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少年(四)

少年(四)

小孩子總是長得很快,當初那個包着襁褓的小嬰兒,如今已能步履蹒跚跌跌撞撞沖進夏侯飛霜的懷抱了。

胖乎乎白嫩嫩如藕節般的手臂懷着夏侯飛霜的大腿,涎水順着下巴流下,滴滴答答地淋濕了好一雙素色的鞋履。即便如此,夏侯飛霜也未惱,反而覺得有趣極了。這小家夥別人誰也不黏,卻單單喜歡對她這個‘爹爹’黏的緊。這不,僅生了四顆嫩牙的小嘴,正嚷着含糊不清的話語要讓爹爹抱呢!

“好,爹爹抱。”溫柔地抱起小人兒,立即就被糊了滿臉黏糊糊的口水,顯然是被小人兒親昵的親吻給鬧的。“看來小竹真的很喜歡爹爹呢!”

其實,夏侯飛霜卻是不喜歡小孩子的,總覺得他們過于吵鬧了些,雖然她也是由孩童長大成人的。世人總說稚童單純,卻不想曾經在夏侯本家時,她險些就栽在一個單純上。大宅子裏生活的子弟中,又有哪個是單純的?更別說她那位鮮少謀面的爹爹更是第一大種馬,家中妻妾衆多,這子嗣更是多得數不過來。尤其是處于這重男輕女的社會下,女子地位就更加堪憂了,也就是如此她那所謂的母親就瞞着衆人,謊稱自己誕下的是一名男嬰。但這其中的緣由夏侯飛霜卻是明了的,不過就是争寵罷了。若是生了個女兒,她這侍妾的位子如何能被提成姨娘,終歸不是一個貪婪而已。

但扮作男子,對于她來說,苦雖苦,卻也是有着不少的福利的。起碼待遇就比那些女孩兒們要優厚的多,可憐的,因為家裏子嗣太多,她那父親可沒心思去挨個兒起名字,這女孩兒們的名字竟是按照月份時令而起,若不是她此刻已然是名男子,估計就要叫個什麽九月,春花一類的。幸好,幸好,為今雖然有了夏侯飛霜這般冷豔高貴的名號,但也好過春花。

每每這時,她就無比懷念自己曾經的名字,簡單,卻飽含母親/美好的期盼。安安,盼望她平平安安的。

花樹後淺粉一閃而過,夏侯飛霜笑笑,溫柔的喚道:“小諾兒,不要藏了,爹爹已經看到你了。”

話音落下,果見那花樹微微顫抖了下,從樹後走出一名身着粉色衣裙的小女孩兒。夏侯飛霜看着她稚嫩小臉上的紅暈,以及豐滿了不少的身形,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像個孩子的模樣嘛!當初那般瘦弱蒼白的樣子,讓人以為這孩子可憐的那被餓了許久的乞丐呢!

慕容諾兒看着面帶笑容的男子,小手忍不住攥緊了自己的裙裾,低着頭,不說話。

無聲的輕嘆了下,這孩子雖然在這兒被養的好好的,但在将軍府中的記憶估計是磨滅不掉了。雖然女子還是文靜些好,但她若是一直這般下去,哪怕他日自己為她覓得一門好親事,估計也要被人看不起的。

“諾兒,到爹爹這裏來。”她輕柔喚道。

慕容諾兒飛快的看了她一眼,怯怯的邁着步子,挪到她身邊。此時,她分外羨慕待在夏侯飛霜懷裏的蕭逸竹。能和爹爹這麽親近,真好!

小孩子的心思總是掩藏不住的,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夏侯飛霜又哪裏看不出。當下,伸出一只手來抱進懷裏的小家夥,令一只手伸向前。“諾兒,來,爹爹領你去找你娘。”

裙裾上的小手微頓,而後才小心的,帶着幾分試探交托到了夏侯飛霜的掌心上。

天氣很好,女孩兒的手掌熱乎乎,軟軟地。夏侯飛霜微微一笑,沐浴在日光下的俊美容易幾乎如天神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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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角邊,有幾名丫鬟偷偷的打量着自家主子,臉色暈紅,心中所想不言而喻。但是,她們卻是有心無膽,只能遠遠的看一眼恍若仙人的主子爺,心中偷偷戀慕,至于那腌臜之事卻是想也不敢想。早之前就有不檢點的丫鬟趁着夫人有孕時偷偷爬了主子的床,結果卻落得個被打死的下場。主子爺當時就給了大家警告,這件事也給衆人敲了警鐘。

是啊,誠如主子所言。‘他’是主子,這身份自然尊貴,哪裏是她們這些下人身份能沾得了的,也不看看自個兒是個什麽東西。

至此以後,這院子裏也安分多了。她們這些買賣身價的下人,若是惹得主子生氣,被打死那還算好的。若是惹得主子一個不順心,被賣去那些歡場之地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所以,做下人的,适當的還得端的清自己的身份啊!

只是,主子這般俊美的人,哪怕多看幾眼也舒心啊!

以夏侯飛霜的眼力自然是早已看到了牆角那與粉牆格格不入的淺綠衣裳,只是沒有說破罷了。她明白,當初她那震懾的打殺,早已在衆人心中留下烙印,除非她們真的是不怕死,不然肯定是個人敢沾她的身的。不消說她本是女子的身份,便是這丫鬟真想爬了主子的床,只要不是淫奢之徒,估計這丫鬟可是沒得了好下場的。這深宅中,最看不得的就是狐媚主子的下人了,哪家沒個被打死的丫鬟。

以前她也從未想過自己也會如此的狠心,但是這在世道上行走多了,不狠心,也得逼着自己狠起來,不然最後死的就會是你自己。夏侯飛霜自然是不願意的,只有将自己變得狠毒,變得不近人情。不過,她自認為還是有着幾分善心的。反正這些丫鬟們是不會輕賤自個兒的性命的,大抵只是對她這張容顏戀戀不舍罷了,她索性便讓她們看得夠,反正也無傷大雅。

她在這時代中的生母生的美麗,父親也是難得的美男子,這生下的孩子總歸是不會差的。不過,她可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一個女子,卻也能将旁的女子們迷得七葷八素的。想想,就覺得有趣極了。

“相公這是遇見什麽好事兒了,心情看起來很好呢!”

女子溫柔的話語傳來,夏侯飛霜這才恍然竟然已經走到了自己的院落裏,而小院中,蕭宓兒一襲簡單衣裙倚着門,正笑看自己呢!自己的身份她是清楚的,旁日裏在外人面前裝的是一副恩愛夫妻,其實更多的是夏侯飛霜對于這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子的憐惜。不過現在,她倒是起了幾名逗弄的心思。

抱着懷裏的蕭逸竹,手上還牽着個慕容諾兒,夏侯飛霜含笑上前,“吧唧”一聲就是在蕭宓兒臉上印了個響吻。這院子裏早已沒了旁人,安安靜靜地,是以這聲音可是極為響亮。

蕭宓兒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紅暈不滿白嫩的臉頰。“安安,你又逗我?!”

夏侯飛霜卻是笑得一臉痞氣,“宓兒這是說哪裏話呢?為夫何時逗弄娘子了,不過是想親近一番罷了。”這話說的憑般無辜的很,連一雙烏瞳都染上了幾分委屈。

這若要叫旁人看去,可要大吃一驚。這商場上的霸主,夏侯飛霜何曾有過這般委屈的神情。若是不知情的人知曉了,鐵定要同情關懷一番。可蕭宓兒卻明白的很,這人平日裏在外人前一副冷漠模樣,回到家裏卻又是一副樣子,每每總要叫她氣得半死,到頭來卻是一番溫柔輕哄,讓自己又生不起來。

倘若不知道她女子的身份,她剛才那話還真有幾分登徒子的意味。蕭宓兒無奈笑笑,揉着額角,笑道:“好啦,好啦!快收起你這幅樣子來,也不怕讓孩子們看了笑話。”

再看慕容諾兒正是一副疑惑的模樣,而蕭逸竹則是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傻乎乎的笑着。哪怕此刻是面對着自己的娘親,依舊巴着自己的‘爹爹’不放,讓蕭宓兒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她這生了一雙兒女,怎麽的都對着夏侯飛霜情有獨鐘,連她這親娘都忍不住醋起來。

“走走走,進去坐坐。這在門口站着是個什麽事兒啊!”

蕭宓兒一聽她所言,便知一定是有話要說,當下也未拒絕,閃身就走進房內。

屋子裏燃了熏香,淡淡的,味道還算清爽。

夏侯飛霜嗅了嗅,帶着幾分花香,倒也不讨厭。不過她素來喜歡素雅的味道,熏香一般只是不喜的。這一點蕭宓兒自然也注意到了,當下解釋道:“近日裏雨下的多,屋子裏總是不通風,我擔心有了黴味兒,這才叫人燃了香。”

“宓兒做主就好。”說罷,就拉着慕容諾兒坐在一旁,懷裏自然還是抱着小家夥蕭逸竹。

蕭宓兒坐下,便給她倒了杯茶,也不說話,靜靜地等着她開口。夏侯飛霜呷了口茶,果真不負衆望的開了口:“聽說那人打了場勝仗,而且……他那新夫人似乎也是有喜了,真可謂是雙喜臨門啊!”

蕭宓兒怔了下,不由自主的咬緊下唇,放在裙擺上的手也攥的死緊。

夏侯飛霜眼光未擡,僅道:“不過,我已經派人給那女人下了藥。”

“什麽?!”她驚道,竟是不知該如何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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