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帳前對質

狂沙見兩名白衫人已束手就擒，便還劍入鞘，語氣緩和下來說道：“非本校尉不尊重易夫子，你們前來追查罪賊，我已全力配合。然此二人确乃大将軍密使，事關軍情機密，我亦不敢讓你等目睹其面容。你等既蠻不講理在先，我便只能約束你等于後，以防你等再次做出擾亂軍營之事。”

白衫人嘴硬道：“便是大将軍在此，也不敢如此行事，此二人若不是有鬼，又怎會一直背對于我？”

狂沙不再與其多言，對親兵擺擺手道：“先帶下去，好生看管起來，勿要怠慢了二位使者。”

親兵領命将白衫人押了下去，狂沙走到帳前往外看了看，确定無虞後，方才放下門簾走了回來。

“好了，總算是有驚無險。”狂沙緩聲道。

淩風轉過身來，抱拳謝道：“多謝兄長相助！”青鸾亦抱拳謝道：“多謝校尉！”

狂沙問道：“你二人去雁栖山作甚？如今漠南胡人蠢蠢欲動，雁栖山內又有山賊出沒，實非安全之地。”

淩風答道：“正因混亂，才可趁亂栖身。自玄武城至雁嶺關，仙音門人已廣布羅網，無我容身之地。我自幼便生長在雁栖山，在那裏尋一藏身之處應是不難。”

狂沙點點頭道：“既如此，事不宜遲，你們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便送你們出塞。”

淩風看向青鸾，青鸾思量片刻便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翌日清晨，天剛微亮，青鸾和淩風二人便由狂沙護送着來到了雁嶺關城門下。狂沙朝城門揮了揮手，幾名守衛走到城門下面，合力将整條圓木制成的門栓擡下，再奮力将城門往裏拉開。

笨重的城門發出“吱呀吱呀”一陣響聲，一陣風沙沿着巨大的縫隙鑽了進來，吹得衆人不得不眯起眼睛、遮住口鼻。

待城門完全打開，青鸾和淩風對視了一眼，淩風點點頭，向狂沙抱拳道：“兄長，淩風先行告辭，待我他日歸來，再與兄長并肩殺胡！”

狂沙拍了拍淩風的肩膀，小聲說道：“到得塞外，萬事小心，定要護得郡主周全！”

淩風聞言一愣，狂沙朝他擠了擠眉眼，又抱拳向青鸾小聲說道：“郡主保重！”

青鸾莞爾一笑，亦抱拳答禮：“世上已無郡主，只有青鸾。校尉後會有期！”

目送青鸾和淩風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地平線上，狂沙方才轉身向守衛招了招手，示意關上城門後離去。

剛回到帳內坐下，便有親兵來報：“禀校尉，蒼雷将軍和仙音門靈空子仙使到！”

狂沙愕然起身道：“速速有請！”親兵領命而去，狂沙皺眉思量片刻，亦走出帳外相迎。

蒼雷與靈空子在親兵接引下來至帳前，狂沙抱拳道：“恭迎将軍！見過仙使！”

蒼雷哈哈大笑，走上前去便是一個熊抱，随後分開道：“我早已不是将軍，兄弟見外了！”

靈空子負手而立，微微向狂沙點了點頭。

狂沙側身道：“請二位帳內就座。”

三人先後進入營帳，一番推讓之後，依舊是由狂沙坐了首位，靈空子坐于左側，蒼雷在右側案前坐下。

寒暄過後，狂沙問道：“不知二位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蒼雷道：“我奉大将軍之命，至雁嶺關協調查探胡人動靜，原本前幾日就該動身，因仙使邀我同行，陪着在路上尋訪了幾處山嶺，所以耽擱了些時日。”說完便望向靈空子。

靈空子接過話來，不緊不慢說道：“我奉師尊易夫子之命，一路查訪三名兇犯至此。不知校尉可曾見過？其中二人應是少年模樣，乃一男一女。”

狂沙凝神思索片刻，答道：“這便巧了，前幾日亦有兩名仙音門使者造訪軍中，同為查探罪賊，不過目标卻只有兩人。”說罷便向帳外喊道：“來人！速去請二位仙音門使者來見！”吩咐完畢，又對靈空子抱拳道：“昨日夜裏，仙門二位使者一時情急，沖撞了軍營，險些刀劍相見，本校尉不得已之下，便将二位使者保護了起來，若有得罪之處，還請仙使海涵！”

靈空子臉色一變，冷冷說道：“如若真是他們不知分寸，本座定會嚴懲。”

言語之間，昨夜那兩位仙音門弟子已入得帳內，一見到靈空子，便紛紛抱拳嚷道：“師兄明鑒！昨日夜裏我們便發現了那二人行蹤，只是這校尉百般阻攔，讓我們錯失了機會！”

靈空子眼裏閃過一絲厲芒，旋又冷靜下來，問這兩名弟子道：“狂沙校尉說你二人昨夜沖撞軍營，究竟何事，細細道來。”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将事情原委說了個大概，當然亦少不了一番添油加醋，直将狂沙描繪成一番嚣張跋扈、目中無人的模樣。

靈空子冷冷看向狂沙，狂沙卻失聲笑道：“仙音門弟子個個都如此巧舌如簧麽？他二人沖闖營帳時打傷的守衛此刻還在郎中處醫治，仙使可要喚來對質？”

靈空子扭頭問那兩名弟子道：“你們可曾看清那兩人面貌？”

兩名弟子面面相觑一番，都搖了搖頭，其中一人強辯道：“鬼鬼祟祟深夜入營，且有人親眼目睹說是兩個少年模樣之人。”

靈空子追問道：“何人親眼目睹？”

那弟子支支吾吾道：“便是昨夜接引他們入帳的那個伍長。”

狂沙聽到此處，微微眯起了雙眼，沉聲向帳外吩咐道：“去将昨夜轅門崗哨的伍長傳來。”帳外親兵領命而去。

狂沙吩咐完，便對靈空子說道：“無論他人如何描述，昨夜二人确乃大将軍密使，為保證密使安全，面貌不可露于軍外之人知曉，此乃鐵律，縱是仙使在此，便也瞧不得。”

靈空子冷冷道：“是否大将軍密使，本座回到石原城一問大将軍便知。”

此時蒼雷突然插話道：“此事無須問大将軍，密使一事，乃我親自安排，大将軍亦不過問此等具體瑣事。我自石原大營出發前，确有差遣兩名信使，執大将軍府令牌前來通傳，令狂沙校尉嚴密注意雁嶺關內外一切可疑人等，嚴防胡人密探。”

靈空子聽蒼雷如此說，也不好再追問下去，只得默然無語。

不待片刻，昨夜那名伍長已帶至帳前，靈空子問道：“你昨夜所見那兩名大将軍府信使是何模樣？細細道來。”

未等這伍長開口，狂沙便出言打斷道：“仙使且慢，此乃我軍中之人，待我先問明原委。”

靈空子欲言又止，只得悻悻然等着。

狂沙眯起雙眼，看向伍長道：“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伍長戰戰兢兢道：“禀校尉，屬下乃昨夜轅門哨位伍長，名叫屠錄。”

狂沙問道：“昨夜你可看清大将軍府二位信使模樣？”

那屠錄答道：“是，兩人皆是少年模樣，其中一人面色更為白淨。”

狂沙又問道：“可能分辨是男是女？”

屠錄想了想，道：“并不能。”

狂沙轉向靈空子，道：“此人答話聲音太小，仙使可聽得清楚？”

靈空子不明所以，只得說道：“聲音雖小，卻也聽得清楚。”

狂沙點點頭，又問屠錄：“仙音門使者說，你曾告訴他們，親眼目睹了這二位密使乃是少年模樣之人，可有此事？”

屠錄答道：“是，昨夜護送完兩位密使至校尉帳內後，回程路上便遇到仙音門使者……”

狂沙不待其說完，便打斷道：“你可知他二人是大将軍密使？”

屠錄答道：“屬下知曉。”

狂沙又問：“你可知仙音門使者并非我軍中之人？”

屠錄臉色一變，支支吾吾道：“屬下……知曉……”

狂沙拍案大怒道：“你可知将密使身份透露給外人知曉乃是通敵之罪？”

屠錄大驚失色，跪地求饒道：“屬下知罪！請校尉開恩！”

狂沙喝道：“來人！帶下去，校場宣讀罪狀，枭首示衆！”

帳外幾名親兵立刻進帳而來，靈空子色變而起：“且慢！”

親兵望向狂沙，見狂沙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便架起不斷求饒的屠錄拖了出去。

靈空子怒目向狂沙道：“校尉！本座尚有事須向他查證！”

狂沙慢條斯理道：“其一，他适才已講，昨夜二人雖似少年模樣，卻并不能分清男女，既不能分辨男女，兩位仙使又如何咬定那二人就是仙音門欲追查之人？其二，仙使有事欲問我軍中之人，然此人已犯軍法，我以軍法辦之，仙使這可是要幹擾我軍中之事？其三，昨夜二位仙使已有不軌之事，不僅沖撞軍營，還襲我士卒，按律應以敵襲處之，我已網開一面，交由貴仙門自行處置，還望仙使适可而止，莫再幹擾我軍務，否則還請易夫子下令撤我校尉一職，改由仙使擔任，如何？”

狂沙一連串咄咄逼人的責問，靈空子完全理虧招架不住，只得忍氣吞聲，硬生生壓制住滿腔怒火，憤憤然坐下，臉色陰晴不定，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