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未婚妻

喬竹的調崗申請最後被批成了借調, 沒有借調期限。

這個意思代表可能長期借調,也可能短期借調,可能一直都在借調崗位, 也可能隔天就被調回來了。

辦公室裏的其餘三人都很吃驚, 覺得太突然了。

喬竹不好解釋, 只能說是領導安排的。

因為是借調,不是調崗, 瑤瑤他們雖然驚訝,但覺得喬竹很快就會回來了,所以沒有特別傷感。

喬竹笑笑, 沒再說什麽, 不出意外的話她可能再也回不到徐南桑的身邊了。

喬竹被借調要參加的項目是全球第二十六期秋季校園招聘, 目前總負責人在廣市,所以喬竹交接工作以後要飛到廣市和其他組員彙合。

她的工作一時半會是沒法全部交接的, 只能先将一部分重要東西現場交接,其餘的等用的時候再說,總之她不是離職, 所以交接時間上會寬松的許多。

廣市那邊的負責人得知她被借調,立刻就打過來了電話,客氣的詢問一番, 然後建議她盡快前來廣市與項目組的同事彙合。

客氣點說是建議,其實就是要求她盡快過來。

所以喬竹用了兩天交接工作, 第三天就買好了飛機票,在這天的傍晚前往飛機場。

王秘書、高秘書和瑤瑤開車送她去飛機場,路上瑤瑤還抱怨對方催的這麽急, 高秘書一邊開車一邊問她東西拿齊了沒, 要是遇見什麽委屈記得和他們說。

到了飛機場, 王秘書找機會和喬竹獨處了一會兒,他給喬竹拉着行李箱,眉頭緊皺的看着她,說:“要不你給徐總說說吧,換個人借調,你這身子能行嗎?”

喬竹摸摸肚子,說:“沒事,王哥,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王秘書想不通徐總怎麽會突然讓喬竹借調別的部門,在他看來,喬竹一直是徐總很器重的秘書,他用她用的那麽頻繁,怎麽就忽然想到要把人調出去了。

王秘書想起高秘書總吐槽喬竹惹徐總生氣的話,這會兒想想也覺得有點道理,就對喬竹說:“你不會是又惹徐總生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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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喬竹從來沒承認過,這一次,她靜默了幾秒,苦笑說:“唉,猜對了,我和徐總發生了點矛盾,是我主動申請借調的,我怕他天天看着我不舒服。”

王秘書吃了一驚,還想說什麽,就見喬竹揮了揮手,說:“王哥,別問了,我也說不好,沒事,別擔心我,我該進站了,走了哈。”

喬竹接過行李,沖他揮手道別,然後轉身走進安檢口。

坐上飛機,傍晚的夕陽在天邊畫上一道絢爛的晚霞,朵朵白雲暈染金邊靜靜浮在飛機下方。

喬竹覺得很累,閉上眼想睡一會兒,但是剛一閉上就忍不住睜開看看手機。手機裏,徐南桑的微信、通話記錄和郵件,他們之間的所有聯系都斷了,直到喬竹走,都沒再見過徐南桑。

他在做什麽?還在醫院照顧姚若澄嗎?他會想她嗎,會憎惡她,厭煩她嗎?

會吧,會的。

那一天她要是下樓見見他就好了,她真的好想見他。

喬竹捂住眼睛,不想讓自己再哭出來,可她的心泡在酸楚裏,疼的她常常難以呼吸。

怎麽辦,她也不想哭的,可她沒有辦法,她真的沒有辦法了。

飛機在晚上十點落地,喬竹拖着行李箱踏進這座繁華陌生的城市,入眼皆是良辰美景,內心卻滿腔瘡痍。

全球校內招聘會的負責人姓許,不過是言午許,喬竹應該跟其他人一樣稱一聲‘許總’,只不過喬竹卻怎麽都開不了口。

晚上十一點半,喬竹抵達安排的酒店,在酒店裏見到了這位許總。

許江五十多歲,五官生的不錯,但是有點禿頂,據他本人說是招聘工作太熬人了,幸好集團終于給他配了個喬竹這麽能幹的副手,不然他後腦勺的頭發都要保不住了。

喬竹跟他客套兩句,許江把一個U盤遞給喬竹,說:“這裏面是往期一些招聘資料,你先看看,有哪裏不明白的明天可以問我。”

喬竹接了U盤,說了謝謝,又恭維幾句以後回了自己的酒店房間。

已經快十二點了,喬竹這段時間睡眠質量不太好,晚上經常睡不着,她知道自己是個孕婦不能再這樣放任自己沉浸在壞情緒裏。

她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對着落地窗外的夜景拍了一張照片,然後發了朋友圈,配上文字:廣市夜色。

既來之則安之,沒關系的,她還有工作,還有肚子裏的孩子,一切都比無依無靠的小時候好太多了。

招聘工作瑣碎,流程複雜,因為涉及企業之外的人員,所以各流程步驟都要面面俱到,詳之又詳。

喬竹剛上手,所以被分配了一些內部協調性工作,類似一試二試名單複合、通知應聘者面試進度、協調面試官人才庫裏的專家。

協調性工作往往需要跟各方面的人打交道,是最耗費精力和時間的,而且不太出量,不像組織人才交流會,組織一場算一場,績效上面也有的寫。

喬竹也不喜歡人際往來,不過不喜歡歸不喜歡,她卻很擅長。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能和人推心置腹,也能換位思考,喬竹僅僅用了兩天,就把面試官人才庫裏的專家排出來了時間表。

她沒着急把時間表給許江,而是用他給的剩餘的時間學習一下招聘的其他方面。

在職場裏,往往領導交辦的工作,給五天時間,你只用了兩天就完成,領導收到以後也不一定會表揚,反而會認為你的工作是不是只追求速度,質量并不高。

假如速度和質量都很上乘,往後的工作就更不好幹了。同樣的任務,領導分配他人五天完成,分配你兩天完成,若是超出期限,領導又會覺得你本是有這個兩天完成的能力,卻在工作中偷懶才,才導致了逾期。

喬竹深谙職場之道,初來駕到,适當藏拙才有利于往後的發展。

喬竹謀劃着未來,忽然想起李莉對她的評價,不由得苦笑,她的确是個有城府有心機的人,可能永遠也變不成善良單純的傻白甜。

不過即便喬竹這麽利索能幹,還是狠狠忙了半個月,她發現她的精力大不如從前了,到今天為止,她已經懷孕二十周,整整五個月,孕期已經過了一半了。

北方已經轉涼,廣市還很熱,要是在北方還能穿上外套遮擋,但是廣市這邊還穿着短袖,估計過不了多久,新同事就會發現她懷孕了。

喬竹摸着肚子,在忙碌的工作中發了一會兒呆,聽見許江走進酒店的會議室,拍了拍手示意大家,說:“南理工和廣大的招聘會圓滿結束,今天晚上我請客,帶大家好好吃一頓。”

會議室裏出現一陣激動的喧嘩,許江繼續說:“同時為了歡迎我們新來的兩位同事,一位是已經和我們一起戰鬥了半個月的喬竹。”

許江朝喬竹打了個手勢,喬竹只好站起來說:“大家好,我就不多介紹了,這段時間和大家工作一起工作很開心,希望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許江點點頭,繼續說:“現在歡迎另一位同事,牧晨,來。”

楊牧晨從會議室外面走進來,隆重登了個場。

他長得很帥,一進來就引起會議室裏女同事的克制的尖叫聲,楊牧晨在尖叫聲朝喬竹眨了眨眼。

喬竹:“……”

這人怎麽就無處不在?

晚上因為要聚餐,下班時間提前了一些,喬竹回房間打算休息一會兒。

他們在酒店提供的會議室裏辦公,上樓就能到房間,喬竹的房間在十五層,等電梯的時候,楊牧晨站到了她身旁。

“你好像看見我并不驚訝。”電梯的門上倒影着他修長的身影。

喬竹看着電梯,淡淡說:“有驚訝的必要嗎?”

楊牧晨笑了笑,電梯開了,裏面有其他人,他們走進去以後就沒再交談。

電梯爬升15層,喬竹出了電梯,楊牧晨跟了出去。

酒店的走廊裏鋪着紅色的地毯,喬竹停下腳步,說:“楊少,不認識自己的房間嗎?需要我帶你去嗎?”

楊牧晨說:“請我去你的房間坐坐吧。”

喬竹不為所動,說:“不方便。”

楊牧晨單手插在口袋裏,說:“南桑哥的消息你也不想聽嗎?”

喬竹的目光閃了閃。

幾分鐘後,楊牧晨走進了喬竹的房間。

他站在那裏,看着喬竹低頭換上拖鞋,解開自己的頭發重新紮成一個更為舒服的樣子,然後端着水杯接了兩杯水,一杯放到茶幾上,捧着另一杯坐在了一旁單人沙發上。

楊牧晨說:“你就用水招待我?”

喬竹低頭看着水裏的燈光倒影,緩緩說:“異地他鄉,招待不周,楊少如果不滿意,可以移駕去別的地方。”

楊牧晨笑了一下,說:“有趣,你是第一個這樣對我說話的女孩。”

又冷傲又禮貌,不卑不亢,不慌不忙。是他從來沒見過的類型。

喬竹對這種高富帥的把戲不感興趣,見他沒有要說剛剛那個話題的意思,就下了逐客令,說:“楊少,我該休息了。”

楊牧晨見自己怎麽都撩不動她,只好放棄,打開手機翻出一張照片,翻轉手機給她看,說:“三天前,南桑哥和姚若澄訂婚了。”

照片上是徐南桑扶着姚若澄走在酒店大廳時被拍到的,金碧輝煌的水晶吊燈流光溢彩,男人的側臉神情淡然,扶着美麗的女孩,氣宇軒昂,從容不迫。

他沒有喬竹的憔悴,也沒有她夜不能寐,他過得很好。

喬竹怔怔盯着照片上的徐南桑,在感覺眼前逐漸模糊的時候飛快低下了頭。

楊牧晨看不見她的表情,微微傾過身去尋她的臉,說:“你沒事吧?”

喬竹飛快捂着眼睛站起來,背對着他,說:“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她的嗓子微微沙啞,“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吧。”

楊牧晨猶豫了一下,站起來離開了。

房門被關上,發出‘咔噠’一聲,喬竹放下捂着眼睛的手,早已淚流滿面。

沒事的,沒事的,喬竹對自己說,起碼她沒有把所有都押在徐南桑的身上,去賭他對她的喜歡,她沒有輸掉什麽,所以不應該難過。

她不用難過,不用的。

喬竹扶着沙發緩緩跪坐到地上,眼淚卻不受控制的一顆一顆滴在地板上。

她沒有很難過,她……她只是懷孕了,情緒不穩定而已。

楊牧晨站在空空蕩蕩的走廊裏,手機響了,他接起來,黎筱問他在哪裏,叫他出來喝酒。

黎筱說,徐南桑訂婚了,她的徐太太徹底變成泡沫了,幸好要嫁給徐南桑的不是喬竹那個賤人,現在她又開心又傷心,需要找人陪她大喝一頓。

楊牧晨聽着電話裏的聲音,沉默片刻,說:“你去玩吧,祝你開心。”側頭看着緊閉的房門,挂斷了電話。

這段時間是姚若澄最幸福的時光,雖然左腿受了傷,但好歹沒有浪費心思,徐家人和她父親一起吃了飯,飯後莉莉阿姨送給她了一條全球限量款項鏈。

昂貴的禮物代表了什麽不言而喻,雖然飯上沒有明說,但她爸爸早已經暗中将徐姚兩家吃飯是訂婚的意思傳了出去,已經過了好幾天了,徐家卻沒有一絲要出面澄清的意思,這說明他們也默認了。

姚若澄穿着精致的連衣裙,坐在美容院裏和小姐妹一起護膚,明媚的陽光落在她的臉上,頸上的項鏈折射出耀眼細碎的光芒。

小姐妹們驚嘆的說:“徐家不愧是豪門,手筆很大,輕輕松松就送了這麽貴的項鏈。我好羨慕啊!澄澄,你戴上也太美了。”

“還好,也沒送什麽”,姚若澄的臉上帶笑,說的話很謙虛,眼裏是掩藏不住的得意和驕傲。

她是一個被捧在手心被捧到大的公主,志得意滿,光芒萬丈。

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是她應得的,她會永遠這樣幸福下去。

初秋的傍晚,夜色微涼,開放式露臺上,徐南桑坐在夜色裏,他身邊沒有點燈,更深的黑暗勾勒出模糊凝固的身形,久久未動,晚風拂過,一陣酒香散入秋夜裏。

李莉參加藝術展覽會剛剛回來,聞到酒味,她走到露臺上,不滿的說:“南桑,你怎麽喝酒了?醫生不是說過你最好不要飲酒。我記得你也不愛喝酒,今夜怎麽有興致?”

徐南桑在黑暗裏沉默不語,倒了一杯紅酒一飲而盡。

李莉走過去攔他時聞到徐南桑身上濃濃的酒味,責備的說:“別喝了,你喝了多少?”

徐南桑躲開她伸過來的手,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安靜幾秒後,忽然笑了一聲,低聲說:“媽,我今天聽到一件很好笑的事。”

李莉不知怎麽回事,忽然心空了一拍。

徐南桑垂眼在黑夜裏頹廢的倒酒,說:“金琦藥業的王總祝我喜結良緣,訂婚快樂。”

他緩緩說:“我竟然不知道那頓飯是我的訂婚宴。”

小樹林的風沙沙作響,幽幽咽咽,如泣如訴。

徐南桑擡起頭,望着幾步外的母親,說:“我在想我究竟有多愚蠢,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姚若澄是我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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