破碎,似踩着碎玻璃一路走來。

她不敢穿過前臺,在漆黑長廊中摸索着,最後在一個好心服務員的指示下,找到了出去的道路。

燈火通明的大廳被抛在身後,陸悅站在花園中,有些漫無目的地向前走着。

細軟的草坪染着水汽,蹭過腳踝時便會落下一道冰涼水澤,倒是減緩了點高跟鞋摩擦的疼痛。

陸悅呼出一口氣,熱氣在空中凝成白霧,晃晃悠悠地向上升去,像是漁網般,網住了漫天的星星。

煩死了,太讨厭了。

陸悅咬着唇,方才的強硬态度已經徹底崩垮,淚水從下眼睑蔓上來,不止地打着轉。

她雖然很氣父親糟蹋自己的心血,但心中更氣的,是他們對自己的态度。

她知道集團确實需要人繼承,她也從未說過自己“不會回去”,只是想在接受父母衣缽前,能夠先有一番自己的事業,能夠證明自己并不需要靠着其他人。

可是陸恒之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他甚至都不願意聽自己說話,便已經強硬地決定了一切。

陸悅在小花棚中找到一張長椅,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擡手揉揉眼角。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晚禮服又是露背的設計,陸悅被冷得渾身發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阿嚏!”她呼吸顫抖着,在椅子上蜷起些身子,用手臂将懷抱住自己,企圖變得暖和一點。

不遠處的小噴泉叮叮咚咚地響,小花棚擋掉了些許寒風,但還是有風從縫隙間漏進來,悄悄地攀上她裸.露在外的肌膚。

陸悅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她剛剛站起身子來,花棚後方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走過來了。

她想躲開,但是在她邁出腳步之前,她聽到了一個人的聲音:

“陸悅,是你嗎?”

清冷的,溫柔的,令人無比熟悉的聲音,讓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伐。

周染繞過花棚,稍稍探出半個頭來,夜色将花藤染得漆黑,而出走的紅寶石,便藏在層疊的陰

影之中。

“怎麽每次遇到你,我都這麽狼狽啊……上次付不起違約費,沒有地方住的時候,也是這樣。”

陸悅低垂着頭,鼻尖被凍得泛紅,長睫也被水汽壓彎:“你怎麽找過來了?”

她聲音聽着委屈巴巴的,完全沒有方才與陸恒之辯論時的擲地有聲,可憐地縮着點身子,偏頭不去看周染。

“外邊這麽冷,”周染輕聲說,“怎麽不順便拿件外套?”

陸悅聽見腳步聲由遠而近,停在了自己身旁,緊接着,一件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擋去了寒風。

暖暖的,似乎還殘餘着些她的溫度。

陸悅怔怔擡頭,發現周染正看自己,嗓音比晚風還要溫柔,“這樣會不會好一些?”

“你不冷嗎?”陸悅問。

周染誠實地點頭,然後默默拿起挂着手臂間的另一件外套,淡定地披在自己身上,說:“好了。”

陸悅沒忍住,“撲哧”笑了,眉眼彎彎的,長睫還墜着一滴淚。

她戲谑說:“你這準備還挺齊全,來花園找個不知道跑哪去了的人,還謹慎地帶兩件外套出來。”

“是啊,”周染說,“準備齊全。”

花園雖然亮着路燈,燈光卻很淡、很黯,像是一層薄薄的焦糖,鋪在花枝邊緣。

陸悅半仰着頭,安靜地望着周染,烏瞳中覆着層水意,濕漉漉地仿佛浸在霧中。

“周染。”她聲音很輕。

“我讓你抱了這麽多回,你也讓我抱一次,”陸悅小聲說道,“好不好?”

周染沒有回答,而是稍稍張開手臂,陸悅便撲了過來,環住她腰際,将對方抱在了懷中。

鼻尖上缭繞上一絲淺淡的薄荷香氣,似是綴着露滴的葉尖,幹淨而清冷。

她聽見周染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清晰而有力的響在耳側。

“周染……”

堅硬的僞裝碎了,心牆也跟着潰不成軍。陸悅顫聲開口,哽咽說,“太作弊了。”

“為什麽在這種時候,你總是能找到我。”她泣不成聲,“周染,我好難過。”

修長的手覆上發隙,動作輕柔地揉了揉。周染的聲音落在耳側,安慰着她:“怎麽了?”

“我不喜歡這種場所,所有人都帶着面具,我身上挂滿了無數的牌子,我聽不見

自己的聲音。”

【陸家千金】、【陸家大女兒】、【陸恒之女兒】、【秦迎女兒】、【迎鹿集團繼承人】——

各種不同的牌子,繩索般套在她脖子上,每走一步都會沉甸甸地墜下,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每個經過的人,都會念出牌子上 的內容,可這麽多的聲音之中,卻唯獨沒有【陸悅】。

沒有她的名字。

陸悅的聲音悶在她懷裏,說得雜亂無章,字句歪曲而不成調,被淚水暈染得模糊不清。

周染只能将她抱緊一點,她低下頭,黑緞般的長發掠過耳際,掠過肩膀,掠過陸悅面頰,留下絲絲縷縷的涼。

夜晚的花園格外安靜,擁抱着的兩人也安靜無聲,只有幾聲蛐蛐響着,奏着寂寥的曲。

晚宴還在繼續,音樂似流淌的海,浪花一層層蔓延,漫到了她們身側。

抱着自己的手動了下,陸悅半仰起頭,對方望着自己,低頭吻了吻她泛紅的眼角。

“能請你跳支舞嗎?”

周染松開她,白色手套伸到面前,五指稍稍攏起,是一個邀請的手勢。

“探戈、華爾茲、還是恰恰?”陸悅笑着說,“我會的舞種可多了。”

“那可能要你教我。”

周染誠實地回答:“其實,我一種也不會,從來沒有學過跳舞。”

陸悅彎了彎眉,搭上她的手,輕輕一翻便“反客為主”,一手牽着周染,一手搭上她腰間。

“那我教你,我來跳男步,你來跳女步,”她笑着說,“很簡單的。”

周染颔首,說:“好。”

兩人跟着遠處的音樂,繞着小巧的噴泉起舞,呼吸聲綿綿地交織在一起,心跳聲不分彼此。

晚禮服的裙擺散開,海洋中湧入了火焰,追逐着、旋轉着,在逡巡間染開明豔顏色。

周染被她牽引着,足尖點着地面,整個身子向下彎,柔順墨發傾瀉而下,散落在沁冷的風中。

她脖頸向後仰去,天鵝柔柔舒展着羽翼,将最脆弱之處完全暴.露出來。

扶着腰際的手一緊,她便被拉了回來,從一個快要摔倒的危險姿勢,轉瞬落入溫暖的懷抱之中。

十指相扣,兩人緊貼着彼此,陸悅覆着她耳際,喘.息之餘的聲音含着笑,纏繞在她心尖。

“怎麽辦啊

,周染。”

她笑着說,

“我好像更喜歡你了。”

兩人實在被凍得發抖,跳了一會兒後便逃去了車上,周染打起火來,将暖氣調到最高。

她們像是童話裏的公主,在十二點時逃離了城堡,沒有匆忙地落下水晶鞋,而是牽起了彼此的手。

陸悅又一次來到了Whisper酒吧,熟悉的氣氛,熟悉的音樂,甚至連調酒師看着都有幾分面熟。

唯一不同的,便是這次她身旁還坐着另外一個人。

周染手中端着杯雞尾酒,口中哼着點小曲,身子輕晃着,杯中的冰塊也跟着叮哐作響。

“陸悅,你知道嗎,”她有點喝醉了,聲音軟乎乎的,“我把酒吧買下來了。”

雞尾酒晃啊晃啊,她咬着杯沿,聲音像是撒嬌般,糯糯地嘟囔着:“送給你。”

“我都讓你別喝了,還一個勁地喝,”捧着果汁的陸悅哭笑不得,“這些好,喝醉了。”

周染看着呆呆的,烏瞳被酒氣熏得溫軟,長睫濕漉漉的,一眨不眨地看着陸悅。

忽然間,她笑了一下。

很輕很輕的一下,眉眼間開出的一朵細小的、漂亮的花,轉瞬間便望不見了。

陸悅呼吸一滞,她微微睜大眼睛,上身前傾地湊過去,說:“周同學,你居然也會笑!”

周染搖頭:“我沒有笑。”

“騙人,我明明看到了,”陸悅把她喝了一半的雞尾酒搶走,“你真的笑了!”

記憶中的周染從來不曾笑過,總是一副平淡、疏離的神情,眉睫間似覆着霜雪般,冰冷得讓人難以靠近。

可當她笑起來時,霜雪便驀然融化,眉眼彎彎,水意盈盈,似夜半悄然綻開的昙。

陸悅盯着她紅撲撲的面頰,稍稍屏住呼吸,忍不住催促說:“再笑一下給我看。”

周染又搖頭:“我不笑。”

說着,她就要從高腳椅上站起身來,結果跌跌撞撞的,一下子撲到陸悅懷中。

鑰匙相撞,汽車點火,十幾分鐘後,陸悅總算是将喝醉的周染給拖回了公寓中。

她粘人的厲害,對比糯米來說有過之而不及,五指纏着陸悅手腕,怎麽也不願意分開。

“我原本已經放棄很久,沒有抱任何希望的時候,你卻找到了我,”周染軟聲說,“我

不想你走。”

她聲音含糊,嘟囔着些零碎的詞句,陸悅倒是有點沒聽懂,只能捏捏她面頰。

上次違約費的事情,還有這次與父母争辯,明明都是周染找到了她,支持自己,安慰自己。

可是,她為什麽說,是“我”找到了她?

陸悅沒想明白,肩膀卻被人推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時,周染便已經将她抵在了牆邊。

細白的手指攥着衣領,将她向下拽,周染半仰起頭來,說:“陸悅,我喜歡你。”

“喜歡”兩個字落在空中,滾了兩遭之後,被炙熱的呼吸點着火,音色輕顫着,變了個調。

“陸悅,我想要你。”

她抵着陸悅耳廓,聲音咬着缱绻的尾音,一遍遍地說着:“我想要你。”

作者有話要說:撲街作者:又到了壓攻受的時間了——

陸悅:反對,看她這樣子,她要是攻的起來我和你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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