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夜海
榮裕安排了七天的蜜月假期, 原計劃是帶盛奕享受無人打擾的自由天地,還可以去附近海域的土著島嶼旅行參觀。
沒想到蜜月的第一天榮裕就病倒了。
盛奕坐在床邊,看着床上臉色蒼白高燒不退的人, 恨不得給自己兩拳。
長期的心理負擔一朝釋放,昨天又被誤會他的行為吓到, 就算是嚴格進行自我管理的榮醫生也沒能扛住。
叫來島上的醫生檢查後打了退燒針, 盛奕去弄了個冰袋, 撩開榮裕的額發,放到他滾燙的額頭上。
榮裕還在睡, 看得出睡得很不踏實,微微皺着眉。膚色蒼白得有點病态,平時紅潤的唇色失了血色,閉着眼時睫毛濃長純黑,就連生病的樣子都說不出得好看。
盛奕仔細地換了幾次冰袋,用濕毛巾幫榮裕擦去冷汗,又幫他擦脖子和手心降溫。
做這些的時候,盛奕突然産生了一種置換感。
他躺在病床上的三年, 榮裕也是這樣照顧他的嗎?
盛奕在廚房裏找到了食材, 想動手給榮裕煮個粥, 等他起來可以喝。又想到他之前差點燒了廚房的黑歷史,最終還是打電話給主島, 讓服務人員送來溫和營養的餐食。
放下房間裏的電話,盛奕站在落地窗邊轉身看向床上。
床上的人沒有要醒來的征兆, 這段時間榮裕一直在醫院加班,一定很累。
他照顧病人笨手笨腳的,如果是榮裕,一定比他做得好。
中午醫生又過來看了一次, 說燒已經退了,吃藥靜養幾天就會好,盛奕稍稍放下心。
到了下午榮裕才醒過來,有點艱難地睜開眼。慢慢轉頭,看見盛奕趴在他的手邊。
男生睡着的樣子很乖,像個沒心沒肺的小朋友,嘴唇微微張開,散發着幹淨又純真氣質。
榮裕半垂着眸,微勾了勾唇,緩緩擡起手,很輕地用手指撫過男生的睫毛。
盛奕的眼皮細細顫了顫,迷迷糊糊睜開眼,見榮裕醒了,立刻坐起來去摸他的額頭,心有餘悸地碎碎念:“還難受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還好燒退了……你可吓死我了!”
榮裕目光很靜地看着那張充滿活力的臉,嘴唇微動:“對不起。”
“別搶我臺詞。”盛奕從他的頭上拿開手,愧疚地說,“你又不是自己想生病的,都是昨天被我吓的。”
榮裕靠在枕頭上靜靜看着他,緩慢地眨了下眼。
“對不起,小裕。”盛奕抓起他的手,認真說:“我向你保證,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聽着盛奕輕松地說出自己都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的承諾,榮裕輕笑了笑,配合着低低“嗯”了聲,過了幾秒,又說:“好。”
因為生病不能按照原來的行程度蜜月,盛奕就陪榮裕在小島上休養,給他當二十四小時貼身陪護。
一直都是榮裕無微不至地伺候他,盛奕下定決心要感恩回報,讓榮裕當全世界最幸福的病號,也體驗一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鹹魚生活。
第二天榮裕恢複了一些力氣,盛奕還是很想試試親自做一頓營養餐。
他想着榮裕給他做了那麽多次飯,親手做的愛心餐更有誠意。
盛奕戴上圍裙拿着菜刀站在床邊,一臉無害地安撫:“小裕,你放心,我一定嚴格按照食譜上的步驟來,不能吃就讓他們送餐過來。”
榮裕穿着白色的絲綢睡衣虛弱地靠在床頭,看着盛奕手裏閃過一瞬冷光的刀刃,不敢反抗,忍笑點頭:“好。”
因為島上沒有別人,這個別致的沙灘度假房設計得很自由。
全面開放式的設計,整個房子通透明亮,沒有複雜的隔斷,面積很大的雙層空間裏設有很多舒适的休息角落,可以盡情地躺着窩着,肆意享受無人島的慵懶。
兩邊整面牆是智能變光的落地窗,每個角度都能看見開闊明媚的沙灘海洋,可以放心在房子裏或是島上任何一個地方裸奔,只有兩個可以毫無保留面對彼此的人。
榮裕靠在床上看平板電腦上的醫學資料,時不時擡眼看向在開放式廚房忙碌的人,不放心地啞聲提醒:“小心,別切到手。”
“病人好好就躺着吧,不要太操心。”中島臺邊切菜的人頭也不擡笑道。
盛奕穿着寬松的T恤短褲,戴着黃色的圍裙,拿着菜刀在一顆要做成沙拉的紫甘藍上比劃。
他不太清楚這玩意兒是要橫着切還是豎着切,在心裏抱怨食譜寫得不夠清楚,對廚藝初學者太不友好。
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切成絲做成沙拉後,盛奕突然想到,他洗菜的時候好像只洗了紫甘藍外面的那一層葉子……
盛奕發愁地抓抓頭發,看了眼在床上架着小桌板看專心閱讀的病人。
和他這邊的混亂狀況完全不同,榮裕所在那一片區域仿佛被上了一層時光濾鏡,蔓延着淡淡柔暈的光。
只是看着那個人安安靜靜待在那裏,就讓人感到無比滿足和溫馨。
仿佛有那個人在的地方,就是可以安心避難的家。
盛奕心想,命運的發展真的很神奇。
他竟然和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結婚了……
感受到盛奕的目光,榮裕擡起頭,對他笑了笑。
盛奕沉迷在那一瞬耀眼的美色裏。
收回視線低下頭,盛奕揚着唇角專心攪拌沙拉。
用了快一個小時的時間終于做好了沙拉,盛奕忽然想起烤箱裏的黃油土豆,不知道烤得怎麽樣了。
他剛才特地在手機上問了圖老師黃油土豆的做法,想要把自己最喜歡吃的美食分享給榮裕。
黃油土豆的做法非常簡單,幾乎毫無難度,只需要把土豆切片一層一層鋪在盤子裏,上面放上黃油塊撒上鹽,放進烤箱。
盛奕滿心期待地彎腰一看,微笑的嘴角僵硬了一瞬。
“好了?”榮裕收起平板電腦看過來。
“啊。”盛奕勉強保持微笑,拿出烤箱裏烤得焦黑的土豆片,“……好,好了。”
盛奕把“營養餐”端到床上,心虛地移開視線,“要不還是讓廚師做吧……”
榮裕用叉子嘗了一塊烤焦的土豆片。
盛奕捏緊圍裙坐在床邊,緊張地盯着他,聲音漸漸微弱:“我剛才嘗了一下,和老師做得……好像有那麽一點點區別……”
榮裕垂下眼認真品嘗:“還不錯。”
盛奕有點懷疑:“真的嗎?”
榮裕點頭,微笑看不出絲毫破綻。
盛奕開心地開始投食,“我喂你。”
盛奕心想,之前在醫院榮裕就是這樣喂他吃飯的,他一定要讓榮裕也享受到同樣的服務。
做好的營養餐盛奕都沒舍得吃,一口不剩地全喂給了急需補充營養的病人。
蜜月第二天,醫生大半夜又被叫過來,給胃疼出冷汗的榮裕重新做檢查,“應該是吃壞食物導致的急性腸胃炎,他吃了什麽?”
盛奕尴尬又愧疚地站在旁邊,咬了下唇:“……家常飯。”
病上加病,榮裕的額頭滲出冷汗,閉眼躺在床上,臉色看起來更蒼白了些。
醫生開了藥離開,盛奕倒了水把藥喂他吃,沒精打采地說:“對不起。”
榮裕吃了藥躺回去,伸開手臂,用眼神示意盛奕躺上來:“陪我睡一會兒。”
盛奕乖乖掀開被子躺到榮裕身邊。
榮裕側過身抱住他,眉頭稍稍舒展,好像好過了一些。
盛奕也側過身,伸手抱住榮裕,把臉埋進他的胸膛,郁悶喃喃:“小裕,我是不是很沒用。”
榮裕擡手放在他的頭上,閉眼低聲說:“藝術家可以不食人間煙火。”
“可圖老師就會做黃油土豆。”
因為虛弱,榮裕的聲音也輕而啞,輕輕揉了揉他的發,安慰:“我們盛老師與衆不同。”
盛奕還是耿耿于懷:“你生病了,我都不能照顧好你。”
“你可以用別的方式照顧我。”榮裕把下巴搭在他的頭頂,像是要睡着了,很輕地說:“留在我身邊,不要離開太久。”
沉默片刻,盛奕在榮裕的懷裏低聲應:“好。”
盛奕陪着榮裕在島嶼上靜養了七天,幾乎一刻也沒有和他分開過。
盛奕覺得很奇妙,即使他什麽都不做,只要待在榮裕身邊,榮裕看起來就很滿足。
這個蜜月和盛奕想象得有點不一樣,并沒有他幻想中那麽旖旎。
他隐約知道了榮裕真正想要的。
只要他活着就好,最好随時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越近越好,最好可以伸手就摸到。
盛奕覺得這個人有點好哄。
“蜜月”的最後一天,榮裕的身體終于恢複了一些,這幾天因為生病,他都是簡單沖洗。
盛奕始終沒好意思提要幫榮裕洗澡。
不知道為什麽,唯獨這個幫助他感到有點羞恥,被洗的時候都沒有這樣難為情。
只是想想到他要在榮裕身上摸來摸去,盛奕就鼻子發漲。
偶爾榮裕給他洗澡時會弄濕衣服,尤其是穿白T恤的時候,可以看見若隐若現的肌肉輪廓。
每一處起伏都顯出恰到好處的力量感,像是均衡完美的希臘雕塑,同樣身為男性都會看得臉紅。
榮裕的身材太好了,盛奕怕他會心生嫉妒,忍不住上去掐一把。
“要一起嗎?”榮裕早就看出盛奕一直在猶豫什麽,去洗澡時幹脆大方邀請。
盛奕臉紅了紅:“……要。”
漂亮的浴缸就大膽地設計在起居室的正中間,擡頭是無污染的星空宇宙,兩邊是沉墜着群星的夜海。
兩套睡衣散落在浴缸旁邊,浴缸很大,盛奕拘束地抱着膝蓋坐在榮裕對面,一直看着玻璃外的夜間海景,不敢正眼看對面的人。
外面的夜空星月交輝,銀色的月光鋪滿了整片沙灘,上面還有他下午去沙灘上寫生時來回留下的腳印。
盛奕突然想起前幾天夢到的高中回憶,鼓起勇氣大膽看向對面的人。
和高中時相比,榮裕的身體已經擁有了成年男性的力量美。
皮膚細膩白皙卻不顯脆弱,鎖骨平直,上身的肌肉輪廓柔和清晰,腰線緊致。
是任何人看見都會羨慕的完美男人的身材。
“我好喜歡這裏。”盛奕把下巴搭在膝蓋上,“要是能來這裏養老就好了。”
“可以。”榮裕曲起一膝,慵懶地把手臂搭在浴缸邊緣,靠在對面出神地看着他,“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你還願意回到這裏。”
“我為什麽會不願意?”盛奕笑問。
榮裕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樂觀主義的人,當一件事發生,他總是會考慮到最壞的結局,以提前想出應對的策略。
但面對盛奕,他永遠都想不出關于他們之間最壞結局的最佳應對方式。
他很難完全理性地趨利避害,分析得失。
緩緩垂下眼睫,榮裕冷靜地說出他預料到最壞結果:“等你全部回憶起來,你也許會離開我。”
“離開你,去找我以前喜歡過的女生?”盛奕試探地猜測榮裕的想法。
榮裕擡眼看着他,臉色有點冷,略微繃緊唇角。
盛奕覺得他應該是猜中了,單純好奇地問,“你知道她是誰嗎?”
“算了。”沒等榮裕說,盛奕已經敏感地察覺到危險,立刻遏制了自己的好奇心,“我不想知道,就算想起來了,我也不會去找她的。”
話音剛落,他猛地被拽着手臂撲到硬實的身體上。
波動的水濺出浴缸,榮裕用力捏住他的下巴,低頭啃咬他的下唇。
雖然已經有過親密的經歷,但這樣在浴缸裏直接抱住彼此,對盛奕來說還是第一次。
他很快就沒出息地紅透了臉耳。
這一次他很清晰地感覺到,這個看似永遠冷靜的人,和他産生了一樣強烈的沖動。
盛奕被親得一陣眩暈,手無力滑落,感受到對方的心髒也跳得很厲害。
和冷靜的外表完全不同得到熱忱跳在他的手掌,好像只要跟着跳動的節奏及時收攏手指,就能把那顆心髒握在手心。
星空和潮汐都被消滅了聲音,安靜的空間裏只剩下極具存在感的呼吸和水的溫度。
“換一只手。”盛奕痛苦地擰起眉,毫不留情地咬住榮裕的肩膀:“戒指。”
榮裕像是沒聽到,只是把他的頭牢牢按在肩膀上,讓他咬。
盛奕順從地接受着快樂和痛苦緊緊相依,看着他們不斷鬥争,疊加。
最後竟然異生出一種奇妙的痛快,讓他體驗到和墜入海中時相似的輕松。
結束時榮裕的肩膀已經被他咬出了血絲,榮裕卻仿佛感受不到疼,從冷酷中融化出溫柔,捧着他的臉給了他一個溫情的吻。
盛奕報複地咬了一下榮裕的舌尖,用力推開人。
看着那雙難得透出隐忍的黑沉雙眸,他平複了一會兒呼吸,毫不猶豫地把臉埋進水裏。
“……!”
“航航。”榮裕皺起眉頭,想要把人拉起來,卻被抓住手在水下放到輕輕飄動的柔軟的發上。
榮裕掌心感受着水裏的發絲,沒再拒絕,慢慢閉上眼。
浴缸的水被放掉了一半,盛奕得以呼吸。
過了許久,盛奕鼻息有點快,慢慢擡起頭。
榮裕怔怔看着眼前的人。
濕漉漉的額發貼在男生珀色朗俊的眉眼間,有一瞬間,榮裕看見了他最熟悉的男生,完完整整的盛奕。
盛奕看着他的眼裏浮出肆意無畏的笑,随意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把手背輕蹭到他的臉上:“榮裕,你是不是傻。”
“你搞清楚。”盛奕捧住他的臉,告訴他,“我在跟你先婚後愛,只要你還想要我,我不會再跟任何人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天啊,在最後一刻完成萬更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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