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士卒

李言兮頓了頓,淺淺笑着朝宋若瞧去,直把她看得耳朵通紅,這才緩聲道:“我原以為你将這香囊弄丢了,許久不曾見你系在身上。”

她一面說着一面将宋若的衣襟褪下。

宋若別過臉,顯得有些別扭,“我不會将你贈的東西弄丢的。”

李言兮想了想,“怕做任務時因它而洩露行蹤,因而放在衣襟裏面?”

确是有這個原因,宋若莫名其妙的羞意褪去了一點,将目光落在了李言兮身上,“還有不想弄髒它。”

“它很重要。”

說完還認認真真補充了一句,“你贈的東西都很重要。”

宋若攸忽湊到李言兮脖頸處聞了聞,“你方才可是喝了桃花釀?”

李言兮由着宋若湊近,溫熱的呼吸掃在了她的頸側,她僵了一瞬,總感覺不對勁。

她同春桃也會有這麽近的距離,可是從來不會有不自在感。

宋若又湊近了一點,大抵是在外面凍了一夜,發出了一點鼻音,聲音略啞:“嗯?”

李言兮将她的頭推開了些,溫聲道:“喝了幾杯。”

方才李言兮在門口守得心急,便喝了幾杯昨日去打的桃花釀。

彼時正好她已經上手替宋若解最後一件裏衣了。

觸到對方頸部的肌膚時,李言兮蜷了一下指尖,就這樣停住了動作。

不久前那個夜晚,女子交錯的chuan息聲驀然在她腦海裏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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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兮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她垂下眸子,溫聲道:“……你的手活絡了嗎?”

外面重新下起了雪,即使是白天,窗和門緊閉着,又隔着一個屏風,光線有些暗。

宋若瞧着她,手指動了動,明明已經活絡了,卻微眯了眸,面不改色道:“沒有。”

李言兮指尖發着燙,掩下情緒,替她将裏衣的系帶解開。

裏衣裏面是白色的近身衣,近身衣只遮住胸前,後背是裸·露的,細帶在頸後與腰間。

李言兮低着頭,繞到了宋若身後,略帶慌張地将她的裏衣脫下,因為心底那些奇怪的情緒動作不免放慢。

宋若偏頭看她,如墨的眸子似有調笑:“二小姐,你這樣下去,怕是我們得在這待上幾個時辰。”

屋裏的碳盆燒得火熱,給人一種莫名的燥熱感。

李言兮眼睫顫了一下,擡手伸向了她脖頸的系帶。

湊近宋若時,一種淡淡的香味傳來,就像是甜杏仁的味道。

李言兮不由地又湊近了些,快解開對方脖頸上的系繩時,對方攸地擡手按住了她的手。

宋若彎了一下唇,“李言兮,真的要先解上面的系帶嗎?”

側首看過來的時候,眸裏的促狹一覽無餘。

李言兮眨了一下眼,這才反應過來,應該先解腰間的系帶的,她呼吸亂了一瞬,“我……”

宋若偏頭輕笑了一聲。

缱绻與暧昧充斥在屏風後面狹窄的空間裏,讓人無所适從。

她将手放在了宋若的腰間,指尖不小心觸到皙白皮膚那剎那,宋若也僵了僵,瞬間收斂起來了。

腰間系繩解開後,近身衣隐隐蕩開,一些溝壑漏了出來,一股燙意爬滿了李言兮全身。

再擡手欲解開脖頸上的系繩時,被宋若按住,對方帶着啞意的聲音傳來:“李言兮,我的手已經活絡了,我自己來。”

聞言她抽身離開,走在棧道風雪中時,才緩過神來。

宋若真的好香。

是甜杏仁的味道。

她迅即搖搖頭,将這些想法抛出腦袋,又後知後覺發現,宋若第一次将她的手按住時,手便不僵硬了,是熱乎的。

·

一番沐浴後,已然過了半個時辰,宋若與趙七彙合,前去軍營。

軍營仍舊守衛森嚴,二人在附近蟄伏了一個多時辰,這才看到葉淨的身影。

他出門采買卻被攔下。

攔住他的人正是那日她同玲兒在帳內談話時,掀開軍帳的那個長相清俊的士卒。

同那日腼腆模樣大大不同的是,他模樣冷漠,伸手将葉淨攔下,“副将有令,這兩日不許任何人進出軍營,城中有刺客還未捉住。”

葉淨定定看了他半響,咿咿呀呀叫了起來。

士卒蹙了一下眉,“你是啞巴?”

葉淨點了點頭。

士卒掃了他一眼,似是想起了什麽,面上溫和了一瞬,對旁邊的将士說道:“這夥夫可是平常的那個?”

被問到的戰士戰戰兢兢,這雅安軍早就廢了,誰會關注一個夥夫,大家都忙着取樂,最終只得道:“是,小的前兩日還見着他去采買。”

士卒一揮手,差守門的将士放他出去。

葉淨低眉順眼着走過,快與士卒擦肩時,擡了擡手。

有了動作的那剎那,士卒拔出了短匕,迅速将匕首架在了葉淨脖頸處,只要稍稍用力,匕首就會刺破他的動脈。

周遭的将士也做出了拔劍的姿勢。

宋若隐在遠處草叢中,估測着事勢,葉淨絕不可能在這裏犯傻,妄想手握兇器殺了那個士卒。

看身手那士卒與她不相上下,是個有能耐的人。

接着轉念一想,這軍營裏的細作與南疆有染,目前看來,那士卒極有可能也是細作之一。

免不了上輩子與葉淨有所糾紛。

雖知道葉淨不是沖動的性子,宋若還是屏了一口氣。

現場的形勢愈發嚣張跋扈,那架在葉淨脖子上的匕首仿佛下一秒就會要了他的命。

葉淨裝作被吓到的模樣,擡到士卒面前的手發着顫,接着握成拳的手緩緩打開。

上面躺着一顆蜜棗。

士卒頓了頓,放下了匕首,“給我的?”

葉淨笑了開來,眸光很亮,點了一下頭。

那個笑隔得很遠,宋若看不真切,可是她感受到了葉淨的喜悅。

那是這段時日以來葉淨某種意義上的第一個笑,可以讓人找回一點以前的影子。

不過終究只是一點影子而已,那笑意轉瞬即逝。

宋若看着葉淨用手語比了個謝謝,那士卒停頓了片刻,接過了他手中的蜜棗。

事情比宋若想的還要嚴峻些,怕是上一世那士卒于葉淨而言不僅沒仇,反而有恩。

放葉淨走後,那士卒先是派了兩個将士跟着,再是将蜜棗給了旁邊的将士,逼着他吃下去,最終觀察了片刻他的反應,确認無毒後這才松懈了一些。

最終回頭往葉淨離開的方向看了許久。

宋若帶着趙七神不知鬼不覺地從軍營附近離開。

兩人前往市井,意圖不驚動身後跟着的兩個将士而完成消息交換。

今天晚上北笠北瑜軍就能趕到這,為防止打草驚蛇,葉淨必須繼續待在軍營。

兩人抄近道先葉淨一步來到雅安首府的果蔬市井,将近三條街道全是賣瓜果蔬菜的攤販。

宋若扔了幾個銀兩買下了街角的整個瓜攤,在那裏守着,并且派趙七去擾亂兩跟蹤的眼線。

葉淨自小就同她打過許多配合,這一次也十分默契。

若不是有葉淨在,她小時候也不能隔上一段時間就偷溜下白龍山,去街巷買酒喝。

雖說後來兩人計劃敗露,被師父發現,都生生挨了幾下戒尺。

她在瓜攤守着,與已經搜尋了大半個街的葉淨目光對上。

葉淨推着幾個木板湊成的推車,上面已經放了許多菜,路過宋若攤位時,停了下來。

“你這攤上的瓜果多少錢?”

宋若手握折扇,伸出五個手指,“五兩銀子。”

正這時趙七搖搖晃晃從兩個跟着的眼線面前走過,手上的一壺酒全灑在了兩人身上。

兩個眼線當即提住趙七的後領,不讓他走,罵罵咧咧起來。

三人争執時,宋若便與葉淨低聲交談。

葉淨道:“以我這兩日探查,副将齊明極有可能就是南疆派來的細作。”

他說的模糊,其實心裏已經确認齊明便是南疆派來的細作。

他雖然長得一副大宋模樣,飲食習慣卻同南疆之人極為相似,吃飯時要在手上系個薄帶,以示對南疆神的虔誠。

可疑的是原來的曹将軍死後,他便立馬接手了軍營,卻把雅安軍管的井井有條。

再者齊姓在大宋可不常見,而南疆薄燕族一脈大多姓齊。

薄燕血脈。

葉淨想起了某個讓他有如活在噩夢中的人,神色暗了暗。

宋若低聲道:“王望王戍留了密信,那細作确是齊明,今夜援軍就會趕到,你在軍營待到天黑便好,不要洩露身份。”

葉淨身後,趙七仍在與那兩個眼線争執,看熱鬧的人圍了一圈。

宋若收回掃向那邊的目光,重新看向葉淨,“還有其它消息嗎?”

密司局不能參雜任何私人的情感。

——這是他們進那學堂時,師父們教的第一課。

所以即便有恩,也不能有絲毫袒護。

趙七拖不了太久,若是争執太久會惹人生疑。

葉淨沉默片刻,才道:“昭和,你若是這樣開口問我,便是什麽都知道了。”

宋若看着葉淨,不再将王望王戍的死後慘狀掩下,一字一句道:“王望王戍的屍骨都沒能留下,被這幫細作剁碎,喂了山中野獸。”

葉淨那時同王戍很是要好,兩人都是不安生的性子,師父管他們叫臭味相投。

宋若從山下偷買來的酒,葉淨還會分一壺給他。

葉淨聽了後陡然攥住了拳,壓着聲道,“今早攔住我的士卒也是個重要的細作,上輩子我曾在南疆見過他。”

“那人有一個啞了的阿弟,可惜死得早,我在南疆失了聲後,薄燕王派他給我送飯菜,許是把我當成他阿弟了……他替我将兄弟們的屍骨好好地安葬了。”

葉淨低頭,看不清神色,“昭和,留他個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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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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