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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決戰關鍵之處, 步淵停這一嗓子難免有亂人心神的意思。
可是群雄卻都很理解他憤怒焦慮的心情,因為誰都說不上來,是親眼目睹自己手持血劫劍的愛子在發狂殺人更可怕, 還是發現他發狂後試圖強/暴煙波客這件事更可怕。
就連古蟾都驚得拽掉了自己的幾根胡子,疼得龇牙咧嘴。
好在秋濯雪成名到底并非只靠臉,他氣息雖滞了一滞, 但仍順利點住步天行的穴道,如游魚一般輕靈矯健地滑出這青年的懷抱。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秋濯雪已重新站好, 倒是步天行似乎仍在掙紮, 不時發出低沉的咆哮聲。
古蟾忙上前來給了他幾針, 這位發狂的步少莊主總算安靜下來。
秋濯雪倒顧不得許多,徑直走向臉色極為難看的越迷津, 柔聲道:“你怎麽樣?”
他當然不會認為慕花容給的是下三濫的□□,畢竟吸入迷藥的還有越迷津,他的反應與步天行完全不同。
其中一定出了古怪。
越迷津揮開秋濯雪, 強忍住暈眩感,在人群裏尋到步淵停:“若有下次, 我要他的命。”
他手中并無兵刃, 神情也并不兇惡,衆人卻都不由得心頭一驚, 只覺得劍林之中似充滿了肅殺之氣。
還不等步淵停賠罪, 越迷津忽然身子一軟, 斜斜往地上倒去。
秋濯雪眼疾手快, 一把将他抱住, 之前雖已确認過慕花容所贈的是尋常迷藥,但如今步天行突發異常, 一時間也不敢保證越迷津是否中招,忙喚道:“古蟾,你快來看看他。”
群雄本遠在劍林之外就已聽到血劫劍嘯之聲,是以連忙趕來助陣,卻萬萬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一時間都是神情古怪,一會兒看看地上被棄之如履的血劫劍,一會兒看看幾乎快要暈過去的步淵停,再看看已經昏迷的越迷津跟步天行,還有滿地殘劍,一時間心頭皆生出疑慮來。
劍林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古蟾才給步天行紮了幾針,又過來摸了摸越迷津的脈,納悶道:“奇了,這劍林裏頭只有你們三人,他怎麽中的九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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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魂香是江湖上甚為昂貴的一種迷藥,它對人并無害處,無色無味,縱是一流高手嗅到也要立刻中招倒地。
難道還有第四人?!一時間群雄都緊張起來,紛紛看向秋濯雪。
秋濯雪輕輕嘆了口氣道:“是我所發。”
“是你所發?”古蟾瞠目結舌,忽然低頭扒拉起秋濯雪的袖子來,幾乎要将臉也鑽進去,“還有沒有多的?給老人家一些。”
秋濯雪從袖中拿出另一盒九魂香,輕輕遞到古蟾手中,他也正想知道這盒子裏的到底是不是九魂香,可越迷津所中,明明就是九魂香才對。
古蟾捧着這個精致的胭脂盒,先是往嘴裏塞了顆醒神的藥丸,再打開嗅了嗅,眨眨眼睛道:“果然是九魂香,不過還摻了些女人用的香粉。咦,你平日又不擦脂抹粉的,怎麽……噢,我明白了,你是準備送給慕花容那小姑娘防身的。”
群雄恍然大悟。
使迷藥與毒物的人在江湖上到底名聲不太好聽,煙波客向來光明磊落,沒什麽惡名,他身上帶有如此厲害的迷藥,實在不能不令人浮想聯翩。
而特意為紅顏知己準備防身之物,聽起來就讓人容易接受得多了。
秋濯雪也不好在這個節骨眼再長篇大論地解釋是慕花容給自己的,只好苦笑地簡單介紹了下情況:“步少莊主發狂,秋某總要想些辦法制住他,越迷津當時正與步少莊主纏鬥,因此也中招了。”
古蟾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步天行看上去中的可不像是九魂香。”
秋濯雪:“……”
群雄:“……”
步淵停:“……”
其實不用古蟾多說,衆人也覺得,現場看起來分明只有越迷津一人吸入了九魂香。
秋濯雪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也實在想不通,在越迷津身上表現正經的迷藥,怎麽會令步少莊主如此……呃……大發豪情。
群雄一時間不由得都心下微妙起來,在場都是習武之人,眼神不但不壞,還各個都好得出奇,精得要命,當然将之前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倘若真如秋濯雪所言,步天行發狂來此,與越迷津纏鬥時,二人一同中了九魂香。
那麽就有幾處說不通了。
即便由于血劫劍的緣故,步天行最多是不受九魂香所制,也不應當會變成……方才衆人所見的那種情況。
九魂香只是尋常的迷藥,從沒有聽說過它能突然變成春/藥的。
古蟾又去嗅了嗅步天行,道:“不過他身上也有九魂香的味道,只是……奇怪奇怪……”
秋濯雪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松一口氣。
群雄正暗自揣測之時,又聽見秋濯雪道:“步少莊主情況不知如何,劍林也并非靜養之地,還是先回去再說吧。”
步淵停忍不住流露出感激之情來。
衆人自然答應,那柄閃耀着不祥血光的血劫劍則被李劍濤用空蕩蕩的那只袖子使了個巧勁,收入劍盒中。
越迷津不過是吸入迷藥,休息幾個時辰就沒大事了,步天行卻是脈搏紊亂,九魂香雖對他有作用,但作用似乎只是手腳發軟,就連古蟾也看不出來更具體的情況。
回去路上,只見滿地仆人屍首,大廳之中也有許多血跡,顯然是經過一場厮殺,秋濯雪将群雄掃過,不覺心涼,暗道:“方才沒注意到,竟是少了許多人。”
才坐定下來,群雄之中有人已忍不住問道:“不知煙波客為何在劍林之中?”
“血劫劍事出突然,我心中實在憂慮。”秋濯雪苦笑道,“加上今日又是決戰之日,我擔憂會突生變故,就想起來走走,想與越大俠商議一下。”
聞言,群雄心下都是一陣複雜,料想這筆情債難還,秋濯雪感懷亡友,難免會想對越迷津好一些,血劫劍出,最危險的就是越迷津與步天行二人,他決戰之日來陪伴越迷津,倒也是人之常情。
“此番倒要多謝煙波客。”江海士長嘆一口氣,“若非煙波客,只怕步少莊主性命難保。”
方才秋濯雪雖将發生的事說得簡單明白,但在場的人精哪個會信。
越迷津與步天行從來不曾聽過有什麽舊怨,短短時間裏,他突然想要步天行的命,原因并不難找,按照越迷津的脾氣,最有可能的一點就是他已打出火氣來,決意就此決戰。
以越迷津的赫赫殺名,此事也不足為奇,也許有人會看在步淵停的顏面上對步天行手下留情,可越迷津絕不會是其中之一,否則他也不會出言威脅步淵停了。
特別是步天行此刻血劫劍在手,越迷津殺步天行簡直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甚至可以說是為民除害了。
當然沒有人會認為越迷津殺不了步天行,這想一想都是個笑話,步天行手持血劫劍,越迷津手無寸鐵,兩人相對,越迷津分毫未損,步天行卻已滿身傷痕,這場決戰不必多說,也已看得到結局。
那麽步天行到現在還沒死的原因,只可能是有人在其中出手阻攔。
這個人也只可能是秋濯雪。
越迷津因亡友與秋濯雪交惡,衆人皆知,他對秋濯雪向來不假辭色,衆人也知。
因此越迷津絕無可能偏袒秋濯雪。
群雄微妙的目光不由得移向了煙波客。
按照煙波客所言,越迷津是被他發藥所迷。如果說越迷津的殺意是為比試受阻,這火氣本該向對他發迷藥的秋濯雪而發,不該是發狂的步天行。
而且越迷津自己的話已說得很清楚明白了:“若有下次,我要他的命。”
這個下一次還能是什麽下一次?總不可能是被血劫劍操控的下一次,受血劫劍操控又并非步天行的過錯,越迷津殺性雖大,但并非蠻不講理之人。
因此顯然絕不會是這個原因,那麽剩下的理由就不多了,最有可能的就是另一回事——比如說,非禮秋濯雪。
群雄大多是男人,男人是很了解男人的,對越迷津方才震怒的反應倒是非常理解。
無論越迷津多憎恨秋濯雪,而秋濯雪又是否喜歡他那位亡友,在越迷津心中兩人總難免是糾纏不清的。
步天行發狂挑釁在前,非禮“亡友的心上人”在後,卻礙于各種原因(比如秋濯雪的有意袒護)無法下殺手,心中定然憋屈萬分。
既是為亡友發怒,他當然不能沖着受害的秋濯雪,只能沖着步天行。
如此一來,當中許多的道理就說得通了。
比如說,為什麽秋濯雪所發的九魂香只有越迷津一人中招,步天行卻全然不受所控。
秋濯雪的武功一直都是很高明的,他的手恐怕也比絕大多數人都穩,一個會接暗器的人,發暗器時縱然沒有花俏的本事,想要制住一個人也不太難。
絕不會有人相信,這樣一雙手會鬧出丢迷藥時真正要吸入迷藥的人活蹦亂跳,旁邊受到牽連的人卻一中就倒這樣的笑話。
特別是當前者是步天行,後者是越迷津的時候,就顯得更離譜了。
偏偏這個笑話,現在就在群雄眼前上演,沒有人笑得出來。
這種事在一個暗器新手身上是笑話,在秋濯雪身上,就稱得上荒謬了。
可如果他本就是對越迷津所發,免得步天行死在對方手下,只是為了幫步天行遮掩醜行,才說是發向步天行,叫越迷津誤吸了一些。
那整件事就顯得合情合理了不少,甚至可以解釋步天行身上為何會有九魂香,因為他實際上才是誤吸的那一個。
甚至可以說,秋濯雪作為一個受害者,竭力保全了萬劍山莊的臉面。
而這時,所有人腦海裏都不禁浮現出當時看到的場景。
秋濯雪想到的事,衆人當然也已想到,生怕出什麽幺蛾子,因此半夜起,群雄就已齊聚一堂,看守血劫劍,卻不料仍有人被血劫劍迷了心竅,發狂傷人。
好在群雄臨危不懼,可等情況穩定下來,血劫劍與步天行卻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衆人急急追出,只見一路上滿是屍體,這才跟着血跡追到了劍林。
只是誰也沒想到。
步天行神智癫狂之下,見着秋濯雪,居然甘願棄劍去一親芳澤……
每個人的臉上都不由得古怪起來。
血劫劍的可怖魔性,與秋濯雪這種魔性的魅力相比起來,一時間竟相形見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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