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周郎顧曲 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

慕祈派人來通知秦嬷嬷給燕媚送避子湯時,秦嬷嬷正在荼蘼院訓斥君嬌,君嬌被訓了一個時辰,耳朵都起繭子了,實在不耐煩,可又不敢對秦嬷嬷發脾氣,只得耐着性子聽着,慕祈派人來将秦嬷嬷叫走後,君嬌一陣歡天喜地。

等人走了,她派人去打聽棠梨院的情況,才知道在後花園時,燕媚是被慕祈抱回棠梨院的,那女人勾着慕祈,床笫之間颠鸾倒鳳足足折騰了一個時辰慕祈才出來,君嬌聽罷,氣的将桌上的茶盞掃落在地。

燕媚等了一陣,秦嬷嬷果然又過來了,照例帶了碗避子湯過來,燕媚捏着鼻子喝下去。

秦嬷嬷送上了一首飾和玉器,其中便有一對羊脂玉镯子,色澤極為溫潤,說還是宮裏頭賞賜的,水頭倒是極好,燕媚盡數收下,又命棠溪給秦嬷嬷等人打賞。

秦嬷嬷見燕媚大方,言行舉止透着大家閨秀的風範,這一來二去的,秦嬷嬷對燕媚倒是生出了幾分好感,她和藹笑道:“王爺說這镯子特別襯夫人的膚色,因此讓老奴送過來,夫人帶上定然是極好看。”

聞言,燕媚櫻色紅唇彎了彎,她知道慕祈派人送東西過來,是因為将她折騰狠了,心裏多少有些愧疚,想要補償她。

但剛才秦嬷嬷說的那句話她是不信的,慕祈會在乎什麽镯子襯她的膚色?不可能,那個男人冷情冷性,他才不會關心這些事情。

事實上,慕祈的确沒有說過這話,是在挑镯子時,秦嬷嬷選中這款,說是襯夫人的膚色,慕祈在旁邊點了點頭而已。

不過當着秦嬷嬷的面,燕媚還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臉上露出些許羞澀:“嬷嬷放心,往後這對镯子,我必會常戴着。”

說着,便将其中一個镯子套在皓白如雪的纖細手腕上。

那羊脂玉瑩瑩剔透,戴在她的手腕上,與她的手渾如一物,就連秦嬷嬷也不得不感慨,她活了這麽大的歲數,還沒見過比燕媚更美的女子,從頭發絲到指甲蓋無一處不美。

都說美人如玉,但這樣的好玉也只有戴在燕燕這樣的美人身上,才能襯托其光華。

秦嬷嬷走後,燕媚便将那對镯子摘下來放回錦盒中,讓棠溪收起來,說是要明日王爺來了再戴,棠溪不可置否。

次日一早,燕媚便聽聞君嬌身邊的丁香已經被發賣出去了,犀香也被狠狠責罰了一頓,打了二十個板子,棠溪一下子揚眉吐氣了,連幫燕媚采花瓣都興奮了許多。

燕媚耽擱幾日的香膏制作終于提上來了,這日,她将棠溪等人采的花瓣仔細挑選一番之後,放入瓷罐中,除此之外,她在提煉花瓣精油時,又加入了白芷,白附子等物,這是制作玉肌散所需要的材料,方子是她姑母給的,其中幾種材料加入到香膏裏抹在身上,可讓肌膚如若凝脂,光潔如玉。

等她制好便花了大半日的功夫,香膏裝在玉制小盒裏,色澤桃紅,棠溪拿着香膏放到嘴邊聞了聞聞,忍不住誇贊道:“夫人做的香膏香味真真獨特,聞起來特別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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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媚盈盈淺笑:“這香膏我每日都用,養顏潤膚,你若是喜歡,便送你一盒。”

棠溪聽說可以養顏潤膚,心想着自己用了之後,肌膚會跟夫人的一樣好,便歡歡喜喜的收下。

燕媚看着棠溪這副喜滋滋的樣子,忽然想起了燕婳,燕婳從前拿到她的香膏也是這幅表情,也不知如今燕婳過得怎麽樣了。

一連過了三四日,慕祈都沒有再來她院子裏。

燕媚心裏盼着慕祈能來,臉上卻十分淡定,這日閑來無事,正調弄琴弦,棠溪從外頭走入,手裏端着一碗銀耳羹,放在燕媚身側的小幾上,她跪坐在一旁,先将月例交給了燕媚,一共一千貫,燕媚拿着銅錢在手中一陣感慨,從前在侯府當千金時,一個月月例都有兩千貫,所以王府的妾還不如她侯府的嫡姑娘。

燕媚又交給棠溪,讓她将錢收起來。

棠溪并不着急走,而是壓低嗓門道:“夫人,适才奴在回來的路上看到君嬌夫人正等在王爺回府的路上呢。”

适才棠溪在回來的路上正好遠遠看到君嬌站在桃花樹下,翹首待人,棠溪知道她等的人定然是西北王。

燕媚聽罷,調弦的手頓了頓,紅唇莞爾:“不需擔心,你去将王爺送的那對镯子拿過來,我要帶上。”

棠溪見她渾不在意,想說什麽最後又沒說了,轉身幫她拿镯子。

這一日,君嬌照例被秦嬷嬷訓斥了一整天,眼看就到了日将西沉的時候,秦嬷嬷終于走了,君嬌松了口氣,她回屋打扮了一番,穿上最豔麗的衣裙,從荼蘼院離開,來到慕祈回府的必經之路上。

她選擇站在盛開的桃花樹下,桃花灼灼襯得下頭的美人也越發嬌媚動人。

遠遠看到那抹玄色的挺拔身影,君嬌揪着帕子的手緊了緊,心底湧上難言的羞澀感,她雖是奉太後之命來的王府,可她是心甘情願的,自從在宮中第一次看到西北王,她便芳心暗許,這般俊美英武的男人,哪怕他只朝你笑一笑,你都願意為他付出一切,所以她一定要得到王爺的寵愛。

須臾,慕祈便走到了跟前。

他眼角瞥見一抹嬌俏的桃紅色,慕祈腳步并沒有停下,君嬌見此,從桃花樹下走出來,站在路中間盈盈下拜:“妾給王爺請安。”

慕祈垂眸,見女子臉上明豔的妝容時,神色淡淡的,薄唇微動:“你來這裏做什麽?”

君嬌擡眸偷瞥了慕祈一眼,見慕祈神色冷淡,又慌忙垂下去,她不安的揪緊帕子:“那日是妾不對,如今妾已悔悟了,請王爺原諒妾。”

君嬌悔悟與否慕祈并不感興趣,他留下她是因為還沒有跟太後翻臉,他語氣冷淡:“既然悔悟了,那便好生學規矩。”

“是。”

見慕祈往旁邊邁開一步,準備要走,君嬌着急留下他,趕緊道:“妾新學了一個曲子想唱給王爺聽,荼蘼院已經備好酒菜,王爺可否賞臉去妾那兒用夕食?”從前只要她來請,慕祈多半還是會給面子。

這時,晚風裏傳來一陣琴音,琴音清揚,婉轉空靈,如林中鳥啼,聽着倒是悅耳。

慕祈尋聲往那個方向一望,只見院牆裏頭,梨花隐隐,海棠如霞,不正是棠梨院嗎?

慕祈的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譏诮,腦海裏卻閃過女人妩媚妖嬈的身姿,他回頭瞧了君嬌一眼,淡淡道:“不必,本王還有事。”

君嬌雙手藏在袖中,緊緊握拳,指甲都掐入了肉中也渾然不覺,她知道慕祈是聽到了琴音才拒絕她的,君嬌心裏将燕媚恨得咬牙切齒,她想挽留:“王爺……”

這時,慕祈已經走出去很遠了,君嬌氣的直跺腳,咬牙切齒的看着棠梨院的方向:“賤人,你給我等着。”

燕媚正彈的起興,她纖細的手指靈活的在琴弦上撥動,熟稔而歡快,正到了高.潮處,忽然眼前珠簾晃動,高大挺拔的男人已經走入內室。

燕媚其實也是想試一試,看慕祈會不會被她的琴音所吸引,果然他還是來了,這種争寵的法子宮中屢見不鮮,沒成想還是有些效果。

既然早有心裏準備,燕媚倒也不慌,她擡眸,眼神在慕祈身上打了個轉,手指一頓,琴音戛然而止,她提着裙子起身盈盈下拜:“王爺金安。”

慕祈走到她跟前,垂眸看了眼女子烏黑的發頂和光潔飽滿的額頭,他挑眉道:“你适才彈錯了幾個調子,是故意的?”

目光又落在她的那雙手上,只見她瑩白纖細的手腕上戴着一對玉镯,正是他送她的那對,那日秦嬷嬷與他說時,他沒在意,如今看來,的确極襯她的膚色。

燕媚擡起頭來,朝他眨了眨眼,嘴角微翹,頗有幾分俏皮之色:“有詩曰“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妾若是不彈錯,王爺怎會來妾身這兒?”

慕祈瞧見燕媚杏眼含笑,似有星光那般,瞧瞧這女子在他面前越發大膽了,那點小心思都不想掩飾了。

她真以為自己看不透她?

慕祈內心深處仿佛有什麽在往外鑽,他按了按情緒,伸出大手捏住燕媚的下巴,迫使她仰起頭看着自己,男人聲音冷冽:“你這般費盡心機,到底圖的是什麽?”

燕媚那雙妩媚動人的眼睛瞬間變得黯淡起來,她咬着唇,臉上露出幾分委屈之色:“王爺,妾這樣費盡心機,自然是為了得到王爺的喜歡,哪裏還有其他什麽企圖,若真有企圖,妾圖的不過是王爺的真心而已。”

說着,女人眼底便泛起了水霧,扇子般的睫毛輕眨了眨,下一秒,眼淚珍珠般的順着白皙小臉滑下來,似哀似怨。

慕祈雖不信她的話,也知這是她慣用的技巧,她很聰明,打那次在淮王府看到她開始,她便知利用自己的美色來博得男人的憐憫。

她想要的是他的真心,不過很可惜,這等奢侈的東西他并不打算給。

明知道她這副模樣都是裝出來的,慕祈的心卻仿佛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他松開燕媚的下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罷了,擺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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