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握住

蘇灼之臉紅,當然不是因為羞澀,而是有點氣到無語了。

伺候泡腳怎麽可能會是賞賜?

“這是你作為奴仆應該做的!什麽賞賜?我是那麽吝啬的主子嗎?!”

蘇灼之有些惱怒,忍不住大聲駁斥。

謝玦眸光微閃,“……是我會錯了意。”

“當然是你想岔了,真是,哪裏會有這種賞賜,太離譜了。你從哪裏聽來的?還是說你以前的主子這麽做?哇,這世上還有這般小氣的人,我真是開了眼了。”

蘇灼之鼓着腮幫子,雙手交疊在胸前,搖頭慨嘆,同時還教育自己這蠢笨的侍衛,“你被騙了,這種事是不對的,給我好好記住啊,不準再有下次。”

“是。”

“繼續,做你該做的。”

蘇灼之情緒緩和下來,又恢複了倨傲的小少爺姿态,頤氣指使,卻不知,他那張過分精致昳麗的臉,居高臨下時,顯得多勾人。

謝玦垂眸,視線再次落回到眼前的腳上。

小少爺從小錦衣玉食,萬千寵愛,哪怕是一雙腳,也生得格外嬌貴皓白,骨肉勻稱,圓潤的指甲透着淡淡的粉色,極為好看,宛若皎皎無瑕的粉玉。

謝玦握住他的一只腳,小心地往木盆裏放。

但還沒碰到水,那只腳就強烈抗拒地想要掙脫他的手。

蘇灼之語氣無奈,“你想就這麽放下去,燙壞我嗎?”

對謝玦來說,這點熱水的燙意根本不算什麽,手放入沸水也能面不改色,他早就嘗過比這痛苦百倍千倍的滋味。他再一次見識到小少爺的嬌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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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灼之俯視,發現謝玦擡頭看着自己,像在求教該怎麽做。他不禁扶額,真的,這到底是在折騰他還是我自己,要不還是換個人進來伺候吧。

他沒意識到,自己小聲嘟囔着,抱怨出聲了。

“少爺。”

冷淡低沉的一聲喚讓蘇灼之回神,繼續說:“先捧些熱水灑在我腳背上,等我适應了,再放進水裏,仔細揉按。”

他有話要跟謝玦說,到底還是沒趕他下去。

謝玦動作生疏,不如做慣了的小厮周到細致,但勝在小心,勉勉強強。

蘇灼之雙手撐在身體兩側,慵懶放松,餘光掠過跪在身前的俊美侍衛,開口說:“今日你投壺投得很好,我朋友很欣賞你,想借你過去幾日。”

謝玦攏着手心,手指傾斜,溫熱的水流淌過雪白的腳背,又淅淅瀝瀝地落回盆中。在安靜的夜裏,水聲尤為清晰悅耳。

“少爺不是拒絕了嗎?”他反問,顯然不覺得這有什麽值得說的。

“是,不過……唔。”蘇灼之還沒說完,謝玦認為差不多了,托着他的腳掌輕輕放入盆中。一雙腳完全被熱水浸透包裹,熱意侵入皮膚,舒服得他忍不住低哼出聲。

過了一會,他才接着道:“葉華晖是大将軍的嫡次子,你跟着他,好好表現的話,以後說不準能拼出軍功,光耀門楣。你想的話,我還可以替你說幾句話,讓他關照關照你。不過當然,你也要機靈些,不能像現在這麽呆。”

謝玦正揉按着他的腳,聞言,力道倏地一重,指腹在腳踝內側壓出小小的肉坑。他擡眼,眉目含霜,語氣似在質問:“少爺想将我送人?”

蘇灼之理直氣壯反駁:“難道這對你不是更好?我這是在替你考慮。”

他還不滿地掙了掙腳,嫌棄:“輕點,空有一身蠻力的莽夫,什麽都做不好。”

一邊是嚣張跋扈難伺候的主子,一邊是能帶來功成名就的光明大道。只要不是傻的,都知道該怎麽選吧?

但偏偏,眼前就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傻子。

謝玦冷漠拒絕:“我不去。”

蘇灼之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為什麽?那麽好的機會你為什麽不要?男子漢大丈夫,不都渴望建功立業嗎?”

謝玦:“是嗎?我看少爺好像并沒有這樣的想法。”

平淡的語調,卻透着絲諷刺,仿佛在說看來少爺不是個男子漢。

蘇灼之也不生氣,毫不猶豫說:“我跟你又不一樣,我家那麽多錢,幾輩子都花不完。能舒舒服服躺着享受,我何苦找罪受?”

謝玦扯扯嘴角:“正好,我也不愛吃苦,跟着少爺最合适,少爺指縫裏漏點好處,就夠我過好日子了。”

蘇灼之:“……?”

他難得噎住,過了片刻,才憋出一句,“……你怎麽那麽沒出息。”

謝玦坦然承認:“是的。”

蘇灼之又勸了幾句,發現對方巋然不動,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他嘆了口氣,不高興地噘噘嘴。算了,累了,明日再說。

盆裏的水逐漸變涼,蘇灼之不想泡了。

謝玦起身去拿幹布,再蹲下,托起小少爺的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替他擦幹。因為剛泡過熱水,腳上的皮膚透着桃花一般的粉色,更漂亮了。

擦過足底時,蘇灼之不知怎麽的,忽然一顫,不小心踩到了謝玦的胸膛上。

蘇灼之愣住了。

謝玦也是一怔,沒料到會這樣。

蘇灼之接收到底下的目光,剛想說腳心有點癢,不是故意的,但轉念一想,他幹嘛要解釋,他可是跋扈主子。謝玦寧願留下,也不肯去将軍府,肯定是因為自己刁難得不夠。

于是,他擡高下巴,交疊雙臂,故作盛氣淩人的姿态,輕呵一聲,張揚道:“怎麽?本少爺想用你的衣裳擦腳,你敢有異議?”

謝玦低頭看着他的腳,沒有回話。

蘇灼之以為不夠可信,就又在他胸口上胡亂踩了幾腳,然後聽到謝玦呼吸一重,吓得他以為踩太大力,踩出問題了,慌忙縮回腳,有些緊張問:“你……”

謝玦卻莫名一把抓住他的腳腕,讓他無法退後,只能尴尬地停在半空,動彈不得。

蘇灼之掙紮不開,有些羞惱,質問:“你幹什麽?我踩痛你了,你還想報複?”

謝玦從恍惚中回神,臉色一沉,飛快地放開他的腳。

太過突然,蘇灼之沒來得及收回掙紮的力道,猛地一腳踩進木盆裏,濺起朵朵水花。

謝玦毫無防備,衣裳被濺濕了,暈染出深色痕跡,甚至下巴都有水,濕淋淋的,往下滴落。

蘇灼之愣了下,随即笑開,“哈哈,活該,讓你抓着我的腳不放。”

這話不知戳到謝玦哪個點,他冷着臉起身就走。

蘇灼之不爽喊:“我的腳還濕着呢!”

看他明顯不想伺候的樣子,蘇灼之幹脆改口叫慶平進來。

屋外,慶平正憂心忡忡地跟晚瑩抱怨,自己可能地位不保了,少爺現在什麽事都叫那個新來的,都不使喚他了,以後那貼身侍衛頂替了他的位置怎麽辦。

恰好這會,屋內傳來小少爺的召喚。

慶平頓時樂開了花,二話不說就飛快往裏沖,歡喜應聲:“少爺,我來了!”

他還朝正往外走的謝玦挑釁地笑了一下,一臉看吧被嫌棄了吧,你算什麽東西,少爺最喜歡用得最順手的還是我。

謝玦腳步一頓,忽的回身又往屋裏大步走去。他腿長,走得快,慶平根本追不上,趕進拔步床時,謝玦都已經迅速擦幹小少爺的腳,雙手一攏,強行把他推到床上,蓋上了錦被。

慶平:“……”為自己的腿短氣憤懊惱極了。

蘇灼之也被他這一連串的動作搞懵了,眨眼間,就成了被窩裏的繭寶寶。他張嘴準備教訓謝玦不敬主子,視線卻先落在了謝玦的腰腹下,一團濕痕,像尿了。

蘇灼之指着他,大笑起來。

謝玦黑着臉,也不告退,端起木盆就走。

慶平立刻抓住錯處,“少爺,他太沒規矩了!”

蘇灼之倒是一點都不在意,笑得喘不上氣來,過了會,才揮揮手,“哈……不用管他,你也下去休息,我要睡了。”

慶平只好點頭,熄滅燭火,聽話地退下了。

深夜。

華美的拔步床內,小少爺酣眠沉沉,根本不知道,不知何時,一道修長的人影來到他床前。

陰沉,森然,晦暗,危險四溢。

謝玦自上而下,神色漠然地看着床上的人,眼中沒有絲毫情緒起伏。如果蘇灼之能看到他此時的眼神,絕對會頭皮發麻,不敢像白日那樣随意戲耍折騰。

他眼中透着殺意。

他想殺了蘇灼之。

佛子釋空曾說,此人是他人生中的巨大變數,是唯一能讓他脫離困局,渡過危機的貴人,但同時,也有可能會讓一切變得更糟。

可他為什麽要将活命的希望寄托在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身上?他極端厭惡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而且,這人還試圖把他送走。

謝玦眼底染上寒霜,死死盯着蘇灼之的臉,将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指腹之下,是光滑細膩的肌膚,鮮活有力的脈搏跳動。

熟睡的蘇灼之仍沉在夢中,對死亡即将降臨的危險毫無所覺。

只要五指收緊,稍一用力,就能将他脆弱的脖子折斷。

但想殺他的人不知在想什麽,遲遲沒有動手。

蘇灼之似乎因為脖子上搭着的手,有些不舒服,無意識伸手扒拉兩下,想把它弄走,但沒成功。他就懶得動了,停下軟綿綿的動作,這麽抓着謝玦的手,繼續乖乖睡覺。

在少年的手摸上來的剎那,謝玦僵住,腦子裏還忽然閃過了,蘇灼之在醉仙樓擋在他身前護着他的畫面。

最後,謝玦将自己的手慢慢收了回來,轉身離去。

這條命留着或許還有用,日後再殺。

作者有話說:

小瘋狗(超兇):我要殺了你!

小少爺捏爪爪。

小瘋狗(羞澀):……算了,明天再殺,汪嗚。

謝謝小可愛們,啾咪~=3=

感謝玉岩青、65547774、husky、水深鼈多的地雷;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攢錢賺錢要有錢 56瓶;anamuiii 30瓶;50368610 28瓶;蛋妮兒 25瓶;夭c、S諾 20瓶;猹猹栗 18瓶;雪煙言 13瓶;蔥姜蒜 11瓶;kiki、BradGoreski、偷喝汽水、毛茸茸 10瓶;五條貓貓 8瓶;淡莫香 5瓶;sleep、鹹魚 4瓶;Variety、林帶魚 3瓶;52559145、木卯、霧蘇 2瓶;丞哥、除卻巫山不是雲、醉生夢死卷鹹魚、公子蕭珩、滌塵、紙飛機、柒夜、茯茶葉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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