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扯皮

他都要立字據了,不料劉老頭呆了呆,竟然真說:“行!”

他還挺高興,哪兒找上門個傻子,這字據要是立了他們家還愁活兒幹嗎?到時候他家就不磨芝麻香油了,全給他磨成芝麻醬!

他馬上把家裏攤子扔給老婆兒子,叫盧栩一起,“咱們找個秀才寫,還是到縣衙去?”

盧栩氣得當即拉着他去縣衙。

正巧了羅慎在縣衙當差,見盧栩跟人拉拉扯扯進來了,心說還真有人當街揍他?

待看清拉進來的是誰,他又有點無語。

虧他當是宋六呢,怎麽盧栩還能和個磨香油的鬧騰起來?

盧栩看見是羅慎,松開手正了正形,禮貌叫人,“羅大哥!”

“嗯。”羅慎面無表情地應了,轉頭問劉老頭,“劉油子你不好好在家磨油跑縣衙裏幹什麽?”

劉油子當即噼裏啪啦就把情況說了,“羅頭,我找誰立字據?”

羅慎越聽眉頭皺得越深,怎麽聽怎麽不靠譜。他黑着臉問盧栩,“你真要和他立字據?”

盧栩:“真要!”

羅慎:“蓋上了縣衙的印章就不再是小兒玩笑,他要是一月磨上百斤你也要得了?”

劉油子怕冤大頭被吓唬跑了,趕緊道:“瞧您說的,我就是個驢也磨不了那麽些,想磨也沒那麽多芝麻。”

盧栩一聽,那就好辦了,他還怕劉油子一下磨太多呢。

盧栩:“我立字據!”

羅慎抿了抿嘴不再勸。

他們非親非故,提醒了盧栩不聽也怨不得他,“跟我來吧。”

到了寫字據,盧栩又有要求了,什麽是芝麻醬得他說了算,劉油子不能以次充好拿油渣糊弄他,再是定下限,劉油子一個月至少要交給他十斤芝麻醬,再者,劉油子不能陽奉陰違,一個人給他磨,教兒子徒弟親戚等在別處賣,總之,整個觀陽只能有他一家有芝麻醬!

盧栩:“這是我想出來的東西,劉油子只是幫我加工,沒我允許,他不能教別人做芝麻醬。将來我若要找別人做,劉油子也不能做來自己賣。”

劉油子沒開口,羅慎先點了頭,“有理。”

劉油子賠笑:“羅爺,這是不是苛刻了點?他就想個點子,還是得我琢磨怎麽做!他若找別人去,都不讓我給他做了,我買了芝麻不就砸在手裏了,我找誰說理去?這這這……這不行吧?”

盧栩想了想:“那行,若是我的原因提出不讓你做了,不要你做的醬了,你可以做來賣給別人。”

劉油子點點頭,嘀咕道,“我也得加個條件,他一個月至少買我……二十斤!”

盧栩:“行!”

他們又掰扯了些細節,書吏聽得都不耐煩,這芝麻醬是個什麽東西還沒做出來呢,這倆人就在衙門吵起來了。要不是看在羅慎面子上,他早叫人把這倆轟出去了。

等他們終于商量完,寫完條款簽字畫押蓋完章,倆人一個比一個搶字據快,生怕對方後悔。

多稀罕,這都什麽事?!

書吏:“一式三份,你們一人一份,衙門存一份兒,衙門的在我這兒,你們還能自己偷改了不成?”

盧栩、劉油子:“不敢不敢!”

書吏:“三十文紙墨錢。”

盧栩和劉油子對視一眼,劉油子無賴一笑。

盧栩也不和他計較,他不看芝麻醬還看羅慎面子呢,盧栩掏了錢,“辛苦大哥了,等芝麻醬做出來我先送給您嘗嘗。”

書吏收了錢就忍不住罵劉油子:“你瞧瞧你,那麽大個人了還沒個毛孩子有眼力見,活該你賺不着大錢!”

劉油子嘿嘿只笑,揣好了字據和盧栩跟羅慎道別,一起往他家推盧栩的車去,邊走邊追問盧栩芝麻醬細節。

知道得越多,他就越好琢磨嘛!

盧栩可答應了給他半兩銀子當試錯錢,要是他一次就成功了,這半兩銀子白賺!

盧栩留下半兩銀子的定金,拿着新嶄嶄的字據和一碗芝麻回家,他弟弟妹妹還沒吃過芝麻呢,半兩銀子都掏了,怎麽也不能純虧。

三嬸和元蔓娘在家翹首以盼,一下午差盧舟到路口看了好幾趟。也不知道油條賣得好不好。

雖然盧栩走前讓他們放心大膽地炸,可盧栩不在,三嬸就有點沒底,盡是油鹽白面的,要是賣不好不賣了,做多少就得虧多少呢!

三嬸攥着手在院子裏徘徊,徘徊地元蔓娘繡活都繡不下去了。

三嬸:“舟娃,你再到路口看看?”

盧舟欲言又止,還是将收拾一半的木柴放下朝門外走去。天還大亮着,他哥往常最早也得再過半個時辰才能回來。

山路上果然不見人影。

出來都出來了,盧舟蹲在溪邊撿田螺邊不時擡頭往山路上瞧,嘟嘟囔囔背顏君齊今日才教他們背的詩。

溪水潺潺,他從出生就看的景,用詩形容出來,又具有了他說不出的美感。盧舟不由跑神,好奇詩和文章中的描寫的湖海是什麽模樣,文章說,百川入海,順着他們村邊那條河就能看到海麽?

“盧舟!”

盧舟回頭,小堂哥盧文跑出來找他:“讓你看看路上有沒有人,你怎麽出來這麽久?”

三嬸今天來他家炸油條,盧文聽說也跟着來了。要是換做小夏小雨,哪怕是只有五歲的盧福,敢這麽明目張膽地來混吃混喝,三嬸一定要冷着臉訓回去,可偏偏盧文臉皮厚慣了,罵,他不當回事,打,三嬸舍不得。只得無奈地差遣他給幫忙幹點活。

盧文哪是個幹活的?

他們倆一起收拾柴火,他那堆都收拾完了,盧文才開了個頭。

盧文還忽悠他偷懶,“你弄那麽快幹嘛?歇會啊。你這樣我娘一會兒又要罵我懶了。”

他和盧文不一樣,盧文幹不完,三叔三嬸,盧輝小夏會幫他收拾爛攤子,他家沒那個條件,他要是不幹,就得元蔓娘或他哥來幹了。

盧舟直勾勾看着盧文,弄不清心裏是羨慕還是嫌棄。

他出門不見回去,盧文就趁機借出門找他的由頭光明正大偷懶。

盧舟:“你回去拿個籃子來。”

盧文坐在石頭上,翹着腿指指一旁的空地:“這才幾個螺?你就先拽幾片樹葉放這兒,我給你看着。”

盧舟忍了又忍,才忍住沒捧水潑他一身。

“哎!大哥!”盧文猛地從石頭上彈起來,興高采烈喊着撒腿就跑,盧舟轉頭,真是盧栩!

盧舟包好剛抓的一把田螺,慢幾步往山道上跑,遠遠見盧文親昵地湊到盧栩一邊幫忙推車,“我和盧舟出來邊抓田螺邊等你!”

盧舟心想,你抓個屁!

盧栩見他家盧舟一副想錘人的架勢,就知道盧文話裏摻了幾分水分,便悠悠道:“哦,盧舟出來等我還抓田螺了?一會兒哥給你炒芝麻糖吃。”

盧文:“還有我!還有我!”

盧舟高興了,心想有你什麽,還是他哥聰明!

三嬸見盧栩回來了,先往車上看,“油條都賣了?好賣?”

盧栩沒說全是送人了,試吃和廣告這事,對這裏節儉慣了的村民來說還是有點超綱,“好賣!我這不是早早就賣完回來了。”

盧栩挨個卸貨,“我還買了米面,三嬸你放心做,做多少我賣多少!”

他又一通口幹舌燥地說今天限量賣的盛況,“好多人排着隊想要!”

三嬸給他端了一碗水,聽得合不攏嘴。

盧栩咕咚咕咚一頓灌,和做香油的掰扯半天,說得口幹舌燥的。

三嬸有了信心,人不慌了,精神來了,搬起五十斤的面不需要幫忙,腳下踩了風似的進廚房,撸袖子和面!

早上她還不敢多做,只發了一小盆,夠做個百十來根油條,聽盧栩這麽一說,她還得抓緊了做。

盧栩沒急着教她別的,貪多嚼不爛,等油條質量穩定了,再慢慢來。

盧栩把精米糯米攙着泡了,帶着盧文和盧舟去摘蘆葦葉,趁着縣裏還沒人仿,多包幾天粽子。

他叫盧文去問問小夏、寒露有沒有空,有吃的盧文幹勁十足,不但薅來小夏、寒露,還把四嬸都叫來了。

一家子齊動手,十斤米不到半個時辰就包好了。

三嬸、四嬸全在他家幫忙,耽誤了晚飯,盧栩幹脆每家裝一些新出鍋的粽子油條。

三嬸越炸越上手,油溫控制得剛剛好,她慢慢有了信心,不用再一直專心盯着鍋,能邊炸邊和他們聊天,三嬸感慨道:“還是現炸現做的好吃,要是咱在縣裏有個鋪子就好了。”

可不是麽!現炸油條,配上豆漿、豆腐腦,出鍋就吃,最好吃了。

盧栩不是沒琢磨過,他不止想要個鋪子,還想要個酒樓!但即使打仗打得人口凋敝,房價下降,縣城裏的房子也不是他能妄想的。

還得先還債!

第二天天不亮,盧栩就推着一車的油條粽子上了山路。

經他前一天鋪墊宣傳,不用吆喝就在早市開了張。昨天沒嘗到的想嘗嘗,吃着好吃的還想來幾根嘗嘗。

狗子還占了盧栩的老位置,早早就蹲在那兒等着,盧栩一來,他就盯上了。

他得先觀察觀察這油條生意怎麽樣。

昨天是白送,今天可是要掏錢的,要是生意像賣田螺一樣火,他就買一筐回去琢磨!

可他看着,怎麽這油條賣得比田螺還快呢?才一會兒,就排上隊了?!

盧栩倒覺得正常。

炒田螺畢竟是下酒菜,吃不了太多,還有人不喜歡吃辣。但油條不一樣,老少鹹宜的主食,少有不愛吃的,這時代都是大家庭,誰家沒個五六口人,一人一根也得五六根呢。孫二爺來了,他們家人多,正稀罕着,一人就買走五十根三十個粽子。

他一買,狗子慌了。

揣着銀子跑去排隊,豪橫地買走小半筐。

他們賭坊人也多!

油條又占地方,一人一根,還沒多少呢,他籃子就滿了,還得從早市賣籃子的攤位上補買一個籃子。

盧栩給他兩個籃子鋪上油紙,将油條整整齊齊放進去。

狗子趾高氣揚地走了,那架勢,知道的是他拎了兩籃子油條,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拎了兩筐金子炫富呢!

新老顧客一看這哪兒行,他們還沒買着呢先沒了一半,也不五六根買了,争搶着十根二十根地買。

不到一個時辰,盧栩一推車的油條粽子賣光,最後剩下的是他留着送人用的。連比平時少一半的炒田螺也被捎帶着賣了大半。

盧栩早早就到了酒肆外,一份油條一份粽子送給掌櫃,将田螺寄放酒肆,推車去糧鋪買米。

“六斤糯米,六斤精米,五十斤面粉。”

夥計:???

震驚!你昨天不是剛來過?!

作者有話要說:

盧栩&劉油子:我從未見過如此這般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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