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下馬威

“嗚——嗚——”低沉的號角聲在雁嶺關上空徘徊，一道道濃黑的狼煙自烽火臺上騰騰升起，直沖雲霄。

“快！把這些箭支搬上城牆！”

“金汁過來了！小心避讓！”

“讓一讓！讓一讓！運石車來了！”

一時間，整座關隘就像一架龐大的戰争機器開始轉動齒輪，轟轟隆隆地運轉了起來，整隊整隊的士卒開始進入各自負責的區域，各類勤雜人等忙忙碌碌、川流不息。

蒼雷沿着石階登上城牆，見狂沙手扶腰間戰刀，站在牆垛後，默默地注視着關外的原野，便走到他身邊。

“幸虧有大哥提前告知，我才有時間讓人把這些拒馬樁擺滿城牆外八十步之內，不然的話，等到胡人大軍殺至，就沒時間擺這許多了。”狂沙指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拒馬樁說道：“都是郡主教給黑虎的法子，再往外去還挖了幾處巨大的陷馬坑，你來時黑虎應該都帶你繞了了過去吧？”

蒼雷點點頭：“我們還是稱她青鸾吧，當心隔牆有耳。這些都是我們在黑霞寨用過的法子，确實有用，只不過怕也阻擋不了胡人太久。那金汁又是何物？路過時聞到覺得甚是惡臭。”

“所謂金汁，實乃人畜糞汁，亦是青鸾教給黑虎的，守城時倒進沸水裏澆下去，據說燙傷之人救回去也是必死。怎麽你們沒試過？”狂沙心下好奇，扭頭問道。

“黑霞寨太小，用不上這等法子。”蒼雷說道：“救護隊都準備好了吧？對我們守城一方來說，傷者越快康複越好。”

狂沙點頭道：“自是做足了準備。另外我已吩咐黑虎，讓他轉告部下，這所有法子都得算在他頭上，決口不能提青鸾，不然城中仙音門之人自會發現端倪。”

蒼雷似是沒有聽見一般，神色突然變得嚴峻起來。狂沙見狀，心裏一緊，往城外看去，遠處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條黑線，不久便傳來轟隆隆的馬蹄聲，像是悶雷從地面滾過。

“擂鼓！敵襲！”狂沙大喝道，身後的親兵立即擂起戰鼓，城中守軍紛紛緊張起來，各自奔赴戰位。

“竟然來得這麽快？”狂沙皺眉道：“從雁栖山口出發的話，正常應到午後才能抵達此處。”

蒼雷陰沉着臉說道：“看來胡人也在趕時間，這場仗難打了。”

胡人以中等馬速行進着，面對堅城壁壘，胡人攻城向來是以輕騎兵排成長蛇陣，在運動中向城頭放箭，以此掩護大部隊攻上城牆。相對而言，城頭守軍都是固定靶，而胡人騎兵則是移動靶，因此在雙方對射的過程中，胡人總是占優勢。

雁嶺關上的守軍屏息凝氣地注視着越來越近的胡人，放眼望去，正面一個橫列便有數百人，整支大軍鋪天蓋地，綿延不絕，所有人的呼吸不知不覺間都變得沉重起來。

走在前頭的幾列胡人騎兵開始逐漸提速沖鋒了，雖然光靠沖鋒是沖不垮城牆的，但通過沖鋒對守軍心理形成的巨大壓迫感，以及沖到城下先放幾輪箭把守軍射的擡不起頭來，給他們一個大大的下馬威這樣的做法還是屢試不爽的。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狂沙心裏默默地計算着胡人的距離。

“二百步！”狂沙和守軍猛地瞪大了雙眼，就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沖在最前沿的胡人騎兵突然覺得胯下戰馬往地底一陷，整個人便被巨大的慣性甩得飛了出去，雁嶺關城牆頓時響起了守軍歡呼雀躍的叫好聲。

胡人騎兵止不住沖擊之勢，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和身邊的同伴接二連三地往陷馬坑裏栽進去，待得後面的隊伍強行拉住戰馬，整個隊形已是一片混亂，沖在前面的隊伍人仰馬翻，哀嚎遍野。

僅僅一次沖鋒，連城牆都沒有靠近，守軍一箭未發，自己就先折損了近千騎。胡人先鋒将領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胡人停下了進攻的腳步，一方面派人手忙腳亂地處理跌入坑裏的人，該救的救，該埋的埋，一方面又派出小隊人馬繼續向前探路，果然又探出了幾處巨大的陷馬坑，胡人立即組織人馬就近取土，忙個不停地将這些大坑逐一填平。

待得忙乎了半天，總算搞定了陷馬坑後，胡人又被眼前密密麻麻的拒馬樁搞得郁悶不已。

拒馬樁都在弓箭射程之內，城頭守軍全部張弓搭箭嚴陣以待，如果胡人想要下馬将拒馬樁搬走，則必然死傷慘重。想用套馬索遠遠套住用馬拖走，可這些樁子都是斜斜指向自己，套馬索套上去根本無法受力，用力一拉就滑下來了。如果置之不理的話，這密集的拒馬樁擋在路上，不僅騎兵無法靠近城牆放箭，連步兵都無法大規模攻至城下。

胡人将領陰沉着臉，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能咬牙下令到：“強攻！”

随着他一聲令下，胡人騎兵紛紛退去，弓箭手和步兵迅速向前，進入拒馬樁範圍之內。

“放箭！”狂沙在城頭大喝道，早就憋足了勁的夏軍紛紛松弦放箭，成千上萬的箭支猶如暴雨一般射向胡人。

胡人弓箭手一邊在拒馬樁之間尋找掩護，一邊不斷地向城頭射箭還擊，其他步兵則三五人一組，飛快跑至拒馬樁旁，吃力地擡起拒馬樁就往回走。無論是弓箭手還是步兵，不斷有人中箭倒下，又不斷有人沖上來填空補缺。城牆上也時不時有夏軍中箭倒下，也很快就被下一個人填上空檔，中箭之人則迅速被擔架隊擡下城牆去進行救治。

胡人硬扛着巨大的傷亡代價，用鮮血和生命向前艱難地推進。城頭的夏軍五六人守着一個垛口，不停地輪換着上前放箭，以免拉弦太頻繁而導致手臂拉傷脫力，箭支以驚人的速度消耗着，城牆外八十步的距離，變成了胡人的修羅煉獄。

草原深處，青鸾獨自一人騎在馬上，自己攥着缰繩，小心翼翼地行進着，淩風騎馬陪在她的身邊，神情緊張地注意着她。

“你看，叫你放開手，我自己騎着好像也不太難吧？我是不是很有天賦？”青鸾嘴上說得輕松，雙眼卻緊緊盯着馬兒，生怕它一言不合就把自己踹下來。

“這慢慢騎着自然問題不大，可如果馬兒跑起來，那就難控制了。”淩風提醒道。

“哦，如果我想讓馬兒快些，是不是用腳使勁夾一下馬腹？”青鸾問道。

“是的，但也別太使勁。”淩風話沒說完，就見青鸾一夾馬腹，馬兒嘶叫一聲就蹿向前去。

“啊！你慢些！”淩風急忙催馬趕去。

“哎呀！太快啦！怎麽停下來啊？淩風快來救我！”青鸾驚慌失措的聲音在原野上空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