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3)

車的車輪一般在轉動。

背着沉沉的書包走出旅館時,天才微微亮,太陽只露出了一個尖兒,東方火紅的一片,萬物都是空靈的。林艾吸了一口氣,直達心肺。遠遠地看着那座神聖的布達拉宮宮殿在藍天白雲以及遠處群山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壯觀。

林艾并沒有去參觀布達拉宮,而是去了車站坐車轉到當雄,又從當雄縣轉車到納木錯鄉。這幾年,當地的經濟發展得很好,一路都是柏油馬路,車子開得特別順暢。花了四個多小時,她終于見到了她一直想見的人——卓瑪和格列兩姐弟。

姐姐卓瑪上前拉着林艾的手,小姑娘一臉興奮,仰着頭看着她。

“林艾姐姐,你終于來看我們了。”

一旁的小格列還羞澀,低着頭,鞋子不停地蹭着地上的石子。

“姐姐答應過你們,一定會來的。”

卓瑪拉着林艾進了他們的家。卓瑪年邁的祖母坐在門前,看到卓瑪拉着個人回來,蒼老的臉上布滿了皺紋,一雙眼睛混混濁濁地望着他們。

“莫啦,這是林艾姐姐。”卓瑪大聲對着祖母的耳朵喊着。

“莫啦,您好。”林艾笑微微地喊了她一聲,聲音不高,她知道老祖母聽到了。老祖母看着她,眼睛裏似乎閃着光。

卓瑪父母在一次放牧的途中遭遇雪崩不幸遇難,後來一直由年邁的祖母照顧兩個小孩,卓瑪到了上學的年齡一直都不能去上學。

一次偶然的機會,林艾知道了,她就一直資助這兩姐弟。那時候,她才大一,到現在都七年了。不得不感慨,歲月流逝,僅在一夕之間。

林艾放下厚重的包,拿出東西,三套新衣服,以及很多文具。

“卓瑪,你上次不是說喜歡冰心的詩嗎,你看這是什麽。”林艾遞上一套冰心的《繁星春水》。小姑娘的興奮都寫在眼裏。

“格列,這是送給你的。姐姐說你的鋼筆字寫得不怎麽好,平時可不能貪玩啊。”

格列接過鋼筆,擡起頭,一臉的羞澀,黝黑的臉上兩抹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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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屋子二十平方米不到,矮矮的,裏面又黑又濕,屋外擺着鍋竈。

卓瑪抱着一堆柴火生火,一會兒就炊煙袅袅了。看到這樣的卓瑪,林艾一陣心疼,幫着她打下手。小姑娘一直都帶着笑容,彎彎的嘴角,就像天上的月亮一般。

晚上吃的是涼粉、糌粑,喝的是酥油茶,林艾知道這已是他們最好的招待了。

吃完飯,林艾就要走了。格列窩在牆角,右手不停地擡起來又放下。林艾看着眼角一酸。

走時,她在卓瑪的書裏夾了一千塊錢。卓瑪拉着她的手,一直送她到村莊的盡頭,依依不舍地看着她離開。

☆、57

四月的高原,晚上的氣溫還是比較涼的,林艾緊了緊外套,擡頭看着天空,她還是第一次感覺到與天的距離如此之近,手一伸,好像就可以抓到天上的星星了。

她躺在床上,聆聽着深邃的高原之夜,沒有城市的喧嚣、沒有五彩斑斓的霓虹燈,唯有風動的缥缈、蟲鳴鳥叫的惬意。

第二天清晨,林艾收拾好東西,向納木錯出發了。

親身站在納木錯的那一刻,置身一片藍色的世界,淺淺深深,清清澈澈。藍天碧水。碧水襯着藍天,水天交接,渾然一體,站在那裏她才深深地體會到,原來大自然真的存在這種超脫真實的意境,整個人好像都淨化了。

湖邊一片片綠油油的草地,時不時就有牧民趕着羊群牛群穿過,牛兒在湖邊自在地飲水,浩渺無邊的湖面波光粼粼,在風的吹動下泛起層層漣漪。

林艾站在合掌石前。合掌石又稱父母石,相傳它是父親念青唐古拉山峰和母親納木錯女神的化身,這是他們忠貞不渝的愛情象征。這個美麗的傳說,吸引了很多對愛情憧憬的情侶,他們站在石塊前,手拉着手,或者相擁,或是對視,千姿百态,傳達着同一個意思,他們對幸福愛情的期待。

林艾癡癡地看了一會兒,剛準備離開,就聽到後面傳來一個聲音:“小姐,一起合個照吧?”

熟悉的低沉的嗓音,讓她的身子一顫。

她只作沒有聽見,低下頭,就向下一個景點走去。

“這位小姐,這麽美麗的風光,一起合個影吧?”來人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感覺到了熟悉的溫度,心也慢慢地平靜下來。

鐘朗深深地看着她,這幾天,無論是閉上眼還是睜着眼,他的腦海裏都是她的影子,而現在她終于站在自己的面前。

這一刻,他想狠狠地罵她一頓,這三年他放任了她的一切,最後她就想這樣一去不回頭,可終是舍不得。他嘆息了一聲:“林艾,怎麽不聲不響就走了?你——”你不知道我會很擔心嗎?

林艾慢慢地覆上他的手,鐘朗一陣欣喜,可是她卻堅決地把他的手拉下來,往後退開一步,與他之間慢慢地隔開一定的距離,鐘朗的心也一點一點地沉下來。

她嘆了一口氣,看着鐘朗的眼睛:“鐘朗,我自己是來告別的。”一字一句地說着,然後轉向那無邊無際的遠方。

她和他之間終要告別了。

“告別?”鐘朗喃喃地重複着,看着那片湛藍的天空,他也是深深震撼了。許久,他堅定地向她邁進一步,拉着她的手,不容拒絕,“林艾,我和你一起告別過去。”鐘朗凝視着她,一雙眼睛深不見底,上前擁住了她,話鋒一轉,“然後,我們重新開始。”

天地為證。

林艾嘆一口氣:“鐘朗,你不明白。”她看着往來穿梭的行人,一對對情侶,臉上洋溢着的幸福。未來?她不敢想。

鐘朗拉着她的手。

“你做什麽?快放手。”林艾叫着。

鐘朗卻是不管不顧,拖着她站在合掌石前,一臉的堅持,拉着她的手,與之合二為一,合掌石前合掌相視,碧水藍天扣人心弦。

“我明白的是我愛你。”風呼呼地吹過,那句我愛你随着風,飛一般飄向天地之間。

“林艾,你為什麽不敢面對我喜歡你的事實呢?你怕什麽?當初是我渾,三年了,你不理不睬我三年了,還不夠嗎?我已經不年輕了,當初我說過,我只想對你好、對你一心一意。”他沉沉地低訴着,每一個字都打在她的心上。

林艾身子一震,半天也沒有說一句話。他松開她,眉毛舒展開來,聲音溫柔:“過去的回不去了,可是我們還有未來。”

鐘朗看着她沉靜的眸子,期許着。

那一瞬他突然沖動地抱着她,在合掌石前,一圈又一圈地轉着,仿佛直至天荒地老。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人們只是看到一對情侶在表達着他們愛意。

林艾腦袋一陣眩暈:“你快住手!”

鐘朗停下來,興沖沖地拉着一個游客:“哥們幫忙拍一張吧。”

“咔嚓”一聲,時間就定格了,照片拍好了,鐘朗一手搭在林艾肩膀上,對着鏡頭傻氣地比了一個“V”字,露着一口白牙,林艾側着腦袋,表情不明,看着帶着幾分勉強。

之後,兩人一起結伴,逛完了納木錯。一路上,林艾仍是對他不理不睬。鐘朗回去的時候說:“去過納木錯,我的整個靈魂都仿佛被純淨的湖水洗滌了。林艾,你沒有回覺得我現在很不同嗎?”

林艾淡淡地瞥瞥他,不置可否。

那天晚上草原上有個篝火晚會,四面八方的牧民、游客都趕來了,在這片碧海的草地上載歌載舞,熊熊的火焰把黑夜映照成白天。

草原兒女嘹亮的聲音,遠在天邊似乎都能聽見。一首《草原夜色美》,渾厚的歌聲,詩一般動人的歌詞,讓人不知不覺沉靜在這樣的夜色下。林艾仰躺在一片草地上,看着夜空,就好像是身上的棉被一般,她舉高手,看看是否真的能握住那近在眼前的璀璨繁星。腦海裏突然就浮現出一句話:天上星,亮晶晶,永燦爛,長安寧。不知不覺就念了出來。長久她無法保證,至少這一刻她感受到了。

“怎麽躲在這裏?”鐘朗走到她身邊。

林艾翻了個身,鐘朗坐在她的一側,擡起頭,看着夜空,輕輕地念道:“永燦爛,長安寧。”

林艾一怔,雙手交替,枕在頭下,眼睛閉起來,聽着四周的歡歌笑語,其中竟然夾雜着一抹微不可聞的嘆息聲。

許久,一串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低沉的寧靜。

多吉,是之前遇上的一個草原小夥子,當地的牧民,憨憨的,穿着特有的民族服裝。

林艾睜開眼,看到多吉有些踟蹰的樣子,問道:“多吉,有什麽事嗎?”

“哦哦,沒有。”多吉抓了抓帽子,“馬上要跳舞了,我想邀請你去。”

林艾撐起身子,拍拍身上的草屑,帶着喜悅:“那快走吧。”

鐘朗一個人愣愣地坐在地上,她就這樣在自己面前跑了。遠方,環繞的人圈,萬千人中,他一眼就找到了林艾,林艾和兩邊的人手拉着手,跑跑跳跳的,一臉明媚的笑,這種笑容,是他這三年來一直期望的。

他想到林艾說的“告別”,西藏之行,她是來尋求一種自我的解脫與救贖。她真的決定放下了,而他是絕不會放手的。他站起來,快速地走到林艾身邊,一溜煙地就j□j去,拉着纖纖細手,也随着載歌載舞。

林艾驚訝地看着這個成熟穩重的大男人,別扭地前後晃動,動作一點也不協調,毫無美感。這麽滑稽的樣子,估計也是鐘朗畢生第一次。她不厚道地笑起來,來到這裏,她終于可以大哭,可以大笑了。

鐘朗有點惱火,自己這樣為了誰,他側頭瞪了她一眼,眼睛裏卻流動着點點柔情。一剎那,林艾就掉進了那個漆黑的瞳孔裏,心飄飄地轉了一圈,再也沒有力氣。

當一切歸為平靜的時候,問題也來了。

鐘朗之前準備了兩個帳篷,現在卻只有一個了。林艾怎麽想都覺得是鐘朗故意的。

鐘朗卻一臉坦然:“剛剛一個牧民大叔他家的帳篷壞了,我就把我的借給他了。”

林艾冷着臉。

“不信?”鐘朗低下頭,“人家拖家帶口的,背上還扛着個三四歲的小女兒,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露宿草原吧。”鐘朗絮絮叨叨地說着。

林艾淺淺一笑,猶如春花乍放,眸光一轉,語氣中帶着狡黠:“那你是打算今晚露宿草原了?”

鐘朗看着她的盈盈笑顏:“你忍心——”

林艾沒說話,一轉身,就鑽進帳篷裏,簾子一放,躺在柔軟的墊子上。帳篷的頂端是透明的,這樣就可以看到夜空的星星。

她昏昏欲睡的時候,鐘朗依舊沒有進來。高原的氣溫一到晚上驟降,她躺在這裏還覺得有絲冷意,輾轉反側了許久。終于還是套上外套,走出來時,四處漆黑一片,并沒有鐘朗的人影,頓時她的心裏慌亂起來:“鐘朗!鐘朗!”可是半天都沒有響應。

“鐘朗——”聲音幽幽的明顯的尾音發顫。

鐘朗躲在帳篷的暗角,林艾一出來他就看見了,聽見她喚着自己的名字,心裏很受用,她還是擔心自己的。一聲又一聲,她的聲音也越來越着急,終于明白,此生他是不會再放開了。

“林艾——”溫柔地叫喚着她的名字,這個低沉的嗓音,除了鐘朗別無他人。

林艾轉過頭,眸中帶着點點星光,聲音有些發顫,卻還是強作堅強:“鐘朗,你三更半夜亂跑什麽?躲在這裏吓什麽人!”雖然聲聲指責,可他知道她這是在關心他。

林艾氣呼呼地進了帳篷,簾子也沒再放下,鐘朗跟着進去了。

一張不算寬裕的軟墊上,林艾縮在裏面,鐘朗厚着臉皮躺在外側,身子輕輕地一動。林艾說到:“別動來動去的,保持距離。”

鐘朗心裏一陣嗤笑,她還以為是梁山伯和祝英臺啊,中間是不是要放碗水。想着那個故事最後凄美的結局,心裏又呸了兩聲。他和林艾可是要天長地久的。

“哎,剛剛真是凍死我了,腳到現在還沒知覺。”說着狀似不小心,他的腳就碰到了林艾溫熱的小腿肚,雖然隔着衣服,林艾的确是感到一陣冰冷。她只作自己是睡熟了,也不與他計較。鐘朗卻是變本加厲,伸着手擁着她。

林艾忍不下了,一轉身,兩人臉對臉,眼對眼,看到鐘朗那雙滿含神情的眼,就如同一個旋渦,深深地吸進去。

她剛一張口,他的吻就落在她的唇上,輕吻着她,她的眉、她的眼,一種淡淡的清香傳來,他像是受了蠱惑一般,沉迷其中。

這一夜,意動了,情迷了。

月朗星稀,連高原的寒冷也沒法阻止這場火熱的蔓延。

平靜之後,林艾的臉埋在他的胸口,平穩地呼吸着。靠着這溫暖的懷抱,她沉沉地進入了夢想。

鐘朗小心翼翼地理好她的衣服,又溫柔地為她蓋好被子。他忘我地沉醉在這夜色裏,月光從帳篷頂端透進來,原本清冷如水的月光,此刻在鐘朗眼裏卻是溫軟如玉。

清晨的曙光灑滿整片大地,林艾輕輕一個翻身,幽幽地醒來,大半個被子都在自己身上,鐘朗身上只有那可憐的一小角。

聽到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鐘朗恍惚地睜開眼,腦袋沉沉的。可行動還是有速的,他一把拽下林艾,劈頭蓋臉一陣熱吻。

林艾拉着他不安分的手,一觸到他的手,才驚覺他的體溫怎麽這麽高。

鐘朗氣喘籲籲地松口之後,閑閑地躺在榻上,像只偷了腥的貓,一臉餍足。林艾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見鐘朗還躺在那裏,一臉疲倦。這個男人就這樣匆匆地來了,毫無預警地闖入她的行程。

“鐘朗,今天你就回去吧。”

路,終歸有盡頭的。

“哼。”鐘朗發出一聲不滿。

“行,那我走了。”林艾也不理他,反正她現在什麽沒有,有的是時間,她可以在這裏漫游。可他不行,他有他的責任,他的家庭,還有……鐘朗見她真的就這麽走了,一急,猛一站起來,頭就一陣發暈,雙腳似乎都無力。

“你——”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喘起來,劇烈地咳嗽,臉色也有些蒼白,嘴唇有些烏紫。

林艾感覺不妙,快速地走過去:“鐘朗,你怎麽了?”

“沒事。”鐘朗拉着她的手,勉強地笑了笑。

林艾一探她的頭,灼灼的熱度。

“鐘朗,你發燒了?”

這會兒,他的臉是越咳越紅。半夜的時候,她就隐約聽見咳嗽聲,低低的,他……難道一直都在忍着?

“鐘朗,我們必須立刻去醫院。”

他已經有高原反應了。

看到林艾一臉的焦急,鐘朗笑了,布滿柔情的黑色眼眸灼灼地看着她:“你不走了?”

林艾沒有理會他,只是迅速地給他套上衣服,然後拉着他向外走。

鐘朗卻是固執地站着不動,林艾回頭,面色倉皇,鐘朗現在發着燒,氣喘,咳嗽,他們都是匆匆來的西藏,什麽準備也沒有,身邊一點藥都找不到。他怎麽現在還能這樣不在意自己的身體。

“你不走了?”他虛弱又堅定地問道。

林艾急得一頭汗,鐘朗卻還在磨蹭,耳邊是他急促的呼吸聲,眼睛裏看到的是他發紫的嘴角,手上摸到的是他灼灼的體溫,豆大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地落下來。

“鐘朗,我……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我們去醫院吧。”

他總是讓她哭,讓她傷心,今後不會了,他發誓以後一定讓她每天都是帶着笑的。

“小艾……”他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斷斷續續地咳嗽着,“你別哭,我沒事。”

話剛說一完,鐘朗就一陣眩暈昏了過去,耳邊充斥着林艾的呼喊聲,閉上眼睛的那一瞬,他迷糊地看着她哭得像只小花貓,就像自己小時候在爺爺家養的那只。

鐘朗被送進醫院後,醫院一陣忙亂。

受涼,引發的高原肺水腫。到了醫院,鐘朗已經神志不清。醫生拿着手電筒,翻着他的眼皮:“患者心率明顯增快,心音強,肺部聽診有啰音。立刻送手術室!”

鐘朗立刻被推進搶救室。

林艾再一次獨自一個人坐在醫院的長椅上,這種感覺她實在太怕了,那種孤獨、彷徨就像魔鬼一般慢慢地把人吞噬,就像沒有靈魂的木偶一般。

時間滴答滴答地走過去了,當鐘朗被推出來的時候,林艾微微向前邁了一步,這才發現雙腳虛軟無力,她撐在一邊的牆壁上。看着鐘朗的臉色煞白煞白的。

醫生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看着林艾蒼白的臉色,想着又是來旅游的情侶,嘆了一口氣。

醫生說鐘朗肺部感染,還在觀察期。

鐘朗仍在昏迷中。林艾坐在他的病床邊,摸着他消瘦的臉頰。

她的淚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打在他的臉上、手上,他似乎感覺到落在他皮膚上的淚,手指微微一動。可是終究身體太虛弱了,沒能醒來。

☆、58

林艾傻傻地看了鐘朗一夜,回憶着從第一次遇到他的情景。直到天明,她怔怔地走了出去。門“嘎吱”的一聲悠揚地響起。鐘朗迷迷糊糊地聽到聲音,嗓子裏堵着一口痰,他大咳了幾下,胸口一陣悶痛。睜開眼睛,一室無人,他委靡地看向門口,那裏剛剛似乎還有人的。林艾是去買早飯了,她一會兒就會回來的。鐘朗告訴自己。

鐘朗緊緊地看着手機上的時間,一分又一分地過去了,剛剛六點不到,現在已經七點多了,林艾一直沒有回來。她會不會又突然走了?鐘朗再也坐不住了,剛一站起來,腦袋就一片眩暈,他穿着病號服,全身無力地走出去。

一路上,他都沒有看到林艾的身影。

“有沒有看到一個穿着紫色上衣的女孩子,這麽高,紮着個馬尾……”鐘朗拉着路人、護士就一邊問,一邊比畫着。可是大家只是搖搖頭。

他喘着氣,來到醫院的大門口。他朝着一邊走去,前方聚集很多人圍在一起。向他迎面走來的一個五十多歲的阿姨,搖着頭,惋惜地和一旁的人說道:“挺漂亮的一個女孩子,一身的血,真可憐啊。”

鐘朗的腳步一頓,倏地拉着那阿姨:“是不是一個穿紫衣服的女孩子?是不是?”他大聲喊着,額頭、脖頸的青筋都暴起來了。

阿姨也被吓住了:“是的啊。”

鐘朗一雙手頹然地放下來,快速地沖進人群,胸口越來越痛,呼吸越來越難,好像有千萬根針紮着一般。

“林艾——林艾——”

當看到那一攤鮮紅的血,他的心好像都停止了跳躍。

林艾出來吃了個早飯,又去買了一些洗漱用品。路過這擁擠的人群時,依稀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本不想圍觀的她,微微向裏一看,不可置信地看到鐘朗蹲在地上。

“鐘朗,你怎麽跑出來了?”這一個聲音仿佛天籁一般,鐘朗擡起頭,用力地抓着她。

“林艾,你說過你不走了?”他一邊說一邊又是劇烈地咳起來,額頭布滿了汗珠。

“鐘朗,你在這發什麽瘋?”林艾叫道,“你不要命了!”

“我是瘋了!”鐘朗扯着她的胳膊,“我剛剛以為你出事了。”

林艾一怔,瞥見鐘朗微濕的眼角布滿了紅絲。

林艾推着鐘朗就向醫院走,奈何鐘朗像是鐵了心一般。看着他咳得彎着腰,額頭的汗越來越多。

“鐘朗,算我求求你了,趕緊回醫院吧。”林艾咬着唇,聲音已經發顫了,她怕了。鐘朗拿命在逼她。

“我答應你,我不會再走了。”林艾拼命地點頭。

鐘朗聽到這句,揚起了一個勝利的笑容,然後他又暈了。好在周圍一個壯漢,立刻背着他到醫院。

醫生冷着臉:“真是胡鬧!不要命了!”

這一覺,鐘朗睡得安穩,他恍惚地夢到那個寒冷的冬夜,他開着車子正準備回家,就看到林艾縮着小小的身子,走在寂寥的大馬路上,前後無人,她時不時地搓搓手,嘴裏呼出的熱氣凝成一團白霧,小小的背影,讓人讀到了她的堅定。對上那雙清澈的眼睛,他塵封已久的心居然跳動了。

屋內擺放着加濕器,空氣濕潤,霧氣彌漫。鐘朗醒來的時候,稍微動了一下,全身像散了架一般。床側一個黑黑的小腦袋趴在床沿,眉頭像打了結一般,皺皺的。

鐘朗輕輕地掀起被子一角,這一個輕微的動作,林艾就驚醒了。

“鐘朗,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林艾以為他想坐起來,就把枕頭扶起來,看到她雙眼又紅又腫,像兩顆核桃,鐘朗莫名地開心起來,嗓子幹得要冒煙了,聲音有些沙啞:“你眼睛腫得我都快不認識了。”

林艾的臉就紅了,她低低地說道:“醫生說要是再晚一點來,你就……”那一刻,她真的好怕!

有些人,總在失去後,才會發現,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植入你的心了。幸好,他們這一次還沒有彼此失去。

她低垂着頭,鐘朗只瞧見她半邊的側臉,面色有些蒼白。他拉着她的手,柔若無骨,細細摩挲着。第一次,她沒有絲毫的掙紮。

看着他虛弱的樣子,她也就随他高興了。一夕間,鐘朗全身的細胞都像活過來一般:“小艾……”

話還沒說完,他的手機就振起來。林艾抽回手,把手機遞給他。

鐘朗一看是顧毅琛這家夥,一陣來火:“什麽事?”

“二哥,我聽說你跑西藏去了,怎麽說,嫂子追到了嗎?”

“有屁快放,沒事我挂了。”

“別呀,二哥,提前恭喜你啊,什麽時候你和小夕都要訂婚了,怎麽一個個都做地下工作?”

“什麽?顧三,你說清楚。”鐘朗一陣惱火。

“你媽說的,現在都傳開了,陸夕辰是你家內定的兒媳婦。”顧毅琛那邊跷二郎腿,一臉的春風得意。

鐘朗“啪”的一聲,扔了電話,那部烤漆的黑色手機,頓時四分五裂,電池都蹦出來了。

林艾走過去,輕輕地拾起散落一地的手機零件,慢慢地組合起來。

鐘朗到底還有些虛,一會兒又睡下了。林艾靜靜坐在一邊陪同着,怔怔地看着他熟睡的樣子,有些感慨。

一會兒,他的手機又振動了,林艾拿起來,猶豫地走到門外接起。

“二哥,你趕緊回來吧。”

“他……他睡着了。”林艾低低說道。

那邊一愣:“哦,嫂子,你趕緊和二哥回來把,鐘朗他爺爺又犯病了。”

林艾一聽,就知道事情不好。

“嫂子,你在聽沒?”顧毅琛喊起來。

“鐘朗他現在住院。”

“啊!他怎麽了?”那端顧毅琛眉心一皺,估計鐘朗真出事了,立馬收起來吊兒郎當。

“高原肺水腫。”

林艾給鐘朗打了一碗清粥,配着當地的特色小菜,放到他面前。

鐘朗苦着臉:“能不能換個?無色無味的,當我是和尚啊。”

和鐘朗相處久了,她也漸漸地找到門道,他發什麽火她就當沒聽見,自然他就會好。

沒一會兒,果然鐘朗拿着調羹,吃了一勺,就“哎喲”叫了一聲。

“怎麽了?”林艾以為他又是哪裏不舒服了。

鐘朗擡起右手:“這手挂了半天的點滴,渾然無力。”眼睛若有似無地掃着林艾,可對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半晌,他吸了一口氣,自己又奢求了,無奈伸手,然而另一雙手,比他更快地拿起調羹。

林艾沒有說話,端起碗舀起一勺就往鐘朗嘴裏送,鐘朗心雀躍了,無意識地張嘴接住。

然後,他又叫了一聲,一臉通紅,一手捂着嘴。

“怎麽了?怎麽了?”林艾放下碗筷,拍着他的背。

“燙!”他的舌頭都沒知覺了。

林艾一愣,撲哧笑了起來,鐘朗倒是更不好意思了,臉微微板起來。之後每一勺,她都要吹一吹,鐘朗的心都要化了,他所求的不就是這些嗎?心想這次的病值了。

林艾在醫院門口買了一大束花。賣花的藏族小姑娘告訴她,這花叫格桑花。藏族有一個美麗的傳說:不管是誰,只要找到了八瓣格桑花,就找到了幸福。林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鐘朗看着這束花,很新奇,他從來沒有見過,純潔可愛,小小的花瓣,綠色的經脈,細細的,散發着淡淡的清香。

“這是什麽花?”鐘朗好奇,拿起一朵,細細地把玩,眼神緩緩地流過林艾的眉角。

“藏紅花!”林艾一本正經的說。

鐘朗一愣:“換了,換了!”

“不換!這麽好看換什麽!”

鐘朗細細一看,也不像啊。猜想林艾在糊弄他。拿起手機,就到網上查一查,果真查到了。格桑花,他一行一行地看着。格桑花的花語:憐取眼前人。

這一行字讓他整個人都飄忽了,林艾這是在對他表白嗎?

林艾靜靜地想着小姑娘對她說話,神情虛晃。就在這時,口袋裏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一長串的數字,她微微一怔,沒想到,隔了三年之久,這個號碼竟然還在用。她遲疑了一下接起來。

“喂。”

鐘朗從夢幻中清醒,好像驚弓之鳥一般豎起了耳朵。

“林艾?”那端,許晔軒的聲音有些幹澀,伴随着幾聲悶悶的咳嗽聲。

“晔軒……你?”她只覺得嘴唇幹澀,不自覺地握緊了手機。

“我回國了,在B市。”許晔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穩穩氣息重重地說道。三年的時間,他不斷地使自己強大起來,隔着電話聽着她的聲音,他發現自己呼吸都有些疼痛。

林艾輕若無聲的嘆口氣。

“你在哪兒?”

“我在西藏……”話還沒說完,電話就挂了。林艾一看,手機已經黑屏了,自動關機。

一擡頭,就看到某人臉色發青,繃得緊緊的。剛剛那多嬌豔的格桑花,而今花瓣散落一地。

她剛剛站起身,就被鐘朗一手拽進懷裏:“林艾,不要再見他了,也不要再接他的電話了。”低沉無奈的聲音,帶着不确定,帶着彷徨。他們曾經有過一段純潔無瑕的小愛情,鐘朗嫉妒得發狂。

靠得近,林艾清晰聽到鐘朗心髒跳動的聲音,一下一下,有些急促,那只布滿針孔的手,手背上一陣青紫,拉着她。

林艾伸出一只手,細細地摸索着他的手背。眼眶熱熱的,微微閉上眼,眼淚一滴一滴地滴在他的手背上。鐘朗一怔。

當林艾的手環住他的身體時,他如同石頭一般僵硬,直到胸前的一片冰涼讓他如夢初醒。擡起她的頭,看着淚眼蒙眬的她,帶着不确定,傾身向前,擁住她,吻着她的眉角。她的熱淚,眼淚的味道他第一次嘗到,沒有苦澀,帶着一絲香甜。

兜兜轉轉三年,兩人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是心與心的貼近。

晚上,林艾蜷在小沙發上,小小的一團。鐘朗讓她上床睡,偏要和他強。抱起她,放到床上,為她蓋好被子,看着她閉着眼,呼吸平穩,那酣甜熟睡之态,他輕輕地在她的頰邊落下一吻,淺言低笑:“終于抱得美人歸了。”

☆、59

這一晚,他就像個初談戀愛的愣頭青,傻傻地看着林艾。半夜的時候,林艾轉身,就碰到溫熱熟悉的懷抱,一睜開眼,昏暗的燈光下,迷迷糊糊地就對上了一雙漆黑灼灼的眼,着實吓了一跳。

對于她怎麽跑床上了,不問也知道,她閉上眼:“大半夜的不睡覺,瞪着眼睛看門啊?”

“寶貝,不是看門,是看你。小艾,我好像在做夢一樣。”他溫和地看着她。

林艾找了一個合适的位置,舒舒服服地閉着眼睛,嘴角揚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鐘朗的手,在她的臉上來來回回地輕撫,林艾“啪”的一聲就拍上去。

“我去睡沙發。”她作勢就要起來,鐘朗無奈地收回手。

第二天一醒來,就對上那張英俊的臉眉開眼笑地道:“早上好!”

林艾低低地“嗯”了一聲,後半夜,鐘朗在床上扭來扭去,害得她一直沒有睡好。

對于林艾這個敷衍的招呼,鐘朗很不滿意,托着她的頭,劈頭蓋臉地吻下去,一手抱着她的背。

林艾緊閉着唇,就是不開口,鐘朗低低地笑着,牙齒上下啃噬着她,酥酥麻麻的。

手慢慢地滑到她的腰間,倏地一捏。

“啊!”林艾一聲驚叫。

鐘朗順利入關,濕熱的長舌有力地在她口中鑽動,熱情地舔舐,吞咽着她的甜蜜。

直到林艾呼吸不暢,鐘朗才松口。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又是一動。

林艾推着他:“一大早,臉沒洗,牙沒刷,你講不講衛生啊?”

一句話,生生把晨間之吻這浪漫的情調給刺破了,鐘朗抑郁了。

洗漱好,剛出來,病房的門一陣急促敲打。鐘朗悶悶地倚在床上,絲毫沒有下床開門的意思。

林艾快速地走過去,門一開,來的還真是不速之客。

顧毅琛對林艾一笑,進來之後,往沙發一坐:“二哥……身體怎麽樣了?”

鐘朗翻翻白眼,沒理他。

林艾拿着保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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