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山斑鸠

“看看緊不緊？”楊進的聲音很柔。

周昰洛聞言一愣，随即立刻反應過來楊進的意思是問他鞋子扣得緊不緊，他頓時有點不好意思，耳根莫名一熱，連忙站起身。

“正好。”周昰洛說完尴尬地轉向寄存櫃。

楊進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周昰洛反複擺弄着他的櫃子，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這人在害羞。

顧忌男朋友的面子，楊進也沒特意點破，他只是輕輕叫了聲“哥”，然後寵溺道：“走了。”

憋着氣的周昰洛只好無奈地關上櫃門。

腳上的鞋不僅穿時費勁，走起路來更費勁，兩只腳就像是被鋼管固定住一樣，走起路來一步一頓，雙臂還得時不時地左右晃動保持着平衡，這也是他不喜歡玩雙板的另一個原因。

對于滑雪他只是業餘愛好，并沒有系統地學習研究過，更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雙板鞋都這麽硬。

不過有一點周昰洛想不明白，為什麽穿着這鞋的楊進看起來就要比他正常很多。

他正納着悶，根本沒注意到已經停下的楊進。楊進站在隊伍的最後扯着笑看着他，等他走近後，嘲笑着：“你像個小企鵝。”

周昰洛臉色一黑，沒什麽比讓小自己六歲的小屁孩笑話這件事更羞恥，更何況這人還是楊進。

再加上前面穿不上鞋那次，周昰洛莫名的勝負心湧了上來，他像個跟大人置氣的小孩，不服氣道：“你還像個鴨子呢。”

楊進被逗笑了，傻笑了好一會兒，突然擡起手揉了揉周昰洛的腦袋。

毛茸茸的，手感像摸貓。

周昰洛被楊進突如其來的一下徹底整懵了，還沒等他回神細究，李旭領着李萌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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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直接插在了周昰洛和楊進中間，李旭率先蹦出一句：“聊什麽呢，這麽開心？”

聞言，周昰洛的臉色更黑了，想出聲反駁：你哪只眼睛看見我開心了。

但老天沒給他這個機會，李旭與李萌的到來瞬間引來了身後隊伍的不滿，尤其是緊排在周昰洛身後的一對小情侶。

男生倒沒吱聲，小姑娘先開得口，語氣極其不滿：“怎麽插隊啊？”

李旭順着聲音瞧去，解釋着：“不好意思，我們是一起的。”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更不樂意了，“我們都在這排半天了，你說一起的就能直接插進來啊，真有意思，那我還說我是替七大姑八大姨排得呢，我這位置能頂二十多個名額。”

李旭的脾氣頓時也上來了，他扶了下眼鏡，冷哼一聲：“你要真能找來二十多個，我也挺佩服你。”

“你插隊還有理了？”小姑娘氣得瞪大眼睛，一張臉漲得通紅，呼吸急促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背過氣去。

她這麽一喊周圍人紛紛瞧了過來，小姑娘的男朋友許是覺得丢人，一勁拽着女生的胳膊，低聲商量着：“算了吧，人家是一起的。”

一人少說兩句這事或許就過去了，可李旭偏偏嘴欠，不依不饒：“多聽聽你男朋友的話。”

小姑娘快被氣哭了，說不過李旭，幹脆轉向自家男友，罵道：“你是不是男人。”

周昰洛夾在中間十分尴尬，他很了解李旭，高中時這人就這個毛病，脾氣上來不管男女誰的面子都不給，這也是周昰洛最反感的地方。

別的時候他就不說了，今個還帶着李萌，小丫頭吓得躲在哥哥身後，兩只小手緊緊地抓着李旭的衣擺。

周昰洛的腦仁生疼，他推了一把還要張口的李旭，然後側過身朝身後的姑娘道歉：“對不起，是我們沒考慮周到，我把這個位置讓給他。”

說完，又怕耽誤別人領取雪具，擡起腳趕忙往隊伍最後走。

李旭見狀，連忙抓住周昰洛的胳膊，剛開口就被周昰洛的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無奈之下只好妥協，“那我跟你過去。”

周昰洛搖了搖頭，皺着眉看向李萌，“你消停排着，別折騰妹妹了。”

還沒開始玩就因為這件事影響了心情，周昰洛打心底裏的郁悶，他低着頭費勁地挪到最後。

再一擡頭，看見了緊跟過來的楊進。

周昰洛微微吃驚，“你跟來幹什麽？”

楊進的視線緩緩落在周昰洛的身上，句句在理道：“一個位置換進去兩個人怎麽也說不過去啊。”

周昰洛無話可說，輕聲笑着。筱/穎

滑雪場是室內的，因為李萌年紀小，出于安全考慮，雪道也是選擇初級的。

楊進起初心裏還真有點打怵，結果進去一看，整個場地只有三條并列的雪道，坡度依次變緩，長度更是一眼就能容下，怪不得入園時有推銷教練的，統統讓周昰洛拒絕了。

這雪道讓他不禁想起小時候，每年趕着雪後拿着紙殼子在村頭的道邊往溝裏滑的場景。

只不過以前是坐着，這次換成站着。

“鞋尖先對上板，再使勁往後一踩就穿上了。”周昰洛操作同時還不忘教着一旁的楊進。

楊進點點頭，擡起右腳，只聽鞋底“咯噔”一聲，剛踩上板還沒來得及換腳，腳底一滑，重心開始微微向後偏去，奔着身後的胖小夥倒去。

好在周昰洛眼疾手快一把扯住楊進的胳膊，楊進這才避免了沒開始滑的第一摔。

周昰洛有點想笑，又有點想挖苦對方：“看好人再投懷送抱。”

楊進眯起眼睛，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

周昰洛壓根沒注意到這人的表情，挖苦完楊進又尋上李旭。

李旭在一旁正忙着教李萌，估計一時半會兒也完事不了，他朝李旭打了個招呼後，再次轉向楊進：“先去平緩的地方試試感覺。”

趕着休息日，滑雪場的人還挺多，兩人艱難地找了個人少些的位置。

“雙膝微屈，手放在身體兩側，滑行時正常往前傾斜，轉彎時用兩條腿的重心轉，”周昰洛邊說邊做，最後囑咐着：“你要是覺得自己快摔倒就慢慢降低重心，向側後方坐在雪面上，千萬不要向後坐或用手撐地。”

楊進照葫蘆畫瓢學着周昰洛的動作，他的悟性很高，沒一會兒就能簡單地滑行。

周昰洛見狀來了興趣，指着不遠處的雪道，說：“上去試試？”

楊進望了過去，點了點頭。

說罷，兩人便滑行着奔向人工梯道，眨眼功夫就到了坡頂。

周昰洛躲開人群，找了個相對寬敞的位置，左右調整好姿勢後，準備先給楊進打個樣。

“我先下去了。”周昰洛說。

楊進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周昰洛腳下用力，整個人滑了出去。等楊進再回神時，周昰洛已經平穩地站在坡下并沖他揮着手。

楊進：“......”

雪道在下面看着不陡，上來後楊進才感到一點害怕，他站在原地，長吸了好幾口氣。

周昰洛許是等得不耐煩了，也顧不得旁人，扯着嗓子大喊一聲：“沒事，下來。”

楊進舔了舔冰涼的嘴唇，回憶着周昰洛滑行前的準備，在心裏默數着一二三，然後腳下微微用力，沖了下去。

楊進還不會控制腳下的速度，他微微半蹲，僵硬地不敢換姿勢。兩邊的景物在眼中一閃而過，寒風紮在他的臉上，他什麽也聽不見，視線緊緊地盯着坡下的周昰洛。

雪道本就不長，滑下來也就十多秒的功夫。

“剎車，雙腳......”

于是，周昰洛的話沒能說完，楊進就已經奔着他沖了過來，一把撞在他的身上。

周昰洛大腦一片空白，只感覺到一股沖勁，整個人便摔在了雪上。好在雪道不陡，好在兩人都戴着頭盔，好在滑雪服夠厚。

楊進內心一緊，連忙起身檢查周昰洛有沒有受傷，哪知越緊張身子越起不來。兩人腳下的板子作對似的相互阻撓着，剛直起半個身子的楊進再一次壓在周昰洛的身上。

周昰洛被壓得有些上不來氣，下意識推着楊進，好不容易緩上一口氣，連忙吐槽：“我操，你是不是該減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