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搶生意
轉天一早盧栩車上多了一個新籃子,裏面用籠屜分了三層,分別裝着一層粽子和兩層油條。量不大,盧栩打算拿來宣傳。車上主要的還是炒田螺。不料他付完錢一進早市,發現他慣常占的地方被人占了,對方賣的竟然也是田螺!
對方用個大木桶裝着,桶裏裝着個小碗。人長得跟個麻杆似的,抱着胸叼着根草站在一邊模樣還挺橫,得意洋洋地看盧栩。
“煮田螺,五文一碗!”
盧栩:“……”
行吧,這麽快就有人學了。
盧栩也沒多意外,炒田螺本就不是什麽高端技術,別人想學,不會炒也能煮,頂多味道差些,他也沒打算靠炒田螺壟斷市場。學就學吧。
一旁水果攤挺同情地看盧栩。
盧栩也不惱,和熟人打過招呼,往稍遠地方找了個空位放下車。
早市的攤位本就是先到先得,他來晚了沒什麽可說的。
這一上午盧栩的生意大受妨礙,熟客奔着地方找來,看見賣田螺的換了人不免疑惑,不待他們反應過來,那小哥就開始喊:“煮田螺,五文一碗!”
不少人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就被低價吸引了。
有些看見盧栩了,但一比價,他十文,對方五文,大多還是選擇便宜的。
盧栩氣悶。但市場永遠都是低價者占主流。
最早買他田螺的熟客又領着小厮遛彎到早市上,看見盧栩便問他:“人家五文,你不降降價?”
盧栩:“二爺早,我這做法不一樣,便宜了虧本。”
那邊的麻杆故意和他杠上了似的拆臺,“什麽虧本,他以前在鎮上賣就是五文錢一碗!”
孫二爺左看看右看看。
盧栩這就覺得不對勁了。
要是眼紅他賣田螺生意也想學這實屬正常,他還鼓動三奶奶蒸包子去鎮上和人打擂臺呢,但對方連他在鎮上怎麽賣都打聽清楚了,這可就是找茬了。
東街賭坊,宋六贏了錢樂滋滋地散了零錢讓手下小混混去給他買酒,就着煮田螺開始下酒喝。
十二媳婦手藝好,煮的田螺他嘗着味道也不錯,醬味兒十足的。
要說還是十二腦袋靈活,他那天沒揍成盧栩,帶着人從馬家回來,一進賭坊又看見有賭客在吃田螺,宋六一口氣就竄腦門頂了。
他這是賭坊不是飯館,成天飄着股子田螺味兒像話嗎!
吃就罷了,還讓他們賭坊的夥計跑腿去買,宋六氣得差點掀桌子。他憋着一股氣去船幫找兄弟喝酒,十二剛打魚回來,聽他一說,便給他出起了主意:“六哥,他能賣田螺,咱們也能賣田螺,他賣十文,咱們賣五文,讓他賣不下去不就是了?”
宋六:“能行?”
宋十二:“怎麽不行?田螺又不稀罕,咱們兄弟每天打魚都網不少,撈上來順手的事,不值錢。”
宋六:“咱們不會做。”
宋十二:“拿醬醬透了,滋味能差多少?咱們便宜,五文不成三文,三文不成兩文,那小子在哪兒賣咱們就到哪兒賣,不信擠不跑。”
宋六眯起眼睛,一拍桌子,“對!我定要那小子在觀陽混不下去!”
大哥二哥不願意讓他們打架,那就不打,他有的是辦法,不信折騰不死那小子!
宋六揉着下巴,滿面春風得意,“去東邊看看狗子賣得怎麽樣了,再看看那小子被擠對走沒有。”
早市上,盧栩一琢磨,大概也猜出了是誰吃飽了撐的要針對他,不急不慌地解釋道:“您有所不知,我這田螺做法費油,螺不值錢,料卻值錢,我在鎮上試賣了一天,回家一算,虧了!油鹽又一直漲價,在鎮上賣不出價,這才不得已翻山越嶺來縣城賣。”
孫二爺想了想也是。他嘗了,還是盧栩賣的比較香。
他一咂摸,還是買了盧栩的田螺,“還給我裝上三份。”
“好嘞。”盧栩給他裝好田螺,不疾不徐地掀開籃子露出一層金燦燦的油條。
黃澄澄的油條在早市一衆綠菜中顯得尤為顯眼。
盧栩從裏面選了根長的贈給孫二爺,提高了聲音道:“家裏新琢磨的吃食,主用的是油和白面,加鹽糖雞蛋,三四個時辰做一鍋,才做出來又酥又香,外殼脆,裏面軟,越嚼越香,我掰開給你瞧瞧,這裏面比饅頭還軟,大人孩子都愛吃,當糕點,當主食都成,沒做多少,分熟客嘗嘗,您要是想吃熱的,就掰斷了泡湯,鹹湯米粥都成,您要是覺得天熱就這麽涼着吃也成,若是搭配上豆漿、豆腐腦,那滋味最絕了!我給您拿根長的。”
孫二爺拿了也沒急着走,有五文一份還非買十文一份田螺的大多愛吃,嘴叼,看見新鮮吃食自然不能放過,他掰下一節往嘴裏放,眯起的眼睛驟然一亮,還真挺好吃!
他嚼吧嚼吧咽下去,問盧栩:“這東西叫什麽?多少錢?”
盧栩笑道:“油條!十文錢一根。這是我嬸子做的,原本想叫金條來着。”
旁邊湊熱鬧看的人當即樂了,“你這賣的也是金條價!”
盧栩掰一節給他,“我給您算算您就知道了,現下一斤細白面要六十文,一斤油現下要一百五十文,一斤面才能做七八根油條,您瞧這金色,這可都是在油裏滾出來的,您嘗嘗就知道了,咬下去全是油香。這裏面這麽軟,是摻了雞蛋,人家點心鋪才這麽用雞蛋,您買一份兒點心多少錢,這一根油條才多少錢?”
盧栩真真假假地說着。
絕口不提油在重複用,一斤面摻不了一斤油,也摻不了一個蛋,三嬸最初炸一斤面只能炸出來七八根,練了一天熟悉後,雖說還是容易炸煳,但已經能控制在一斤面做個十二三根油條。
這種商業機密怎麽能說呢?反正成本不低,他還得把鐵鍋、人工、炸糊了損失等等成本也折算進去就是了!
孫二爺站在一邊一口氣将一根油條吃了,掏銀子:“再給我來十根。”
“今兒總共沒帶多少,不打算賣的,要不我再贈您個粽子吧。”盧栩挪開上面的油條,從下面拿出一個粽子給他,“精米棗摻糖煮出來,又甜又黏,我也賣十文一個的,最好能上鍋蒸一下趁熱吃。”
孫二爺接過去瞧了瞧,“這是蘆葦葉?”
盧栩張嘴就誇:“您好眼力!”
孫二爺對甜食一般般,把粽子放進籃子裏讓小厮提着,又低頭看起盧栩籃子裏的油條。
他靈機一動,“我再買你三份兒炒田螺,你再送我一根油條?”
盧栩:“……行。”
盧栩幹脆趁着人多喊起來,“買田螺送油條粽子了!三份田螺油條粽子任選一個!”
剛剛旁聽了許久的一琢磨,一根油條十文,粽子也是十文,相當于三十文四份炒田螺,算下來一份田螺也不貴多少,比隔壁好吃,還能嘗到稀罕。
頓時就有人後悔了。
可買都買了,也不能退,要麽狠狠心再買盧栩三份,要麽只能看着別人買了田螺挑油條。
愛吃鹹的來油條,愛吃甜的來粽子。
有帶着孩子的,小孩不懂事什麽都想要,盧栩見大娘是熟客,便各挑了一個小的送她,他彎腰逗小孩:“你都嘗嘗,喜歡哪個明天叫你奶奶多買點。”
大娘直笑,先将油條掰了半根給小孩,“小饞貓,走回家給熱熱。”
大娘付錢的功夫小孩站在原地吃完了半根油條,張手又要另外半個,大娘哎喲一聲,“這就吃了?你都吃了你哥哥吃什麽?”
小孩很有主意:“不告訴哥哥。”
盧栩都聽樂了,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一對比,他們家盧舟臘月多可愛!
盧栩可勁吆喝:“外酥裏嫩的油條,甜糯可口的粽子白送了!”
狗子好氣!
你是白送麽你?
眼見來他攤上問的客人又都跑盧栩那兒了,旁邊賣水果的還一個勁兒給他搗亂:“原來那家在那兒呢,對,就排隊那攤子,買三份贈油條,油條不多了,您抓緊去排隊吧!”
不就是盧栩一人送了他們一根油條麽?
有那麽好吃麽?
跑來問情況的賭坊夥計跟狗子一起傻了眼,這怎麽彙報?宋六能信麽?
夥計:“是你搶着出來賣田螺的,一會兒你去跟六爺說。”
狗子苦着臉:“擠不走那小子六爺準得揍我!”更別說十二爺還等着分錢呢……
狗子恨恨道:“他要不搞那勞什子的油條準賣不過我!”
夥計就納了悶:“你說這小子早不賣油條晚不賣油條,怎麽就偏偏是今天呢?”
狗子:“太邪門了!”
他們倆大眼瞪小眼,說好的賣田螺,怎麽就超綱了呢?
狗子:“要不,咱們也排隊買點兒,弄個油條給六爺嘗嘗?”
夥計:“買買買!”
真不是他們不行,是那小子耍詐了!
待早市散了,盧栩油條粽子也發完了,因為有贈品他田螺一早上就賣了個七七八八。盧栩慢悠悠地走到狗子攤子上,狗子一驚,匆忙藏油條。
盧栩負手笑,“我嘗嘗?”
狗子橫:“嘗什麽嘗,給錢了麽你就嘗?”
盧栩扔給他一文,從桶裏拿走一顆:“一文買你一個!”
收拾攤子的鄰攤痛心疾首:“你煮的比他的好吃,他還找人排隊偷買你的吃呢,花那冤枉錢幹什麽?”
狗子:“……”
夥計:“……”
狗子憤怒,“我那是——”
盧栩:“味道還行,五文有點貴了。”
狗子:“你——”
盧栩:“用剪子把螺尾巴剪了知道嗎?髒東西都在這兒,剪了好入味還幹淨。”
狗子:“啊?”
盧栩:“不是你煮的啊?那你回去讓你家廚子別放油了,都水煮了還放什麽油?多放點姜和酒,去腥。”
狗子:“……”
盧栩囑咐完剛走了,又想起什麽拐回來,從他們桶裏拿起一顆田螺,指給他們看螺殼,“你們螺從河裏撈的吧?多洗幾遍洗幹淨,尤其螺口這兒,不然吃了要鬧肚子的,記住了嗎?”
留下風中淩亂的狗子和夥計,盧栩推上他的小推車悠然往酒肆去了。
狗子和夥計望着他背影,莫名看出了一種從容,好像他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裏。
他們對視一眼,“咱們還跟嗎?”
作者有話要說:
反派憤怒:怎能如此?超綱!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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