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姜禹來到桌前, 阿姨多拿出一份早餐。
姜禹就坐在蕭绮旁邊慢慢地吃,他表情很淡,看不出心情, 而且這樣一大早過來這裏, 蕭绮也摸不準他的意思。
蕭绮不發問, 姜禹也沒作解釋,畢竟對面還有程堯東在。
程堯東笑了下,率先打破沉默。
姜禹從善如流的應對, 兩人就這機會聊了會兒生意和合作,一來一往, 都很平和, 直到程堯東吃完了, 起身離開。
餐廳裏就只剩下蕭绮和姜禹。
姜禹已經放了筷子,他吃得不多。
蕭绮看了眼,問:“不合胃口?”
姜禹說:“不是,這兩天胃不舒服。”
蕭绮這才發現,他的氣色并不是很好, 他每次生胃病都是這種氣色。
姜禹從身上拿出一瓶藥, 取了一顆出來吃了。
蕭绮瞄到瓶身,當即說:“不是叫你不要吃這種藥了麽, 雖然可以緩解症狀,但也會有依賴的,你的胃需要養,不要一難受就用藥壓。”
“嗯。”姜禹勉強扯了下唇角,目光比剛才溫和些了。
蕭绮這才問:“怎麽突然來這裏了?”
姜禹說:“蕭歆訂婚, 我買了份禮物送過來。”
蕭绮正要問“你們關系什麽時候修複了”, 便轉而想到, 大概是因為邵曉菲和許焉的争鬥,姜禹和蕭歆也算是站在統一戰線了,趁機修複過去的誤會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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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绮說:“應該的,你親自送過來更有誠意。她現在和祁傑訂婚了,祁傑在程家挺受寵的,自己家裏的背景也不差。”
姜禹應了:“嗯。”
但只這一個字,他就安靜地待在一邊,不再多言。
蕭绮慢條斯理的将早餐吃完,姜禹就在旁邊刷手機處理工作消息。
等到蕭绮吃完,說:“蕭歆估計要中午才起,你不舒服,先去我房間裏躺會兒吧。其他客房都滿了。”
姜禹又應了一聲,卻沒動,只說:“我和你一起上去。”
蕭绮想了想,她好像也沒別的節目安排,本來今天就打算挺屍的。
可現在情況有變,她可能要和前夫一起挺屍了,而他們之前還吵了一架,她知道他在相親,為了避嫌,還特意把他的行李收拾出來了,此時正是劃清界限的好時候。
偏偏,姜禹胃病犯了。
她不想欺負病人,也知道胃疼有多難受,帶病而來,情緒已經夠差了,還要聽前妻叨叨“一刀兩斷”的宣告,換做是她也不會高興。
還是再等等。
蕭绮想得入了神,并沒有察覺姜禹已經将手機收起來。
直到他用手順了下她的頭發,她才如夢初醒。
蕭绮:“嗯?”
姜禹:“吃好了麽?”
碗盤已經空了。
蕭绮“哦”了聲,起身說:“好了,走吧,先上樓。”
姜禹一路跟着她。
進了房間,他脫掉外套。
蕭绮離開了幾分鐘,也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一身幹淨的男士睡衣,說:“這是別墅裏給客人備用的,剛好還剩下一套,先換上。”
姜禹依言換好衣服,蕭绮又跟阿姨要了另外一種胃藥,但兩種藥服用的時間不能太近,她就放在桌上,同時遞了一杯溫水給姜禹。
姜禹全程表現得非常乖巧,甚至可以說是逆來順受,就任憑蕭绮擺布,直到他終于躺下。
而蕭绮,她已經在心裏将“劃清界限”暫緩了,就從另一邊上床,靠着床頭看了看微信,又撥冗看了眼姜禹。
他閉着眼,眉頭卻還皺着,唇色隐隐有點泛白。
蕭绮一手落在他額頭上,看到他睫毛輕輕眨了下,随即眼睛睜開了。
蕭绮說:“還好不發燒,睡會兒吧。”
姜禹點頭,遂就勢握住她的手。
蕭绮索性放下手機,打算睡個回籠覺。
床頭櫃上放着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是之前他從外套兜裏拿出來的。
蕭绮問:“那是給蕭歆的禮物?是什麽?”
姜禹:“一個鑽石吊墜,限量版。”
蕭绮點頭,又道:“你這胃痛的毛病還是要早點治,等這次過去看看醫生,調理一下吧。”
姜禹吸了口氣,呼吸比平時重一點,似乎正在和胃疼做搏鬥:“每次都是連續幾天睡不好,就會犯這個毛病,我好好睡一覺就能緩解了。”
蕭绮問:“為什麽睡不好,現在公司應該沒什麽事。”
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
因為相親不順利麽?
隔了幾秒,姜禹才說:“就是情緒導致的,不是因為什麽事。”
話落,他的唇角就抿起來了。
蕭绮觀察了他幾秒,看出來他在繃着勁兒,卻不知道為哪般,便也沒有多問。
蕭绮打了個哈欠,這樣說道:“睡吧,等你好了,咱們談談。”
這一次,姜禹沒吭聲,只是将她摟緊了,就和過去無數個同床共枕的姿勢一樣。
通過皮膚接觸,蕭绮還是感覺出一點他的低氣壓,可她并不打算跟病人計較,在他懷裏翻個了身,很快就睡着了。
……
這後面的發展,令蕭绮有點始料未及。
蕭绮是被攪醒的。
她一開始還以為自己做了春夢,直到睜開,看到姜禹,才意識到他們在做什麽。
蕭绮只象征性的掙紮了一下,就躺平了。
她投入的也很快,腦子還沒完全清醒,就已經開始給自己找借口,想着就當是“分手炮”好了,先睡了再說。
事後,蕭绮洗了澡,心情愉快的下樓。
此時已經過了午飯時間,蕭歆和祁傑,以及蕭家的其他兄弟姐妹,正在樓下吃下午茶,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姜禹也在其中,禮物已經交給蕭歆了。
蕭绮落座,喝口茶潤了潤。
蕭歆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過來,在蕭绮和姜禹之間徘徊,透着暧昧,然而當姜禹若無其事的聊起生意時,蕭歆又很快切換頻道。
蕭绮剛經歷了一場運動,此時腦子還有點懵,就托着腮,對于大家的話題并沒有過多的參與,就當個純粹的旁聽者,時不時還會走一下神。
若不是姜禹偶爾表現出來的小動作,她恐怕已經開始放空了。
是的,就是小動作。
姜禹不知何時一手環住她的腰,另一手去給她順耳邊的碎發,有時候還會抓她的手,有時候将手搭在她的膝蓋上,她的茶杯要是空了,他會立刻關注到,給她添上。
總之,他看上去像是在認真回應蕭家兄弟的請教,卻有一半注意力凝聚在她身上,說是“殷勤”也不過分,但更像是一種潤物細無聲的體貼。
即便蕭绮再遲鈍,也能感受到這些細節,更不要說大家紛紛投來的注目禮了。
蕭绮越來越坐不住,不好當衆發作,又不好在姜禹表現出親昵的時候,撥開他的手。
她只好起身去洗手間。
不會兒,蕭歆也來了,還斜了她一眼說:“到底是誰訂婚啊,比我們還親熱,難怪你會拒絕程堯東……”
蕭绮邊洗手邊說:“沒有的事。”
蕭歆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她:“你倆中午在房間幹什麽呢,這邊隔音沒那麽好,你不知道啊?”
蕭绮:“……”
蕭歆又提醒道:“你這算怎麽回事,他可是在相親呢。”
蕭绮沒接話,誰知等回去之後,姜禹更加變本加厲了。
蕭绮幹脆回房。
姜禹跟了進來。
門關上了,蕭绮轉過身,雙手環胸擺出架勢,平靜地“質問”:“你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要故意在人前秀恩愛,圖什麽?”
姜禹說:“咱們不是已經和好了麽,你也和家裏人說了,為什麽不能秀。”
他看上去氣色好了很多,人也精神了。
也是,要是不精神,中午能那麽折騰麽?
蕭绮坐下,索性捅破窗戶紙:“聽說你最近在相親,你放在我那裏的東西,我都收拾好了,你随時可以拿走。”
姜禹聽到這話,不見半點異色,還反過來安撫她:“相親已經結束了,不會再有下文。我和家裏打過招呼了,他們知道我現在住在你那裏。”
蕭绮:“???”
等等,這劇本不對吧。
蕭绮:“可是,我以為你今天過來,是來說結束的。”
姜禹搖頭:“我是來和好的。”
蕭绮有點亂了:“所以,你的意思是繼續維持炮友關系?”
姜禹露出一絲排斥:“這怎麽能算炮友。”
蕭绮:“那是什麽?”
姜禹嘆了一聲,似乎并不想和她争論定義的問題,片刻後,他這樣說道:“我這幾天沒去找你,是因為我需要抽出精力應付家裏。這次安排的親事,對方的條件各方面都很優秀,我要推也要找到合适的借口,還需要去做對方的工作,以免家裏将責任推到你身上。現在,我把一切都處理好了。”
這層答案是蕭绮完全沒想到的。
而且聽上去,姜禹好像很隐忍,為她默默付出,而她有點不知好歹。
蕭绮驚訝道:“你這唱的是哪出啊,你到底要做什麽?”
姜禹安靜地看着她,眼神越發的深,直到他漾出一點笑,說:“其實我想複婚。而且這個念頭已經有段時間了。”
這可真是,晴天霹靂!
“你瘋了?!”蕭绮盯着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笑容讓她心裏一抖。
姜禹:“沒有,我很清醒。”
“可是為什麽呢?”蕭绮被他搞糊塗了,“我這裏還有什麽是你要的,咱們兩家的合作已經步入正軌了,跟我複婚,對你還有什麽加分?”
姜禹依然在笑,看上去溫和極了:“你就沒想過,我是圖你這個人麽?”
蕭绮更吃驚了:“我?可你已經得到過了。”
“不夠,遠遠不夠。”
姜禹撂下這幾個字,在她對面坐下,同時握住她的手。
蕭绮想掙脫,卻被他死死拉住。
“其實過去幾個月我都在想一件事,直到這幾天,我想明白了——我承認我很貪心,我不要只是‘要過’,我要更多,我要一輩子。”
蕭绮徹底不說話了。
她不得不說,這一面的姜禹是陌生的,是她從未見過的,她也終于知道這幾個月以來,她偶爾會感到“害怕”,是為什麽。
她不知道姜禹這算不算是“黑化”了,只知道自己對這樣的他毫無應對經驗。
他一向是進退有度的,不屑于死纏爛打。
可這并不意味着,他不會那麽做,而且他手段很多,辦法也有的是,她曾經還戲言過,好在姜禹沒有特別執着的人,因為一旦他認真起來,對方如果也愛他,那倒是可以皆大歡喜,可若是不愛,那簡直就是災難。
現在蕭绮就是這樣的感受,她覺得自己遇到大麻煩了,在她已經決定要高飛的時刻,姜禹卻要沒完沒了。
蕭绮好一會兒才找回心神,勉強壓制住心裏的恐懼,而且很快就想到非常現實的問題——如果她就是不從,視死如歸,那她在創業路上面臨的第一個敵人,會不會就是姜禹?
這可真是要命了……
蕭绮知道,這種時候她是要順着點的,起碼先把他的毛順平了,把人安撫好了。
而更聰明的做法就是,她可以答應他的複婚,他要什麽,她就給什麽,反正她對他各方面都是很滿意的,也沒什麽損失。
可她心裏就是覺得不平,也不喜歡被人這樣強迫。
于是,蕭绮找回語言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這是在通知我。可我憑什麽配合你?”
姜禹笑了下,非常好脾氣地說:“我不是要你配合,只是告訴你我的決定,不管你同不同意,以後我都會繼續追你。我是最了解你的人,我相信我一定能做到最好。”
是的,他能做到,他了解她的一切喜好,只要他想,他可以讓她很開心,只要他想,他也可以讓她很難受。
蕭绮喃喃道:“可你已經讓我後悔了,後悔不應該跟你走這麽近……”
姜禹輕撫她的臉:“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蕭绮向後躲:“不要說得好像自己是受害者。我就問你,如果我不願意跟你捆綁呢,如果我要離開之昀,離開你,要去尋找自己的天地,你會怎麽做,阻止我,設計我,給我挖坑,千方百計制造障礙?”
這不能怪她多想,他的風格是有這種可能。
因為蕭绮的形容和腦補,姜禹先是皺了皺眉,眼睛裏很快透出一點委屈:“怎麽會呢,我說過了,我會支持你。你要自立門戶,我願意幫你。你不想要我的投資,我幫你介紹投資人。何況你離開之昀,咱們也可以保持另外一種聯系。”
蕭绮搖頭:“可我已經找到投資人了。”
聽到這話,姜禹絲毫不覺得驚訝,又是一笑:“是程堯東,我知道。”
蕭绮都開始懷疑他是不是買通了蕭家的哪個人,知道她昨晚和程堯東談了很久。
蕭绮說:“我知道你不喜歡他,但這是我自己的事業,我要自己選怎麽走。”
這一次,姜禹沒有反駁,反而還點了下頭,說:“這件事我也仔細反省過,上次是我太苛刻了,但我現在已經想通了。”
“想通什麽?”蕭绮問。
姜禹說:“你要找誰投資,是你的自由,我不幹涉。甚至于,如果你和一些我不喜歡的人,比如程堯東,發生超出合作以外的其他關系……我也可以忍受。只要你還會回到我身邊,身體麽,只是皮囊而已。”
說是可以“忍受”,他的表情卻像是吃了口屎。
不對勁兒,他真的很不對勁兒。
“你真的瘋了……”蕭绮錯開一段距離,吐出這樣一句。
她知道,以姜禹的為人,他做出任何退讓,任何投入,受多少委屈,他要的都是十倍百倍的償還。
他不是無欲無求,只不過戰線拉得越長,時間越久,他要得越多,他還會計算高額利息。
蕭绮:“你別想控制我,我是不會跟你複婚的。”
姜禹一副好脾氣的模樣:“我知道用這樣一面來對你,你不會接受,沒關系,我會慢慢改,直到你滿意為止。”
蕭绮冷笑了聲,轉開頭。
姜禹又開始說服:“其實你仔細想想,跟我複婚和你現在的生活方式沒什麽區別,但你還可以得到更多便利和好處。姜家的資源對于外人和自己人,敞開的資源是不一樣的。就算你開小差,我也不會記你的仇。你想走就走,想回來就回來,我更不可能限制你的人身自由。而且你不愛我,這就是你最大的籌碼,也是你傷害我最有力的武器,你早就立于不敗之地了。”
這聽上去便宜都被她占盡了,可她相信,一件事表面看越好,背後越有妖。
蕭绮不可思議地看向他:“不要說得好像你愛我一樣。姜禹,你到底有什麽目的,坦白一點吧。”
“你有沒有想過,這或許是‘愛’?”姜禹将聲音放得很低,“你不相信,這都怪我,因為這件事連我也是最近才意識到,我還一直在逃避。”
蕭绮又一次愣住了。
她直勾勾盯着他,心裏五味雜陳,甚至還有一陣陣酸楚。
愛情,多麽優雅的借口。
姜禹的表情不僅平靜,還有一絲無奈:“你看,我已經将自己在你面前完全打開了,你可以随意傷害我,但我要的回報只有你一個。你不愛我,你不愛任何人,沒關系,你可以将這件事當做‘生意’來看,我的資源,我的心,随便你壓榨,這對你可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真是太動聽了。
可蕭绮卻出于本能的搖頭,繼續往後退。
姜禹要去碰她的手,還被她躲開。
蕭绮站起身,盯着他,情緒起起伏伏間,她只說:“不,我不要,我拒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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