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6)

”頓了一下,一臉委屈,“爸,你沒事提她幹嘛?”

梁仕昭一噎,“爸爸知道随便問問。”

自家女兒從小喜歡晔軒,他都看在眼裏。偏偏晔軒這孩子轉後學就喜歡上林艾,早期許梁兩家對林艾的排斥,大家都心知肚明。

幸好,這次晔軒答應訂婚,倒是令兩家人松了一口氣。晔軒這孩子,他從小看着長大,品性各方面都不錯,最重要的是女兒喜歡。他也是個自私的人,女兒的幸福,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爸爸,你再考慮考慮我出國的事,好不好?”看到女兒堅持,他無奈地點點頭。

“謝謝爸,我就知道爸爸最好了。”梁雨陵摟着他的脖子,開心的說着。

那一晚梁仕昭已有公事要處理為借口,一個在書房,呆了一夜。深夜的時候,他撥了一個電話給自

己的秘書。

很快,第二天他要的資料全部都到了。不多,六張紙而已。輕飄飄,風一吹即散。

他卻沉痛地無法置信,看一眼就心就被劃上一刀,雙手不受控制地狠狠地垂在紅木書桌上,一下,兩下,三下……擡起自己的右手,哆哆嗦嗦。不久前,他就是用這只手把林艾打的滾落了樓梯。

那是——那是他的女兒啊?他都做了什麽?

老天和他看了這麽一個玩笑。

難怪林艾會姓林?難怪在晔軒的生日上,她第一次見到自己,會用那種眼神看着自己,當時他不懂,而今遲了——林茹并沒有如當年她所說,和陳岩鋒結婚。

“我爸爸呀,他很早就去世了。”他終于明白林艾為什麽在說這話時,眼神裏充滿了落寞與蒼茫。親身父親站在她面前問她父親可好?真是諷刺,可笑。

“哈哈——哈哈——”梁仕昭撐在桌前,仰天長笑,神情悲苦。

他對不起林茹,對不起林艾。

Advertisement

周一的下午,一連幾日晴空萬裏竟然飄起了綿綿細雨,陰沉的天氣讓人的心情也變得煩躁起來。

整晚,聽着窗外雨打樹葉的聲音,就好像敲在她的心一樣,不疼不癢,卻令她焦躁不安,一直翻來覆去。

鐘朗早已經入睡了,她聽着他均勻的呼吸聲。他的睡相很好,沒有絲毫的鼾聲。

原本鐘朗是摟着她的,等他熟睡了,她就慢慢地移出來。她怕吵着他,貼在床沿,又是翻身,又是嘆氣的。

其實她不知道,他一直都是醒着的。黑暗中,看不到那緊蹙的雙眉,擔憂的眼睛,一直在注視着她。

淩晨的時候,細雨變成滴答滴答的小雨滴,林艾也是疲憊極了,身體稍微放松下來,睡下了。

就在那一瞬,鐘朗長臂一伸,溫柔地将她拉入懷裏,輕輕呢喃,“小傻子,會沒事的。”

清晨,林艾驚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麽了?”鐘朗沙啞的問道,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氣,手臂縮回來,麻麻的一點知覺都沒有了。

“我——我——”她夢到——,不停地搖着頭,身子瑟瑟發抖。

鐘朗爬起來,拉她入懷,“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你要相信科學,現在醫學發達,這樣的手術成功的病例很多。”一席話竟然讓她慢慢地靜下來。

她起來穿上衣服。

鐘朗看她這樣,也跟着起來了。

出門的時候,竟又飄起來了雨。

鐘朗送她到醫院門口,“今天我要去趟B市,就不陪你了。”窗外五顏六色的傘漂浮着。

林艾低着頭,點了一下,沒有說什麽。

鐘朗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又緊,最後只說了兩個字“放心”。

“謝 謝。”林艾的聲音也是毫無情緒。

鐘朗遞給她一把傘,她接過,一直低着頭,他難以看到在聽到他不能陪她時,她眼中的失望。

穆南、沈欣然、周薇薇都來陪着她了。四個人手拉着手,站在手術室門口,這一次她不再孤單了,有最好的朋友陪着她,她們一起為母親祈禱,媽媽一定會度過難關的。

見慣了強大的親友團的醫生們看着這四個單薄的小姑娘一臉的堅強,都為之動容。進手術前,為首的醫生,看着她們,嘴唇一動,“放心!”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手中的汗水是幹了又濕,林艾眉頭緊蹙着,牙齒緊咬着下唇,心裏一直默念着。此刻,她的心是七上八下,臉色越來越白,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怎麽還沒有出來?”她低低地念着,離預定的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

彷徨的無助,之前建立的信心随着時間的推移一點一點被吞噬。

她們哪經歷過這些,心裏也慌了起來,欣然強忍着,勸慰道,“放心吧,我們要相信這些專家。”到底是孩子,身邊也沒個大人,臉上的緊張害怕之越來越深。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雨,越下越大,風聲、雨聲,交替着,人聲就顯得那麽的微小。

“鐘總,要不要去看看她們,看樣子是急了。”鐘朗站在隐蔽的角落裏,目光深幽地看着她,點點頭。

“你——”話還沒有說完,“手術中”的燈就滅了。醫生前前後後地走出來,摘了口罩,一臉疲憊卻帶着濃濃的喜色,“手術很成功!恭喜你們。”

“太好了!太好了!”她們三個人叫了起來。

“好了,現在送病人去無菌室,還要觀察。”

林艾的腳步從開始基本上就沒有移動過,她發現雙腳好像被定住了一般,眼前的一切似乎越來越迷糊,緊繃的那根玄終于可以放下了,她笑了,傻傻地笑了,如同星空一般璀璨。然後一陣天旋地轉,她什麽意識也沒有了。

42、雨夜

醒來的,手一動,就感到一陣刺痛。好像過了好久好久,朦胧中睜開眼,窗外漆黑一片,只有風搖曳樹影的聲音。

薇薇第一個發現她醒了,驚叫,“林艾,你醒了?”其他兩個正在點豆豆的人,被這叫聲立刻驚坐起來,跑到床前。

“幾點了?”喉嚨幹澀的發緊。

“11點了,你都睡了五個小時了。”穆南看看表。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林艾搖搖頭,“我媽媽怎麽樣了?”

“手術很成功,阿姨現在在無菌室,我之前去看了很好。”薇薇扶起林艾。

林艾聽了,微微的發着愣。一切的代價終于值得了,值得了。

穆南看着她,眼神飄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欣然緊緊地拉着她,兩人好像在争什麽?

“怎麽了?”

“喔,你餓不餓?保溫桶裏還有些粥。”欣然上前,說出來。

這麽一說,林艾倒了真覺得餓了,這兩天一直都沒有吃什麽東西。真香,呼呼地喝了兩碗,口齒留香。

“這是哪家的?味道比學校粥吧的好多了。”

“喔,就是,就是醫院附近一家店。是挺不錯的。”欣然閃爍地說道,“穆南連吃了三籠小籠包!”

“不吃白不吃——”穆南叽叽咕咕地一句,聲音有些小,林艾聽的也不是很清楚。看到三個人臉上的疲憊之色,她倒是很過意不去,外面又是刮風又是下雨的,回去她也不放心。

“我去看看我媽媽,你們睡吧。”說着,就下床。這幾天一直陰雨,氣溫了驟降了許多,套上風衣。

“還是我陪你上去吧。”欣然說道。

“不用了。”林艾換上鞋子,推着欣然到床上,“你們睡一會,我是睡夠了。”

“好吧。”有多久沒有見到林艾臉上這種輕松的表情了。

夜晚,11點多,醫院裏靜悄悄的。外面大風呼呼的吹着,從窗戶的縫隙中擠進來,四處的游蕩,竄進領口,讓人瑟瑟發抖。

這麽晚了,竟然還會有人。昏暗的燈光照在他的背影上,為什麽看上去有些悲傷,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梁仕昭聽見腳步聲,回頭的一瞬,臉色的表情從驚喜、期待,到最後暗傷,總之精彩極了。林艾在電視上看到的他總是一派威嚴,現實生活中也只有在梁雨陵面前他才會展現出溫柔、緊張的神色。

她站在離他有兩米地之處,隔着玻璃,看着無菌室的媽媽,安穩的睡在那裏,身上插着好多管子,臉色有些蒼白,一定很痛吧,痛過之後才會重生,萬物如此,她想。

“小艾,別哭,你媽媽沒事的。”不知不覺中,梁仕昭的靠近,她都沒有發覺。

原來自己哭 了,右手觸到臉面才感覺到那一片濡濕,冰冰涼涼的,抹幹淨眼淚。哭,也不能給不相幹的人看。退到另一邊,與他之間隔開距離。

梁仕昭看着她避開自己,到現在連正眼也沒有看過自己,心裏一陣掙紮,嘴角動了幾次,始終沒有說出一句話。

林艾貼在厚厚的冰冷的玻璃上,想和母親靠的更近些,那樣似乎才能更深切感覺到母親心跳的幅度。

夜,越來越深,也越來越冷。她雙手環住自己,自我取暖。

梁仕昭看到這一幕,趕緊脫下自己的藏青色夾克,顫着雙手小心翼翼地披在林艾身上,觸到她的嬌小的雙肩時,雙手僵硬的縮回來。

林艾身形一頓。

待梁仕昭手一放下,她如觸電一般扯下衣服,塞到他手裏,“梁市長,這怎麽敢當呢。”

梁仕昭覆蓋在衣服下的手如同被刺了一般,一縮,目光深切地看着她,臉色難看了幾分,他的女兒啊,“你還年輕,身子骨要緊。”

林艾心裏一陣冷笑,擡起頭看着他,臉色冷冷淡淡的,仿佛要看清這個男人一般。

“小艾,我——”

“梁市長,這麽晚了,您還是回去吧,您的妻子和女兒會擔心的。”

梁仕昭眼睛一暗,“小艾——”

“別,梁市長,您還是叫我林艾吧。”她實在受不起他聲聲“小艾”這麽叫着。這人也太善變了。

“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和我說話——”語氣中祈求顯而易見,“我——我是你爸爸啊——”

林艾一臉的震驚,驚愕了幾秒。

随即笑了,他竟然好意思說:“梁市長,我想您弄錯了。您的女兒叫梁雨陵,而我姓林。”

“不,你是我的女兒。我——”他皺着眉,慌亂地說着,向前一步,林艾慌恐地向後一退。

看到她避自己如洪水一般,心裏一陣心酸,從知道她是自己女兒的那刻,他就迫不及待地想對她好,想好好的照顧她,想彌補之前的一切。

林艾一陣冷笑,“女兒?怎麽會呢?我要是您女兒,您會一巴掌把我打下樓,您會眼睜睜的看着我給您女兒下跪?”她多咄咄地說着,難道他都忘了?

轉過臉,雨水滑過玻璃上,留下了一道道長長的水痕,這些痕跡輕輕一抹,就沒有了,玻璃依舊可以恢複窗明幾淨。可是午夜夢回,她從樓梯“咚咚咚”滾落的痕跡、她下跪的疼痛,是再也抹不去了。

空曠的走廊,寂靜無聲,她的聲音更顯得凄厲無奈,讓人心疼。

“您的女兒,現在在那個華麗的房子等着您呢。我不是!我也不會是。”她說地緩慢,原來以為自己不在乎了,可是說出來還是會痛,就如同傷口已經結痂了, 硬生生的把那塊痂給撕下來,然後又是一片血肉模糊。

“小艾,你別激動。我今晚來只是想看看你媽媽。你媽媽沒事,我也放心了。”他一提到她媽媽,她心裏就更來火。

他憑什麽?憑什麽想來就來。

她咬着牙,眯起眼睛,表情陰郁,“您走吧,我和我媽媽,這麽多年過的很好。”沒有你,我們依然活得很好。

“這個你拿着,你們以後還有很多要用錢的地方——”說着就把一張支票塞進林艾手裏。

她的臉色越來越白,雙肩不住地顫抖,慢慢的看了看那張支票,怔怔的看着,這是施舍嗎?

不知道多久過去了,擡頭對上了梁仕昭的雙眼,“沒想到,市長的待遇竟是這麽好,到底是國家公務人員,随随便便一張支票就可以夠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過一輩了。”

梁仕昭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林艾心裏越來越痛,恨也好,愛也罷。她覺得自己這輩子從來沒有像這個晚上一下子仿佛說了一輩子的話,“不知道這錢是不是梁夫人陪嫁的錢?呵呵。”

梁仕昭白着臉,身子一晃,往後一退。

林艾又重複了那個動作,雙手從中間一撕,支票越來越細碎。她看着梁仕昭的眼睛,他眼中的痛苦,雙手捧着那碟紙,往空中一抛,白花花的一片。

梁仕昭哆嗦着嘴唇。

“梁市長,您知不知道,錢,我能有的比你支票上的那個數多十倍,百倍。”她輕飄飄地一笑,“我媽媽生病,白天上課,晚上在酒吧打工。你們做了什麽?把我在酒吧那些照片寄給學校,我被人揩油,被人輕浮,給人賣笑時,您的女兒在快快樂樂地彈鋼琴。呵呵,如你們所願,我被學校開除了,我可以忍。”她吸了一口氣,咬着唇,“你們又讓醫院拒絕接收我媽媽,我一家一家醫院跑過了,求了多少人,您知道嗎?可是沒有一家敢接收的——”

當時,林母的病對她來說是一把刀,戳在心窩裏,而這些人卻是把刀一點一點向裏面推,鮮血淋淋,她痛得快要死去。

“我不知道雨陵會這樣做——”一句不知道,就能抹幹淨嗎?真是可笑。

她緊緊的握着自己的掌心,掌心的刺痛讓她堅持說下去,“後來,我給您的女兒下跪,求她——求她——對了,這個您親眼看到的,我也不必多說。我被學校開除了,租在一個小閣樓裏,繼續在酒吧賣笑,飽受着客人的刁難,拿着小費——”

窗外的風,繼續呼呼的吹着。梁仕昭的臉越來越白,汗珠悄然滑過。

“我是在酒吧遇到鐘朗的——”

梁仕昭顫着聲,雙眼通紅,聲音哽咽,“他提出包養你?”

“呵呵,酒吧裏 什麽樣的人都有。他這樣的,又有錢,長的又好,我為什麽不答應呢?”

梁仕昭愧疚地無法面對她。

“您可能沒有查到吧?”林艾聲音一轉,幽幽地抛出一句話,“我是被他強、暴的。”

夜空中突然一道閃電劃過,白光閃閃,照亮了整個夜空,幾秒後,雷聲滾滾而來,“嘭”得一聲炸開來。

梁仕昭頹然地雙眼睜大,一退再退,倚在冰冷的牆壁上。雙掌捂住自己的臉……這個男人哭了,一滴又一滴的眼淚,順着掌心的縫隙,滴在了地面上……

說出來了,終于說出來了,她沒有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是她的傾聽者。她本以為這一切一生都不會和別人說,就像她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個男人會來找她、認她。而今這一切都是一個笑話。她的恨、她的痛,他也嘗到了嗎?她親愛的父親。

傾盆大雨,如豆一般,噼裏啪啦的。老天,你是不是知道人間有人傷心,同她一起哭泣。

她似自言自語一般,“知道我為什麽回來N市嗎?高二的時候,我偶然在許晔軒那裏看到你的照片,很奇怪,家裏只有一張你的照片,可我還是認出來了。”

爸爸——爸爸——這兩個字,太艱難了。“梁市長,您還記得陳叔叔嗎?”她一臉的陰冷,“您說我是你的女兒,那您知道我的生日嗎?”

梁仕昭身子怔了怔,他……不知道。

“呵呵,一個父親連自己的女兒的生日都不知道?真是可笑!”她一陣冷笑,滿臉的嘲諷,“我的生日是11月26號。您不記得,可是陳叔叔一直記在心裏。那個善良的人,他記不得自己的生日,可是永遠記得我和媽媽的生日。在我7歲生日那天,他給我訂了一個小蛋糕。那是我第一次能夠在自己的生日上擁有一個小蛋糕,我開心的不得了。一路上我牽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回家。可是——”淚水終于滑落了,“可是——突然一輛車像失了控一般,向我們奔來,我在外口,愣在那裏,是陳叔叔,一把推開我,自己卻來不及——”

“你看,我的出生是我媽媽賦予的,我的再生是陳叔叔賦予的——梁市長,此生我的爸爸只能是陳叔叔。您又有什麽資格說我是您的女兒呢?”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他,心痛的要死,除了“對不起”來忏悔,無能無力。

---------------------------

一家通宵營業的餐館裏,沈欣然默默地留着淚,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真相,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那些話,字字如針,紮在她的心頭。

她對面的男人,默默地坐在那兒,抽着煙。

“鐘朗,你怎麽能那 麽對林艾!她——”平日裏那些罵人的毒詞,此刻她卻一個字都說不來。

欣然伏在桌子上,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她是個堅強的女孩,這麽多年哭得次數屈指可數。

原本她是想去陪着林艾的,站在樓梯口,卻看到林艾在和一個男人說話。正準備轉身離開地時候,她聽見了,那個男人說:林艾是他的女兒。她的腳步一滞,心跳突然加速。腳步虛晃,差點倒下去,吓得出了一層冷汗。幸好,後面有人扶住了她。

她回頭道謝的時候,發現原來是他。林艾說他是她的表叔,她知道不是。他看林艾的眼神明明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意。

她不想偷聽,可就是鞋底像塗上了強力膠,兩人靜靜地站在那兒。這層樓靜悄悄,掉根針,都能聽到。他們的談話,聽的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什麽也沒有聽到。

她看到身旁的男人,青筋暴露,顯然已經在盛怒的邊緣了。

在聽到林艾那句話時,她身體虛軟,搖搖晃晃,震驚地咬着唇。看看身邊的男人,就仿佛看到魔鬼一般!鐘朗也慢慢地洩了氣,拖着她,走在雨中,任由雨水沖刷。

“我是被他強、暴的”,剛剛她那凄厲的聲音,痛苦的表情,讓他明白原來她是那般得恨,再光鮮、再幸福的表現也掩飾不了當初的肮髒。他以為這段時間她可以試着了解自己,慢慢地愛上自己,可是……他也恨!恨自己!當初自己怎麽那麽混?

鐘朗看着窗外,雨勢漸漸地小了,黎明的曙光是不是要到了?

“鐘朗,你個混蛋,禽獸不如!你等着,你會有報應的。”沈欣然聲聲控訴,再也受不來和他坐一起,站起來,看到面前的一杯半冷的茶水,毫不猶豫地潑到鐘朗臉上,一臉的憤恨。

原來一直以來他和梁家人扮演的都是同一個角色。

茶水慢慢的流下去,打濕了他昂貴的西服,流下暗黃的茶漬,幾根茶葉沾在他臉上,他何曾這樣狼狽不堪,而他并沒有暴怒。

因為,她是她的好朋友。

43、天晴

那晚,梁仕昭倉惶地離開了醫院,林艾的一席話,讓他愧疚地無法與她對視,他深深地意識到自己在她面前多麽的不堪,無地自容,是呀,他有什麽資格讓她叫自己一聲爸爸?自己這些年,沒有給過她任何溫暖,獨獨帶給她傷害屈辱。

他仿佛一夜蒼老了十多歲。

第二天清晨,梁家的餐桌上。

梁仕昭一臉青色,第一次對他寵愛有加的女兒動了怒,梁夫人陳佳麗和梁雨陵,一臉幸福地享受着早餐,餐桌上擺放着幾朵含苞待放地紅玫瑰,嬌豔欲滴,他走近把一疊紙往桌上一仍,那力道,大的碗都一抖,足以見得他的盛怒。

“爸爸,怎麽了?大清早的吓死人了。”梁雨陵氣呼呼地看着他。

陳佳麗也有些生氣,一個晚上沒回家,一回來就發火。

“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梁雨陵無所謂的拿起那幾張紙,一臉平靜,看完輕飄飄地往桌上一擱,“喔,就這事啊。”

“什麽叫這事?”梁仕昭兩眼瞪得大大的,語氣沉痛,“你做了這樣的事,一點悔改都沒有。”

“爸,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你!雨陵,你仗着家裏的權勢就這麽欺負你的學姐?”梁仕昭撐在桌子上,一陣眩暈,“你讓醫院拒絕接受她的媽媽,你怎麽做的出來。”原以為她是因為許晔軒的關系,讨厭林艾,沒想到她竟然做出如此狠絕的事。

陳佳麗掃了眼,這事她都清楚,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女兒的氣從要找個地方撒一撒,她淡淡地說道,“好了,好了,你剛回來,先洗漱一下。”

看到她們一番風平浪靜,他氣得大拍桌子,“你去和林艾道歉!立馬去!”

梁雨陵驚愕地看着自己的父親,眼裏的恨意不斷地加深,一字一字的吐出來,“不可能!”

“你……”梁仕昭拿起桌上的碗,高高的舉起了,梁雨陵倔強地昂着頭,心痛地留下眼淚。

“仕昭,你一大早發什麽瘋?犯得着為了一個外人這麽對雨陵嗎?”陳佳麗拉下的他的手。

“呵呵,外人,外人……”他看着妻子,眼神突然覺得那麽遠,然後他無力地向書房走去。

看着女兒哭成一片,陳佳麗一陣心疼,她看着丈夫的背影,心裏又是一痛。

“媽,爸怎麽會知道這件事?舅舅不是說,醫院的事不會有人說的嗎?”梁雨陵摸着眼淚。

“你爸要查,還能瞞得了他。”陳佳麗嘆了口氣。

“媽媽,爸爸是不是知道了?”

陳佳麗眼睛一暗,微微發愣,二十二年了,是不是一切又要重新回到原點。

天空終于放晴了。

林母從無菌室轉進普通病房,她的臉色也漸漸紅潤起來,醫生說,身體的各項指标都趨于穩定狀态。

林艾用濕毛巾輕輕地給林母擦臉,一臉的幸福,“媽媽,昨天我收到很多你學生寄來的卡片,一會兒我念給你聽。”

“好,好,我也挺想那幫孩子的。”提到她的學生,林母一臉期許。

午後,病房內傳來喃喃細語,就像一首詩。

“林老師,希望你身體快點好起來,下個月,我們就要中考了,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

“林老師,這次三模,我英語考了116分,聽到這個分數,您開心嗎?”

“林媽媽,你快點好起來,回來陪我們去戰場。”

“林老師,我是李軍,聽說你生病了,您一定要好起來,将來我的孩子還要您來教……”

“林媽媽,我們全班每一個人都折了一只千紙鶴和一顆星星,祝您身體健康!”

這些童真摯語就像春天裏的風,吹得人心,暖暖的,癢癢的。

門口,梁仕昭靜靜地憷在那兒,他不敢邁進一步,怕自己突兀的出現會打破裏面祥和笑語,他就一直站在那兒,直到雙腿發酸,不能見,聽一聽她們的快樂,也能得到一絲慰藉。

林母熟睡之後,林艾叫來護工,這幾天一直在醫院,日夜陪着母親,剛剛鐘朗打電話,說來接她,在母親面前,她支支吾吾地遮掩過去。

站在醫院門口的右側等待着,陽光刺目,她擡起頭,仰望那一片湛藍的天空,心裏一片純淨,終于溫暖了,風任性地吹着,她壓下被吹亂的劉海。

一輛轎車停在她的前方,當車門打開,走下來的是梁仕昭。

他猶豫地走到她身邊,打量着她,“你要去哪?”

林艾以為那晚已經把該說的話說清楚了,她瞥了他一眼,沒說話,淡淡地向後一退。

不一會兒,就看到那輛熟悉的車,直直地向那邊走去,梁仕昭叫她,“林艾……等等……”

林艾停下腳步,一臉坦然,“梁市長,該說的,我已經我說清了,我請求你不要再來了,我和我媽媽只想安靜的生活。”

梁仕昭瑟瑟地苦笑,嘴角微張,剛要說什麽。

又是一陣風卷過,她額頭的發又被風吹起來,輕輕地漂浮着,額角的那道傷痕,就這樣落入了他的眼,他抿着唇,心髒一緊,那塊疤痕是他起手留下的,此刻疼痛的不只是他的心,還有他的手。

鐘朗,一身休閑西服,一步一步走來,風流倜傥,梁仕昭看到他,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一下。

鐘朗看了眼梁仕昭,把林艾拉近身邊,一手自然地攬住她的腰,揚起眉峰,“梁市長,真巧。”

“鐘少。”梁仕昭的手僵了一下,面色沉痛,親身父親看到女兒與包養她的人一起,他只有默默地看着,卻無力指責。

這一幕,林艾倒是覺得痛快。

“對了,提前恭喜了,晔軒和雨陵倒是金童玉女。”

梁仕昭幹幹地扯了一個笑容,臉色越來越不好。

“梁市長,我們先告辭了。”

梁仕昭點頭,“替我向鐘老問好。”

鐘朗捏着林艾的手,向着車裏走路,而他如同一個局外人,只有在遠處默默地看着,眼裏一片刺痛。

車子平穩地開着,兩人靜默着,車裏悶悶的。

許久,路過一個紅燈時,鐘朗餘光看了一眼她,問道:“你媽媽身體怎麽樣?”

“挺好的,醫生說,過段時間就可以出院了。”提到林母,她的表情慢慢柔和起來。

窗口開着,微風吹進來,她的發絲打亂,鐘朗伸長右臂,替她把頭發憋在耳後,輕輕地拂過。

很快,紅燈又變成綠燈了,車子又奔跑起來。

“你怎麽會認識梁市長的?”

“喔,他是我學妹的父親。”林艾的臉撇向一邊,關了一邊的窗口。

“學妹的父親。”鐘朗低低的沉吟着,雙手緊握着方向盤,手背上青筋暴起,車子陡然間加速。

林艾莫名地緊張起來。

回到別墅,王媽迎了出來,“先生,小姐,你們回來了啊。”

“嗯。”鐘朗冷冷地丢下一個字,随即就上樓了。

王媽一臉詫異,這早上不是高興得和啥似的,怎麽又變臉了。

晚上,林艾坐在地毯上,盤着腿,正在津津有味地看新一季的美劇,鐘朗走進來。躺在大床上,雙腿垂在地上,疲憊地地閉着雙眼,久到最後,林艾以為他睡着了,她把聲音調小。

他一進來,林艾就覺得氣壓有些低,異國的語言一句又一句的蹦出來,在這個安靜的空間,更顯得怪異,看完一集,再也沒有興趣看下去,合上電腦。

她剛剛躺在床上,動作輕之又輕,她緩緩的閉上眼皮,就聽到鐘朗發出低沉的聲音,“林艾,你恨過人嗎?”

偌大的房間裏,皎潔的月光灑進來,映在紗簾上,微微地飄動,林艾的背脊一僵。

她不是天使,她的心和所有普通人都是一樣的,很小,也很軟,怎麽可能沒有恨過呢?可是恨又有什麽用呢?也只有自己痛苦。

這一切要恨的人太多了,恨命運的安排,上一代、這一代的交錯,甚至她自己都恨自己。

她的選擇是遺忘,在現實的痛苦中,恨,只會顯得無力,埋葬了過去,才能新生。不幸已經太多太多,如果還沉浸在這些埋怨中,痛苦只會源源不斷。

黑夜中,誰也看不清誰,誰也不懂誰。

林艾拉了拉身上的薄被,指尖微涼,很輕地回了一聲:“早點休息吧。”

第二天,當鐘朗提出同她一起去醫院看望她母親時,她一陣恍惚,清晨的時候,也許是人防禦力最低的。

一路上,她都忐忑着,她不願意他去,可是終究說不出口,最難推卻的就是別人的一番好意。

自然是林艾先上去了,一刻鐘之後,鐘朗姍姍來了,兩手提了很多東西,這些東西,之前林艾是一點都沒有看到,一看就知道是補品,待接過來,才發現大多是是特供的。

“林老師,這麽久沒來看你,聽說這次手術很成功,我來看看。”鐘朗自然地說着,大氣穩重。

“鐘先生,實在太感謝您了,您人來,我就很感激了,帶了這麽多東西,倒是過意不去。”

鐘朗又詳細地問了幾位專家林母的情況,專家都給予的肯定,熬過了排斥期,一切都好了。

林艾心裏微微一動,他竟會這麽細心,這麽關心人,倒是在她母親面前把“善心”的企業家形象樹立得更加高大神聖。

欣然她們來醫院時,鐘朗剛剛準備離開,門打開的一剎那,林艾心裏覺得不妙,一顆心都提到嗓子了。

可是令林艾驚訝的是,她們這一次并沒有熱絡的和鐘朗打招呼,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就好像面對的是空氣一般。

鐘朗起身告辭之後,幾個人坐在病房裏閑扯着,馬上就要畢業了,穆南家裏安排好工作,薇薇也簽了Z市一家翻譯公司,欣然還是決定留在N市,四個人,依依不舍地擠在沙發上。

四年之後,大家各奔東西,最初的相遇是偶然,最後的離別是必然,一生中總是充斥着這一次次的偶然與必然,才會凸顯出常伴于你我身邊的人,顯得彌足珍貴。

44、借酒告白

晚上客廳裏,林艾和王媽正在一起看畢業照片,這幾天,大家都瘋狂的拍照留戀,一邊放着音樂,音音袅袅,一邊翻着照片。

“這張拍的好!”王媽贊許着,“人長得好看怎麽拍都是好的。”夕陽西下,小木橋上,四個女生側身而站,荷花塘碧葉連天,景美,人也美。

王媽看着林艾的側臉,一派的清淡,心裏嘆惜,這孩子什麽都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