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易容改裝一道, 講究甚多。
其實三人同行,又攜着一個楊青,從長遠來看, 當然是喬裝一家三口最為穩妥,他們二人裝扮夫妻攜愛子出游,合情合理, 旁人看見也不會在意。
可一來秋濯雪到底是男子,男女骨骼本就有不同,冬裝還可勉強遮掩, 春衫卻甚是單薄, 假扮女子需得格外小心注意, 或要僞裝體弱多病的女子,也可以順理成章多穿衣物, 只是如此一來,反倒惹人注目。
二來女子出行在外,即便有丈夫相伴, 也難免會遇到無聊生事的纨绔子弟,越迷津脾氣不好, 又生風波。
因此秋濯雪幾乎毫不猶豫就将這個選擇劃去。
而除夫妻之外, 較好掩藏身份又适合三人同行的選擇,就不多了。
從客棧出來之後, 三人沒入茫茫人海, 由越迷津出錢, 買了一輛騾車, 仍是秋濯雪慢吞吞地駕車, 如此一來,行程雖比往日更慢, 但卻勝在安全,更不會有甩不掉的小尾巴跟在後頭。
楊青喝了兩帖藥,熱燒倒是不再發,只是人還有些病恹恹的,加上秋濯雪又将他的小臉塗黃了些,看上去簡直像是久病纏身,就連客棧店小二看了都忍不住嘆一聲造孽。
這次他們落腳在一個不大不小的客棧裏,房間在二樓,打開窗戶就能看見後院,秋濯雪正在後院裏一邊煎藥,一邊跟人唠嗑。
這天底下好像沒有他不會的事,他說起“小少爺跟老爺”的事來如數家珍,看上去就像一個忠心耿耿的老仆。
說到自家可憐的小主人,秋濯雪不禁搖頭嘆息起來,一只手拿着蒲扇,一只手輕輕捶着自己的腰。
客棧的前任老板與現任老板是父子,今年剛榮升做老太爺,這會兒正端着茶壺在後院曬太陽,他年紀已有一大把,懷中摟着最小的小孫女,用無限同情地目光看着他:“老哥哥,你真是不容易啊。”
楊青實在忍不住偷偷笑起來。
這些天來,他幾乎腳不沾地,不是被越迷津背在背上,就是被越迷津抱在懷裏,也正因為這樣,反倒發現了許多有意思的事。
他發現越迷津的衣服雖看起來很富貴,但那是因為綢緞的原因,只要一細看,就能看得出來已經很舊了,有些地方還漿洗到了發白的地步,說明越迷津所扮演的這個富商,以前是很有錢的,現在就未必了,只是還在撐面子。
有些店小二一眼就能看出來,有些則不行。
Advertisement
而看出來的店小二也往往有兩種:一種會當場拉下臉色;另一種則會在推薦菜色時,更傾向價格較低的,價格較低的菜肴大多是素菜,這類人往往嘴甜得像蜜,不會嘲笑客人拿不出錢來,反倒說這類菜肴對小公子的身體好。
而秋濯雪扮演的老仆也常常會随着街上看到的老人添加更多的細節與變化,如果說一開始楊青還能感覺到他身上殘留些許秋濯雪的影子,等到了後來,他簡直要以為自己身邊真的有一個忠心耿耿的老仆了。
他以前看小說時,只覺得易容這東西,只要有張人,皮,面具就夠了,卻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麽多門道。
過了一會兒,聊天聲漸漸消停了,倒是門外傳來老樓梯吱嘎吱嘎的聲音,楊青默默從窗口爬下來,痛苦地看着越迷津:“越大哥,我到底還要喝多久的藥?”
“喝到你好為止。”越迷津毫不動容。
楊青絕望道:“可是我已經好了啊。”
秋濯雪将藥放在了桌上,又将門關上,這才坐下來給自己斟一杯茶,不緩不慢地看着他:“喝藥吧。”
“不喝行不行?”楊青已乖乖爬到了椅子上,可還抱着一點僥幸心理,期盼地看着秋濯雪。
秋濯雪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楊青只好認命地埋頭喝藥。
“怎麽樣?”秋濯雪轉頭問向越迷津。
這些時日,他們一直都用同一種辦法打聽消息,越迷津出外給楊青抓藥的時候順便看看附近有沒有人在故意跟蹤,此時就由秋濯雪保護楊青;而秋濯雪下樓煮藥時趁機在其他住客口中探聽消息時,便由越迷津保護楊青。
身邊帶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娃娃,兩個人才能騰出時間來,一人到底還是過于勉強了。
越迷津搖搖頭道:“沒有什麽異常。”
“眼下就快要到挽風小築了。”秋濯雪反複思量道,“我想幕後之人倘若有心,一定會在我的朋友家門外做好請君入甕的準備。”
無論如何喬裝改換,只要慕花容的挽風小築一有人進出,寧殺錯不放過,以血劫劍如此重賞之下,必定有勇夫敢于出面。
越迷津沉吟道:“你有什麽辦法?”
“其實倒還真有個辦法。”秋濯雪目光一轉,微微笑道,“你們就在客棧裏瞧好,等我晚上回來。”
也許所有人都會盯緊慕花容,卻未必有人會盯緊慕容華。
慕花容是江南吳都城有名的富商巨賈,慕容華則是眠花宿柳一擲千金的風流客,前者并不多見,後者在這吳都城裏,沒有小千也有八百。
以前秋濯雪也常易容去找慕容華,倒是輕車熟路得很。
吳都城附近的幾處湖泊河流,常有畫舫游水,水面上常能看見船娘們的瘦影,慕容華性喜奢侈排場,小船晃蕩,他坐久了會頭暈,因此購置了一條大畫舫。
大船吃水重,卻是再穩當舒适不過,這條畫舫時常在河上飄蕩,日夜絲竹不絕于耳,慕容華甚至還用錢置辦了幾處地産,添了些人手,專門看管這艘船,若有人找他,到此地通報就是了。
秋濯雪按照慣例遞了帖子,又轉回新的落腳處,這時楊青已睡下,只有越迷津還在等他。
“走吧。”秋濯雪輕聲道。
越迷津點點頭,将熟睡的楊青抱起,此時天已黃昏,兩人一道外出,這會兒客人不多,店小二只當他們倆又去街上給楊青這病秧子找大夫看診,連眼皮都沒多擡一下。
等到天轉黑時,兩人終于匆匆趕到岸邊。
越迷津雖沒去過挽風小築,但他路過幾次吳都城,聽說過挽風小築坐落在何處,也知道這不是去挽風小築的路。
唔,不見村莊房屋,難道是要轉水路進挽風小築?
可即便轉路進了挽風小築,也難掩蹤跡,與掩耳盜鈴有什麽區別?
越迷津想不明白,忽然擡頭看見水面上燈火輝煌,一艘艘精致的畫舫在水中來往,船窗大開,能望見各色畫舫之中有女子翩翩起舞,身段婀娜,或是撫琴吹簫,以歌相和;甲板上男人們歡聲笑語,推杯換盞,端的是熱鬧非凡。
他心下一怔:“這是煙花之地!”
反應過來後,越迷津不由得更覺出幾分古怪,他知曉慕花容的生意做得極大,這吳都城任何買賣都被她沾過手,路上不知多少店鋪都與她有關,可是此處河上彩燈絢爛,遠處傳來女子的莺聲燕語,顯然不是慕花容會做的生意場。
越迷津皺起眉頭,暗暗想道:“秋濯雪來此處做什麽?”
他實在莫名其妙,不知秋濯雪葫蘆裏賣什麽關子,但見秋濯雪似左顧右盼,在觀察什麽,就不好開口,只能将楊青的頭往懷中壓了壓,捂住耳朵,免叫他被吵醒。
還沒有等多久,一艘大船忽然從水中央慢慢劃過來,雖沒有江上的沙船那麽大,但其規模也絕不容小觑,說是小樓船也不為過了。
大船才一靠岸,就立刻有人放下梯子來,秋濯雪轉過頭來,對着越迷津莞爾一笑道:“走吧,咱們上去。”
他此刻妝容未改,仍是一副老态,目光璨璨,笑起來卻依舊能看到本人的光彩,叫越迷津看得不由得一怔,暗想:“原來他老了,是長這個模樣麽?”
兩人一道上去,楊青還自睡得甜熟,這船是由幾名船娘操持,她們知曉主人的習慣,向來不會多看客人幾眼,等到越迷津站穩,就将梯子拉起,又再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燈前月下,錦繡爛漫,春水沖過船底,岸不知不覺已緩緩遠去,越迷津這才發現這畫舫竟立刻起身,片刻未歇。
兩人往船艙裏走去,只見一張大桌上擺着許多熱氣騰騰的菜肴,顯然是剛出鍋的,除此之外,還擺着一壺香氣撲鼻的吳都名茶“瑤池香”跟幾壇酒,酒雖沒有開封,也沒有名字,可想也知道絕不會是什麽劣酒。
艙內有一扇小門,船娘就從小門後走出來,将一盤又一盤菜送上來,她們大多塗脂抹粉,身帶芳香,叫夜風輕輕一送,已熏得人暈頭轉向。
奇怪的是,船娘們目不斜視,似乎對這豪華舒适的大船上走上來三個顯然付不起價錢的人一點兒也不意外。
越迷津越來越覺得古怪,這男人夢寐以求的溫柔鄉,讓他渾身都起雞皮疙瘩,總覺得好似掉進一個蜜做成的陷阱之中。
哪料秋濯雪卻好像一下子淡忘了血劫劍的麻煩,問他:“你餓不餓?”
“正事要緊。”越迷津淡淡道。
秋濯雪輕輕嘆氣道,喚住一個船娘:“叫你家公子下來。”
船娘細細地應了一聲,她連看都沒有看秋濯雪一眼,飛快地離開了。
很快,樓上就有了動靜,走下來的卻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一左一右,并肩而行,右邊的是一名風流倜傥的錦衣公子。
而左邊卻是一個雲鬓蓬松的女子,懷抱琵琶,這棟畫舫幾乎每個角落都被燈照得極為光亮,連她也不例外,那烏油油的長發似閃着光,連步搖也難以争輝,含笑的眼睛帶着一種妩媚的慵懶之意,腕上配着羊脂玉镯,膚色滑膩柔潤之處,與玉質難分高下。
這女子的衣着首飾縱然素樸簡單,卻難壓容貌美豔,氣質非凡。
她雖非是美得天上有,地上無,但在此情此景之下,仍叫人看得呼吸微微一窒。
秋濯雪暗暗恍然:哎呀,看來她就是花容所說的那位好友了。
這女子向二人斂衽作禮,不卑不亢,淡淡笑道:“本當見禮,可惜我還有要事在身,諸位請了,告辭。”
“請。”
二人雖不知具體緣由,但也曉得這女子正要離開,便客氣地點點頭,讓出去路。
倒是慕容華像是只被提着脖子的家禽,眼巴巴地望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不見後,才無精打采地縮回身子來,又懶懶地坐回到椅子裏,拿着兩根筷子擺弄,悶聲道:“請吧,對了,把那小家夥也折騰醒吧,我特意做了他愛吃的菜。”
越迷津微微皺起眉頭,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眼前這個風流公子哥似乎有些眼熟,而且……
為什麽他一直在偷看自己。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