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藍馬雞

“小洛，”譚老太太出門倒垃圾，瞥見了站在門口的兩人，她起初有點不敢認，但想到譚翠打來的電話，還是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周昰洛聞聲回頭，看着臺階上的外婆，回應了聲。

老太太一聽，心中大喜，她拄着拐杖慢悠悠地往前挪，“你媽今早剛打來電話，說你下午才能到，沒想到還挺快，你說你回來了咋不進屋呢，就在門口傻站着。”

周昰洛也想進屋，可滿院子的大鵝讓他心生敬意。

楊進好似看出了他的糾結，先一步推開沉重的木門，然後撿起院裏的掃把，熟練地左右揮動，不大功夫，到處亂竄的大鵝被他攆到一處。

楊進轉頭提醒周昰洛：“哥，快進來。”

周昰洛別扭地點點頭，拎着箱子往屋裏走。

老太太見狀，笑得合不攏嘴，開心之餘還不忘挖苦她的外孫，“都二十多歲的人了，還怕鵝呢。”

老太太這麽一說，周昰洛更難受了，楊進還在一旁看着呢，怎麽琢磨都有點丢人的意思。

他黑着臉，将行李箱放下，随即伸手攙扶着老太太回屋，“腿都摔壞了，還不好好在屋裏歇着。”

老太太一聽，直拍大腿，勢要證明自己無事，“這點小傷幾天就好了，我年輕的時候天天山上山下的爬，摔得比這慘多了。”

周昰洛懶得跟她掰扯，鼻尖“嗯”着，當是回應了。

老太太回屋坐穩後，周昰洛才想起來出去取行李箱，結果一回頭跟正進來的楊進撞了個正着。

楊進手提着他的行李箱，笑着打趣：“哥，你這箱子裏裝的什麽啊，挺沉啊。”

“沒什麽。”周昰洛不想回答，其實他的箱子裏裝得很雜，正因為來過一次，所以第二次周昰洛做足了準備，來之前他上網做了很多功課，把能想到、能用到的都帶來了。

周昰洛接過箱子，下意識沖楊進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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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進被“謝謝”兩字驚住了，眼神中透露着意外，正想說不用這麽客氣，便被一旁的老太太搶去了話，“你們哥倆還見外上了。”

她指着楊進提醒周昰洛：“這是小進，小時候你倆玩得可好了。”

周昰洛一臉茫然，很想反駁自己怎麽不記得到底玩得有多好。他在記憶中摸索，好像記憶裏的楊進除了會哭沒什麽本事。

他擡頭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也那麽愛哭。

周昰洛的好奇心上來了。

正疑惑着，另一道不屬于三人的聲音隔門傳來，聲音洪亮，很有穿透力。周昰洛收回思緒，條件反射地順着聲音的方向望去。

門被打開，一位身材臃腫的女人走了進來，瞧見周昰洛後呵呵樂道：“哎喲，真是小洛回來了，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

周昰洛一怔，這人他有印象，是楊進的媽。何玲玲除了身材有些發福，穿着打扮得跟六年前一模一樣。

她還要再說什麽，忽然注意到一旁的楊進，于是乎眉頭緊皺，到嘴的話立馬轉了個彎，變成了訓斥：“你這孩子，我讓你買鹽去，你跑這來偷懶了，鍋裏還等着用呢。”

老太太一聽，立馬站起身，“說孩子幹嗎，我這有先給你拿着用。”

“不用不用，您快歇着吧，”何玲玲推辭着，“楊進一會兒就買回來了。”

老太太拄着拐，“一包鹽不值幾個錢，鍋裏不是等不及嗎。”

何玲玲見狀，不好意思地收下了：“那行，趕明我讓楊進買完再給您送來。”

何玲玲攙扶着老太太一同去廚房取鹽，兩人離開後，屋內只剩下了周昰洛跟楊進兩人。

周昰洛有點尴尬，不知道該聊些什麽，加上楊進一直盯着他看，他只覺得更加地別扭。

好在楊進知趣，瞧了一會兒便收回視線，主動找着話題：“哥，這次回來能待多久？”

這個問題對于周昰洛自己來說都不清楚，他的時間挺充足的，可能等外婆腿一好就走，也可能待夠了再走。他還沒想好怎麽回答，取完鹽回來的何玲玲倒先替他答上了：“怎麽也得等老太太腿好了的。”

她忍不住吐槽着：“老太太腿摔壞後，沒一個人來照顧着。”

周昰洛自知心虛，只能默不作聲。

老太太在一旁打着圓場，“工作的工作，學習的學習，都在外面忙呢，哪有時間。”

何玲玲愣住，轉向周昰洛：“小洛還上學呢？”

周昰洛輕輕嗯道，吐出兩字：“研二。”

“什麽？”何玲玲沒上過學，沒聽明白。

一旁的楊進沖他媽解釋着：“研究生二年級。”

“研究生厲害啊，”何玲玲瞪大眼珠，感嘆中帶了幾分羨慕的語氣，她看向周昰洛繼續追問：“那現在是放假了嗎？”

周昰洛不打算隐瞞，實話說道：“休學一年。”

楊進聞言，眼神裏頓時攀上一絲肉眼可見的不解。

周昰洛不想解釋原因，好在何玲玲也沒往下追問，她的腦袋轉了轉，靈機一動，迅速轉變話題，“小洛要不你就多待一陣子，順便輔導輔導小進的功課。”

“小進還有一個多月就高考了，”何玲玲苦惱着，“縣裏的那幫學生家裏各個都給請的私教，咱鄉下人也就這條件了。”

何玲玲嘆了口氣，繼續說：“我們這一輩都是大老粗，小學作業還能對付，對于高中課本就是個睜眼瞎，小洛你這次回來可多幫幫你弟弟。”

說完，生怕周昰洛拒絕，變樣地給了個甜棗，“小進到時候有出息了，你們哥倆也能互相幫襯着。”

周昰洛心中吐槽何玲玲好算計，給他兒子找了個免費書童。他心中自然是有一萬個不願意，一來他跟楊進已經六年沒聯系，早就沒了年少時的無知和懵懂，而時間沖洗後剩下的只有尴尬和窘迫。

二來他高中畢業都快六年了，學的那點知識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她倒是不介意，也不先問問她兒子願不願意。

但周昰洛畢竟是長大了，也成熟了。他顧忌雙方的顏面，沒有果斷拒絕，而是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楊進，順手将問題抛給了他，“我記得小時候可聰明了，門門功課都滿分，比我小時候可厲害多了。”

楊進嘿嘿一笑，全當周昰洛在誇贊他，“現在可笨了，怎麽學也學不明白。”

周昰洛不死心，繼續自損着：“那也比我強多了。”

他的潛意識裏透露着教不了，自己學吧。

但楊進壓根就不上道，他搖了搖頭，滿臉真誠地看着周昰洛，“沒有哥強，哥都能考上研究生。”

周昰洛臉色一黑，內心“操”了一聲，真是他媽夠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