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元旦三天假,許晔軒和家人回了N市。許家的根基在N市,許中勳在S市也只是走個過場,幾年或許更快,就會調回N市的。
林艾閑閑地看着從許晔軒那邊拿的書《射雕英雄傳》,正看到穆念慈為救楊康,替他換血,心想一個女人到底愛到什麽程度,願意為他去死,穆念慈是傻,一個“情”字而已。
林母難得的在家休息,坐在陽臺上,給林艾織毛衣。這件毛衣去年3月份就開始織了,本來打算給林艾這個冬天穿的,後來帶畢業班,也沒什麽時間,就放下來,看來只能等到明年冬天才能穿上。
林艾放下書,搬起小板凳,坐到母親旁邊,拿起線球,幫媽媽放線。林母的手指修長,一上一下的,速度不算快。林艾看了半天,又把圖研究了一下,纏着林母,“媽媽,讓我試試,就織幾針。”
林母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發,“織不好,我可不拆,反正是你穿,到時可別閑難看。”
林艾動作有些慢,針法是沒錯,就是有些緊。她自己倒是很滿意。
林母看着林艾低着頭,目不轉睛地盯着針。午後的冬日陽光,毫無力氣。偶爾織錯了,擡起頭,沖着她吐吐舌頭,她的女兒,還是,身心健康的長大了。
“小艾,前幾天我聽樓下王老師說,每晚都有個男孩子送你回來——”
林艾臉一紅,手上的動作停下來,“媽媽,是我同學。”
林母了然的笑笑,拿過毛衣,小指纏了幾道毛線。林母對林艾是開明的,這個女兒,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見媽媽不說話,林艾以為她生氣了,小心翼翼的叫了,“媽媽——”
“恩——”林母語氣上揚。
“媽媽,我們約好一起去B大。”林艾看着母親的眼睛,母親的肯定,才會讓她心安。
聽了她的話,林母微微垂下眼簾,“那就好。”三個簡單的字,林艾開心着抱着母親地胳膊,“小心針——”
小長假,回來後,同學們都有些倦怠,上課時,沒精打采,也許是假期綜合症,也許是季節的原因,都要冬眠了。
下午的活動課,大家都跑體育館瘋去了,蘇蓉蓉死活要拖她去,林艾指了指自己的熊貓眼,昨晚抱着《射雕英雄傳》,看到淩晨兩天。她現在是困的雙眼都睜不開,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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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桌子上,手臂被壓的麻麻的。這樣的睡姿真不舒服,大腦都要缺氧了。
感覺有人在推她,眯着眼,擡起頭來,“你怎麽回來了?”
許晔軒從她旁邊經過,那雙狹長深邃的眼裏泛着淡淡的笑意,微微低下頭,掃了她嘴角一眼:“口水!”
林艾臉刷的紅了,條件反射,立刻直起上半身,左手向嘴角抹去,結果幹幹的什麽也沒有。知道自己被耍了,斜了他一眼,又趴下來。
許晔軒揉了揉她的頭發,臉上帶着寵溺,心情很好。回到座位上,看着她這樣,又是不甘心。修長的手指在她的背上畫着。
“不要睡!”許晔軒在後面用腳踢了踢她的椅子,背後,輕輕柔柔的,撓的她癢癢的。“猜猜我寫的什麽?”一筆又一筆,一頓一轉。
起初是一怔,後來,想想剛剛他戲耍她,“恩,你是豬——”語調上揚,帶着竊喜與得意。
許晔軒一愣,随即的話,讓林艾的臉一直紅到放學,“豬?是嗎?那我眼前趴着的不就是頭母豬——”
這樣的時光,讓林艾在兩人分開後,心痛的不行也會在回憶裏尋找寫什麽?許晔軒沒有對林艾說過那幾個字,背後的幾個字卻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裏。
林艾第二次進校長辦公室時,出來時看看天空,明明是湛藍的一片,卻怎麽讓她種壓抑的感覺,呼吸都是痛的。
也是在課間的時候,她再次被叫到校長辦公室。
辦公室坐着三個人,校長,許晔軒的母親,她的媽媽。
林艾看着眼前,覺得胸口有一塊大石重重地壓着,喘不過氣來。她不敢看向媽媽,這樣的情境就好像被人當衆删了一耳光。
她這一生,她的媽媽就是她的底線,任何人都不能讓她的媽媽受到傷害。
校長已經相互介紹過了,林母腰杆挺的直直的,雙手交替着。辦公室裏一片寂靜,也只有校長的挂鐘滴答滴答的走着。
許母沒想到,林艾的母親這樣的淡定,在校長介紹她的身份後,林母絲毫沒有表現出什麽表情,一切泰然自若。
最後,她也只是,淡淡的一句,“讓你們費心了。”
說完就站起來,許母被噎的死死的,高雅端莊也掩蓋不了她眼神的厭惡。貌似他們就是小市民一般,看到好東西了,撲上去就哄搶。
林艾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進來時,耳朵一直嗡嗡的想着。
林母拉住林艾的手,回去了。林艾第三次與許母見面,倉促,以落荒而逃而謝幕。
冰冷,絕望。心痛的都已經失去了知覺。
林母的步伐倉促,出了校門,林艾抽回了手,停下步子。林母也轉過身來,林艾眼裏含着淚水,一直沒有留下來,她讓媽媽難堪了。
看着女兒強忍着淚水的模樣,林母的心都糾在一起了,摸一摸她的臉。
“媽媽,對不起——”
林母笑了起來,“傻孩子,怎麽和媽媽說這個。”看着林母蒼白的臉,她死死的握着手,指甲都欠進肉裏,可是她都不覺得疼。
十七年來,和母親的相依相靠,是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阻斷的。她知道林母為了她受了多少罪,她怎麽能讓她今天如此的難堪呢?心裏一抽一抽的疼。她不甘心,她有些恨——還來不及思索更多——
“媽媽——媽媽——你怎麽了?”林母的身體突然搖搖晃晃倒了下去,嘴唇毫無血色。
林艾慌亂地抱着她上半身,零下七八度的天氣,她的額頭竟然冷汗層層。
旁邊的路人發現了,趕忙幫着她把母親送到最近的市醫院。有時候,在你最落魄、最需要幫助的階段,往往是那些陌生人突然的湧現,拉了你一把,對此,林艾總是心存感激的。
醫生給林母吊了兩瓶葡萄糖,說是勞累過度,一時怒極攻心(原諒我的惡俗),休息兩天就沒事了。
聽了醫生的話,她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對了,病人是不是長期不吃早飯?平時要注意點。”醫生冷冷的說完,就走了。
林艾茫然地看着醫生的背影,白茫茫的一片,到底還是因為她!
那天之後,林艾沒有再回去班上。放學的時候,許晔軒一直在教室裏等她。她桌上的書還分開着,剛剛那道化學題才解了一半,中性筆筆套都沒來得及套上。她常常忘記套上筆套,往往筆掉地上,拿起來,劃了劃,不是小圓珠蹦掉了,就是斷斷的不出水,為此,她總是眉頭皺皺,一臉的心疼。
許晔軒一直坐到很晚,最後回去了。晚上就開始發起高燒,許母親自過來照顧他。
這次高燒來的猛,他這種常年不生病的人,病來如山倒,幾天的時間,人就消瘦了一圈,許母心疼了,天天變着方的熬大補湯。
等到他回去上學的時候,林艾的桌位空了。
他問了蘇蓉蓉,蘇蓉蓉也說不清楚。他打過她家電話卻一直都是忙音。放學後,他跑到林艾家樓下,等了半天也不見人影,隐隐約約的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期末考的時候,林艾回來了。整個人都消瘦了,原本巴掌大的臉,現在的下巴更尖,一雙眼睛嵌在臉上,楚楚動人。
每場考試,她開考前才現身,卻總是第一個交卷。
最後一場考試,許晔軒就一直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地看着她的背影。監考老師好幾次走到他身邊提醒他,他都無動于衷。
一個小時過後,林艾收拾好東西,站起來。他也“嘩”的站起來,跟着她一起交卷了。監考老師無奈的收起了那張空白試卷。
林艾沒有理會身後的許晔軒,徑直的往前走,突然停了下來,想了想,放下書包,從包裏拿出那本厚厚的《射雕英雄傳》,轉身。
許晔軒看到她停下來,上前,原以為她是——沒想到,她卻遞給他書。許晔軒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僵硬。
林艾一直在壓抑自己的情緒,她怕自己會爆發。她清楚的知道,他們誰都沒有錯,錯的是人生。
等了好一會兒,許晔軒接過書,“林艾,能解釋一下嗎?”
林艾咬了咬嘴唇,望着眼前的少年,原來消瘦的不只是她,想到突然倒下的媽媽蒼白的臉,不想讓媽媽、自己再難堪了。
“市長公子,我高攀不上。”一句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刀深深的紮向許晔軒的心窩。
“你——”許晔軒冷笑,頓了頓,“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生命中有一個人是無法取代的,就是她的媽媽。她可是飽受輕視,飽受難堪,她絕不會讓她的媽媽同樣。也許她沒有能力,可她不怕。
她揚起了頭,“回去替我向你母親問好。”
許晔軒的嗓子沉了一沉。
林艾華麗的轉身,不是不傷心,也許就是上天所說的緣分天注定。這一切來的太早,讓人措手不及。
許晔軒看着手中的書,摩挲着,似乎上面還殘留着她的氣息,她的溫度。他嘴角上揚,冷笑了一聲,右手一揚,池塘裏濺起一陣水花,書在空中劃出了一道美麗的弧線,卻改變不了沉落水底漸漸腐蝕的結局。
高二下學期,S中發生了兩件大事,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林艾決然地由物化班轉到了政史班,這件事在年級上掀起了軒然□。然而不久,許公子轉學,讓S中女生們暴躁了, S中惋惜不已。
青春還在繼續,我們能否在時間的旅行中,機緣巧合,再一次遇到曾經的那個你。也許,等待的那個人未必就是最初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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