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露臺上起風,吹散了初夏的熱氣,卻怎麽都吹不散他磁石一般吸走她所有魂魄的聲音。
“我對你做的一切都有私心,從一開始我或許還沒意識到對你的感情,但絕不是因為想和你成為朋友這麽簡單。”
“請你吃飯是為了多一些和你相處的機會,我不想因為溫景澤的事,我們之間完全斷了聯系。”
“從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就一直認為你值得更好的。你是個很好的姑娘,你值得被一個好男人好好疼愛,而不是在他那裏委曲求全。可是除了眼睜睜看着,我沒有任何立場要求你那樣做……”
“寧姝,我這輩子最欣慰的事,就是你能夠離開他。”
“那時候我就決定了,我要好好照顧你。如果可以的話,”他輕輕碰到她的手,溫柔而緩慢地握住,“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等等。”寧姝整個人都是顫抖的,突然被他牽住的手更是下意識地抽了出來,捂住七上八下的心口,連說話也有些不利索,“我覺得,我不太舒服。”
裴司延蹙了蹙眉:“哪裏不舒服?”
“我頭好暈。”寧姝一臉難受的樣子,語無倫次,“可能是這裏太熱了,我酒喝多了,我進去吹一吹……”
說完也不等他回話,便從人胳膊底下鑽了出去。腳步靈活,一點都不像喝醉頭暈的狀态。
裴司延轉頭看向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無奈地勾起唇角。
**
随菀正在飲食區拿吃的,寧姝跑過去,挂在她身上氣喘籲籲。
“你怎麽了這是?”随菀低下頭看她,“一副見了鬼的樣子,臉還這麽紅,用不用叫個120?”
“不用。”寧姝深吸了一口氣,“我還可以自己搶救一下。”
随菀笑了笑,往盤子裏夾了塊小蛋糕,忽然轉頭往另一邊一看,激動地拍她胳膊:“哎,是你那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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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話音未落,寧姝腦袋就擱她肩膀上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随菀第一次近距離看裴司延,不免被男人的俊朗卓絕所吸引,但也只有一個瞬間,閱盡千帆的随菀很快鎮定下來,禮貌得體地打招呼:“裴總您好。”
“你好。”裴司延點了下頭,看向她肩膀上的女孩,“她怎麽樣?”
随菀剛要說應該沒事,肩膀上的腦袋突然動了動,伴随着寧姝吐詞不清的嘟哝:“菀菀,我難受……”
随菀嘴角一抽,立刻明白過來,轉頭向裴司延解釋:“裴總,她好像喝醉了,剛才就一直叫難受來着。”
“菀菀,你不要吃那個蘑菇……”寧姝夢呓般地開口,“紅傘傘,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噗嗤——”随菀忍不住笑了,差點要露餡,連忙扶住她對裴司延道:“裴總,她好像醉得不輕,我先送她回去了。”
“嗯。”裴司延擡起手來,“我幫你。”
寧姝一路上裝着死,被随菀和裴司延扶到電梯裏,再到停車場,最後被放進随菀的車後座躺着,才終于輕松下來。
代駕在啓動車子,發動機轟隆的背景音裏,她聽見裴司延和随菀在外面說話。
“到家記得報個平安。”
“好的裴總。”
“她睡覺會經常踢被子,你注意一些。”
“……額,好的。”
終于随菀也進來了,車子駛離地下車庫,寧姝突然被擰了把胳膊,只見随菀眼神犀利地盯着她,嚴肅審問:“他怎麽知道你睡覺踢被子?你倆都到這進度了?”
“沒有。”寧姝連連搖頭,“有一次我聚餐喝醉了嘛,估計就是那次……”
“那今天又什麽情況?好端端的裝什麽?你要演戲也不提前知會我一聲,搞得我措手不及。”随菀翻了個白眼,打開礦泉水瓶蓋。
寧姝揪着手指道:“他剛剛跟我表白。”
“什麽?!”随菀忍不住一口水噴出來,一邊慌忙拿紙巾,一邊追問:“裴司延向你表白?什麽鬼?這是我不花錢就能聽的嗎?”
“就是這樣。”寧姝點了點頭,“我腦子一熱,就跑了。”
随菀擰上瓶蓋,雙手摁住她肩,哭笑不得:“姐妹你跑什麽?這種事情有什麽好跑的?你不是也對他有意思嗎?你倆這不是一拍即合——”
“我當時就是覺得,再不跑我人都要炸了。”寧姝一本正經地說。
到現在回想起剛才的場景,依舊是心髒控制不住砰砰狂跳,整個生理系統都瀕臨紊亂,自動開啓保護模式。
“我覺得好不真實,像做夢一樣。”寧姝低着頭,目光落向糾結的雙手,“所以我需要冷靜一下。”
“這情節是挺偶像劇的,而且像裴司延那種男人,你要是真和他在一起,會很沒有安全感吧,也可能會沒有結果。”随菀嘆了一聲,“如果一開始就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倒是行。”
寧姝看她一眼:“你以為我是你啊。”
“還有心情諷刺我呢?”随菀假裝生氣,“我說正經的,你要是決定投入真心,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弄清楚,他到底是打算對你負責到底,還是僅僅随便談個戀愛,解個悶兒。”
寧姝一臉苦惱:“那我怎麽知道?”
随菀沉吟片刻。
“雖然這個說法不是百分百準确,不過一個男人願意花越多時間和精力追你,那他是真心的可能性就越大。尤其是像裴司延這種男人,他的時間和精力格外寶貴的呀,他要追一個女人付出的沉沒成本,也比普通男人要高。”
“那我現在要怎麽辦?”寧姝一腦門漿糊,哪想到這麽多複雜理論,只想要一個結果。
“跑都跑了,還能怎麽辦?”随菀聳了聳肩,“要不你主動找他,要不等他來找你,自己看着辦咯。”
寧姝整個人癱進座椅裏,長籲短嘆。
第二天因為大腦興奮起得太早,寧姝七點多就到了事務所,先放好東西才下樓吃早餐。
結果電梯剛到一樓,門打開,她還沒來得及出去,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迅速走進來,摁下頂樓按鈕。
電梯門再次關上。
寧姝頭皮一陣陣發麻,尴尬地擡了擡手:“裴先生,早。”
“早。”他笑了一聲,一只手揣在褲兜裏,另一只握着她旁邊的扶手,用身體和手臂将她圈在轎廂角落,“昨晚醉成那樣,不用休息?”
“我……還好,不用。”寧姝用力搖了搖頭。
“該記得的還記得嗎?”他問。
寧姝遲疑了下。
他便繼續道:“不記得我可以再說一次。”
寧姝急忙阻止他:“不用了,我記得……”
再說一次?不如直接打120把她送進ICU。
當初爸爸是心髒病去世的,現在她強烈懷疑自己有被遺傳。
裴司延見小姑娘緊張得不得了,嗓音壓得更溫柔些,不忍心對她太強勢:“你不用太有壓力,你也可以拒絕我的請求。”
聽見他說拒絕,寧姝不禁眼皮一跳。
“但是,”他頓了頓,彎起眸,“我說過的話永遠算數。”
寧姝緊抿着唇,“嗯”了一聲。
“你不用懷疑我是不是認真的,我這人從不開玩笑,也不把感情當兒戲,這麽多年你是頭一個。”他把扶手捏得很緊,骨節泛白,卻用低柔的語氣盡量讓她感覺到輕松,“或許,你可以試着考察一下,再做決定?”
寧姝懵懵地擡起頭,望着他:“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他笑了笑,眼底有奪目的光,“能不能讓我正式追你?”
**
寧姝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辦公室的,也不知道當時是哪裏來的勇氣和臉面,答應他那句話。
“那就追吧。”她似乎表現得還挺淡定。
可實際上,心髒距離ICU只有寸步之遙。
上班後沒多久,寧姝突然接到個電話。
是她三月份接診過的一個病患家屬,父母是農民工,女兒在城中村的小學念書時遭到無良男老師猥亵,心裏留下了陰影。後來一家人因為負擔不起城裏的房租,父母在女兒出事後到處奔波也丢了工作,無奈帶着孩子回到鄉下。
這次打電話過來,說是女兒得病去世了,問是什麽病,他們不說。
“能做的都做了。”王瑤寬慰她道,“當時他們付不起咨詢費,你都自己掏腰包了,還能怎麽辦?”
“我沒事。”寧姝搖了搖頭,“你去忙吧。”
王瑤往出走了兩步,回頭問:“那你去看看不?”
寧姝稍稍遲疑,然後面無表情地勾了勾唇:“就不去了吧。”
“哦。”王瑤說,“我一會兒約了人在外面,你車借我。”
寧姝把鑰匙遞給她,“下班前啊。”
“知道。”
整個上午工作都有些心不在焉,寧姝午飯也沒吃,就啃了個蘋果,在系統裏調出三月份的病歷。
照片上的小姑娘才十一歲,人生精彩的部分還沒來得及開始。
坐在椅子上發了會兒呆,她撿起座機話筒,給陳修辦公室打了個電話:
“陳總,我請假一天。”
**
車子被王瑤開走了,出租車也不會往鄰市的鄉裏跑,打車app排隊十幾位。寧姝站在大廈門口看着來往的車流,正思索着怎麽辦,前方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喇叭聲。
是裴司延的車。
車窗降下來,裏面只坐着張助理,笑着朝她揮了揮手:“寧小姐,去哪兒啊?”
寧姝也不和他客氣:“我有事要去趟寧安鄉,你有時間嗎?能不能送我去汽車站?”
“上車吧。”張助理開了門鎖。
寧姝打開副駕駛坐進去,先說謝謝,然後提醒他:“是南邊的汽車站,挨着高鐵站那個。”
張助理點了下頭,發動車子。
寧姝在車上小憩了一會兒,再睜眼的時候,他們已經在高速公路上,兩旁的隔離欄倒退成一條模糊的綠線。
她懵了懵:“我不是說去汽車站嗎?”
張助理解釋道:“去寧安沒有直達的城際,您還得在鎮上轉車,太麻煩了,我直接送您過去。”
“那多耽誤你時間啊……”
“不耽誤。”張助理笑呵呵,“老板說了,您的事兒就是頭等大事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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