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美人(十六)

美人(十六)

沒有被開發過的森林郁郁蔥蔥,空氣中散發着的都是草木的清香以及樹木的枯枝腐敗後的味道。斑斓的蝴蝶閃動着翅膀,繞過樹枝的間隙,朝着一叢樹蔭下的野花飛去了。鳥兒歡快的鳴叫着,撲打着羽翅,快樂的啄起一條僞裝成樹皮的毛毛蟲。

灌木叢中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之後,只聽幾聲人類無發察覺到的慘叫,便漸漸聊無聲息。一條比手臂還要粗壯許多的綠色長蛇扭動着身子,緩慢的游動着,朝一旁潮濕的土地爬去準備消化剛剛吞吃掉的灰毛老鼠。

大約是一陣不詳的動靜陡然想起,綠色長蛇伸長脖子,發出“嘶嘶~”的叫聲,快速朝一旁游走。它覺察到一股危險的氣息,為了保證自己在下一個季節能找到一位美麗的蛇姑娘生幾只寶寶,它還是趕緊逃命去吧!至于什麽毒蛇之類的,它才不管呢!

褚安安乘着人力飛車,‘享受’着忽上忽下的瘋狂感覺,被橫生出的樹枝打中臉頰也是常有的事,真是美妙的很……屁啦!她現在只想揪着浪君陌的脖子,狂吼一通:拜托你也顧及一下我吧!怕我沒被後面的人砍死,倒被你給折騰死了!但現實情況卻容不得她這麽做,他們可是正在逃命途中,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抓住。沒聽到後面那呼呼的風聲嗎?剛才她偷偷看了一眼,可是差點兒被吓壞了。那不是左慕嗎?原來她竟然是如此兇殘的角色!也不知道她同這浪君陌有什麽仇怨,揮着劍就追上來了,似乎有什麽深仇大恨一樣。

被浪君陌攬在懷裏,褚安安也不敢開口去問,她雖看過幾本武俠小說,可這在現實中她也不知道這使用輕功時是否可以開口。不過,聽着後面那一聲聲:“納命來!”的呼喊,應該也許是可以的吧?

浪君陌并不認識緊跟在他身後的那名女子,也不知道人家為什麽追着他。但即便如此,他也斷然沒有停下腳步的可能。不記得與對方有什麽過節,自然不會還手,那便只有躲了。但願身後那個人追得累了,無聊了,能放他一馬。

也幸虧沒人能聽到浪君陌的心聲,不然那些武林正道們可要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瞧瞧這,這能是武林正道中的後起之秀,江湖人士們紛紛學習的榜樣嗎?就這想法,說好聽點兒是息事寧人。若說的嚴厲些,便是膽小如鼠了。

不知不覺的,這幾人便已經脫離了森林外圍,逐漸像更幽深的地帶。樹木更加密集,空氣也更加濕潤,而腳下的泥土甚至有些濕滑。連小動物,也多了起來。

褚安安四處看看,已經看到了好幾只在暗處偷偷探頭的小兔子了。他們這是跑到哪裏來了?估計要是問浪君陌,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了。索性她便閉口不提,只讓浪君陌能安心的帶着自己逃亡。

左慕在森林裏橫沖直撞,揮舞着一柄重劍很有氣勢,至于被她波及到的花花草草,則是可憐兮兮的身後分離躺在地面上喘息着,沒一會兒就挂掉了。

這森林裏看來平日裏鮮少有人進入,大抵偶爾只有一些富有經驗的獵戶以及采藥人才會來此。有了左慕的清理,視野倒是開闊了不少。

但這些并未被蕭逸竹看在眼中,他便在左慕上方的樹枝間飛躍,看似短短一步,卻能躍出數米的距離。他的動作看似不緊不慢,卻步步緊逼。但之所以并未飛身拿下褚安安,并不是因為對浪君陌的忌憚,而是此處地勢狹小,他可不願髒污了自己的衣袍。至于他的小寵物,在沒被他丢棄之前,是絕對不能落入別人的手上!他蕭逸竹,絕對不允許!

忽然視野陡然開闊起來,四周的樹木也漸漸低矮,灼熱的陽光自頭頂撒下,偶爾會刺得眼睛發痛。

浪君陌停下了腳步,看着前方大約四五米的地方,皺了皺眉。輕輕将懷裏的少女放下,護在身後,戒備的看着來人,質問道:“這位姑娘,在下與你無冤無仇,何以對在下緊追不放!?”

藍袍女子将重劍抗在肩頭,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就因為你是浪君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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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君陌微怔,随即帶着商量的語氣道:“姑娘,在下回頭便将這名字改掉,這樣姑娘可滿意?”

靠之!褚安安差點兒因為他這語出驚人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哪有一個人說改名字就改名字的,拜托別鬧了!

左慕的想法似乎同褚安安近似,因為她冷漠的表情盡數被打破,嘴角都快抽搐成一段舞蹈了。這就是浪君陌嗎?該不是是同名同姓吧!這位浪君陌怎麽和傳聞中的不同,不僅是不同,簡直是大大的不同啊!若不是看到他那身卓絕的輕功和不俗的內力,怕是絕對否定面前就是那個浪君陌的。

壓下了心頭的濁氣,左慕仗劍指着對面的白衣男子,神情冷肅,語氣冰冷:“拔出你劍來,同我一戰!”

哇!太豪氣了!簡直太帥了!褚安安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男裝女子,若她不是個女人,她指定會将她定位自己的夢中情人,好好膜拜一番的!再反觀自己身邊這位,模樣倒是不錯,就是有點兒慫。攤了攤手,嘆了口氣,她還真是無奈啊!

“原來是要比劍啊,早說嘛!”浪君陌松了口氣之餘,還不忘開口道:“姑娘,你若要比劍就直說嘛!幹嘛非要說讓在下将這條寶貴的性命交出來呢!你這樣說,真的很容易讓人誤會的,以後可不要這個樣子了哦~”

握着重劍的手指抖了抖,險些将劍自手上滑脫。左慕嘴角動了動,眼角抽搐。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啰嗦之人,簡直能将人氣瘋啊!“莫要胡說了!把劍!”她怒道,視線簡直都能化為刀子淩遲浪君陌此人了。

“但現在可不行啊,我得将褚姑娘送出去呢!改天咱們再約個時間好了。”浪君陌這一副哄小孩的語氣,就差說上一句:“你要乖哦!”

因為這句話,左慕自然被氣得臉色發青,差點兒一口血噴了出來。

大約在這時,褚安安才有點兒理解浪君陌了。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贊嘆道:“行啊你!不使用武力,直接用音殺就把對方給擊潰了!”見左慕被氣得夠嗆,她理所當然以為是浪君陌刻意為之了。

哪知她話音剛落,卻見浪君陌一臉茫然,顯然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麽。褚安安正要解釋,忽聽一聲刺耳的冷笑,緊接着便是諷刺十足的語氣:“小狗兒,看本教主的護法受傷,你很開心啊!”

褚安安頓時噤聲,不敢去答。她又搞不清楚敵我實力,這浪君陌只有一人,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武功深淺,人家對面可是有兩個人呢!而且其中一個還是邪教的教主,這差的可不是一點兒半點的。

她這幅樣子被蕭逸竹看在眼裏,自然以為她是默認了,不由怒吼道:“而且,你竟然還敢逃跑?!簡直是膽大至極!”

這下子褚安安可無法忍受了,她擡頭怒視着站在樹枝上的白衣男子,絲毫不畏懼他渾身肅殺的情緒。同樣是一臉怒意,冷冷道:“怎麽?你将我給賣到青樓裏去了,便不準我跑嗎?這天下哪有這般道理,我又不是你的奴隸,任你随意買賣的!”

蕭逸竹氣得手指發抖,恨聲道:“竟然還敢狡辯!”

褚安安翻了個白眼,不屑的看他,回道:“真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你這人好沒道理,自己做錯了事,便不準別人反駁一下。你又不是什麽小姑娘,非要撒潑不講道理的話,我也是沒有辦法的。”說罷,還攤了攤手,示意自己真的很無奈。

“褚姑娘同他認識?”浪君陌看着面色不善的男子,未等褚安安回答,便怒言相向。“這位兄臺,你一屆男子,何意非要刁難一位弱女子呢!竟然還将褚姑娘賣進青樓,簡直讓身為同性的我極為不齒。在下奉勸兄臺一句莫要在泯滅良知再做類是之事了,不然可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看着褚安安聽着浪君陌的話,還一臉贊同的點着頭,蕭逸竹就只覺怒火都要将自己整個人給點燃了。他冷哼一聲,目光直視褚安安所在的地方,對左慕吩咐道:“你也在那兒站半天了,就去把這個人收拾了吧!”

左慕正被浪君陌氣了個不清,這時聽到蕭逸竹的吩咐,立面化作一道流光沖了過去。而随之而來的殺意與劍氣,更是讓四周的草木都瑟瑟發抖。

簡直比國際大片的電影效果還有誇張,當褚安安被浪君陌攬着躲到一邊後,轟然一陣巨響。方才他們站着的地方已經出現了一條深深的丘壑,而造成這種局面的人正是手持重劍的左慕。

驚詫的連嘴巴都合不攏了,褚安安簡直快要因為這種緊張的氣氛而無法呼吸了。

“左慕!”蕭逸竹不奈法的催促着,讓左慕迅速揮劍,辟出。

浪君陌身手卻是不錯,若與左慕一對一自然也能獲勝。但此刻左慕已經被怒火點燃,再加上蕭逸竹就在旁邊,這平日裏的功力更是運用到了極致。浪君陌習武已早,自然比左慕這種半路出家的人進步更快,但他卻缺少着每一次面臨死亡後的自我提升。左慕除了正統劍術外,很多招式皆是殺人之勢,只為斬殺敵人,不為劍招華麗。一劍揮出,看似簡單,卻是最直接的進攻方式。這麽幾招下來,浪君陌因為要顧及身邊的褚安安,隐約有些吃力。腳下步子稍稍慢了一步,就險些被劍氣所傷。

褚安安雖不懂武功,但耳邊愈加粗重的呼吸,也讓她無法忽視。知道自己成了別人的負擔,褚安安握緊拳頭,咬了咬下唇,開口勸解道:“浪君陌,你把我放在一旁,好好去對付她吧!”不然的話,他總這麽不還擊受傷的可是他自己!被那麽一把重劍砍傷,很有可能會失去性命的!光是想,她就覺得可怕極了。

“別怕。”朝她安撫一笑,浪君陌緊緊攬着她纖細的腰肢,一邊小心翼翼躲避着左慕的劍招。“我是不會放手的。”除了那名女子,暗處可是還有一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盯着他們看呢!他敢肯定,只要他一放手,對方是絕對會撲過來将人搶走的!他受傷了沒關系,但卻是萬萬不能看着這樣一位纖弱的少女落入魔掌的!既然他一開始便打算幫人,就一定要幫到底!

眼眶一熱,褚安安忙別過頭去,不忍再看。她哪裏不懂,這個呆子分明是怕自己被蕭逸竹抓了去,這才死死的不松手的。他們無親無故的,對待一個陌生人,有必要這麽拼命嗎?她不懂,還是身邊的這個人本身就是一個傻子。想到那溫暖中卻帶着幾分傻氣的笑容,褚安安心髒緊縮,眼睛酸澀極了。

“嘶~”

随着這聲小小的吸氣聲,褚安安看見一塵不染的白衣上多了一道口子,鮮血透過割破的衣袖迅速湧出,沒一會兒就染紅了半條手臂。“求求你,還手吧!”她忍不住勸道。

浪君陌搖頭,依舊笑着:“我若還手,怕是會顧及不到你的。”自己的驚雷劍與那女子所用重劍不同,驚雷劍慣于輕巧,擅于巧攻。而重劍雖同樣也能使用花哨的劍招,但卻需要以臂力相輔佐。若驚雷劍想與之抗衡,必須雙手執劍,單臂來抵,怕是難以取勝。況且自己不察已然傷了一臂,若想護着褚姑娘,怕只有拼命躲避了。

眼見着傷了對方,劍尖染血,左慕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殺氣狂卷而來!

蕭逸竹站在一旁,靜靜看着遠處的搏殺,神情冷漠。看來這浪君陌也不過爾爾,竟然還檔案肖想自己的小狗兒,真是膽大妄為!

落于下風,浪君陌更加舉步維艱。他看着後方的山林,趁着躲避劍氣的時候,小心的盡量不露聲色的緩慢靠近。

“左慕,再不快點兒,獵物可是要逃跑了!”男子清冷的音調在一片緊張的氣氛中忽然響起。

浪君陌臉色一變,暗道一聲“該死!”慌忙拉着褚安安躲避着左慕更加迅猛的攻擊。若不是因為這個男人,自己肯定沒有這麽狼狽!

褚安安被一系列事情吓得臉色發白,從浪君陌手臂流血那一刻起,就只感覺心髒撲通撲通快的吓人。她知道應該趕快讓浪君陌止血的,但她就是害怕到什麽事都做不了。她簡直痛恨死這樣的她了,沒用極了!

看着懷裏的少女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轉了,浪君陌皺了皺眉頭,心髒處有些疼痛。若不是因為自己的牽連,她也不會受到如此驚吓。自己真是愚笨,若那時不去拉扯她,怕是根本便不會将她攬進這麻煩中來!

兩人惺惺相惜的情景看在蕭逸竹眼中着實刺眼,恨不得将那浪君陌一腳踹飛,省的讓她在自己眼前礙眼。

浪君陌漸漸的有些體力不支,再加上失血讓他眼前一陣陣發黑。褚安安見此咬了咬下唇,使勁兒撕下浪君陌的一只衣袖,趁着他躲避的空檔,幫他迅速的包紮起來。此刻她不禁有些慶幸,若不是因為學習考古曾經多次深入那些深山老林,怕是她也沒有這樣迅速的包紮技術。

對于她扯掉自己衣袖這件事,浪君陌并沒有任何在意。人家是個姑娘,總不能扯掉她的袖子吧!但事實上卻是因為褚安安覺得他的衣袍質量比自己好很多,看起來也更加名貴一些,自己這粗布衣裳撕起來肯定不方便,而且自己的袖子很窄,即便是扯掉了,也沒有多長。

這本是一件小事,但看在不同人的眼裏俨然卻是另一幅場景了。左慕只覺這兩人實在不将自己看在眼中,更覺憤怒。而蕭逸竹卻是看到彌漫其中的淡淡溫情,拳頭握緊,眼眸中閃動着危險的光芒。

這一番下來,寬闊的石面上被砍出了道道溝壑,簡直比地牛翻身還要吓人。浪君陌幾次經過後方的懸崖,都踢落了幾顆碎石,而腳下也愈加小心了。

殊不知,這險象環生的一幕被蕭逸竹看在眼中,記在心裏。這個浪君陌自己送死就好,可不要帶着他家小狗兒!

左慕簡直是殺紅了眼,因為除了浪君陌失神被傷,接下來這個男人躲避的更快了。但這種只守不攻的态度,分明讓她不爽着。

“浪君陌,你将我放下來,迅速将她擊潰,然後再來找我好嗎?!”褚安安哀求道。

浪君陌喘息着,終究是點了點頭,但雖松開手臂,卻是離得她不遠處站定。見他終于認真起來,左慕這才勾起滿意的笑紋。

褚安安站在一旁,緊張的關注着場上局勢,一顆心也高高挂起。此刻的她分明沒有注意到,随着她的腳步慢慢移動着,竟然離得那斑駁的崖壁邊緣更加貼近了。

浪君陌,你可要贏啊!因為失敗,也許就要面對死亡。

地面上盡是被重劍砍劈出的丘壑,褚安安向後退了一步,卻是不小心陷入其中一道裂縫中,身形一個不穩便栽倒……

“小心!”一道白影飛身而來,緊緊抓着褚安安的手臂不放手。但為時已晚,兩人盡是相攜着一同落下山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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