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寵妾之策 三章合一

因為太想見阿妹, 所以,燕媚忽略了一個最基本的事情,向來戒備森嚴的乘風院, 怎麽會突然無人看守?

燕媚走到書房門口, 四下裏看了看,見院子裏果真沒人, 她這才推開門進去。

慕祈的書房一如既往的整潔簡樸,書案上放着不曾批閱完的牒文,書架上依舊擺滿了各類書籍。

燕媚大概掃了一眼,便陷入迷茫中,那本賬簿到底在哪裏,她該去何處找?

燕媚站了一會兒,繞到書案後面,她不敢胡亂翻動, 以免讓慕祈察覺出來, 她想慕祈應該不會将這麽重要的東西随便放在明面上,目光大概的掃了一眼,的确除了牒文之外,什麽也沒有。

燕媚只能将注意力轉到書架上面。

書架上大多數是兵書,除此之外,便是地理志,史書,兵器,農耕,儒學典籍等等,每一排都是一個類別,并沒有混淆在一起。

然而第三排的史書中卻夾雜着一本北齊地理志, 燕媚覺得奇怪,伸手将北齊地理志拿出來,書抽出來之後,一個小冊子忽然從封頁中掉落出來,燕媚彎身從地上将冊子撿起來,上頭寫着堤壩修建賬簿幾個字,她翻開一看,裏面記着大大小小的賬目明細,她想,這應該就是淮王想要的賬簿了。

燕媚面不改色的從書房出來,見乘風院中依舊靜悄悄的,想來剛才自己進入慕祈的書房應該無人瞧見,她剛走了幾步,迎面就遇上慕祈身邊的秦風。

燕媚大驚,他怎麽會在這裏,也不知剛才她從書房出來有沒有被他看到?

燕媚心中忐忑起來。

秦風卻仿佛沒有察覺到什麽異樣,他道:“燕夫人可是在找王爺?”

燕媚聽他這樣問,倒是松了口氣,她微笑着說:“妾起床時便不見王爺,也不知王爺去了何處,便在院子裏找了找。”

“王爺昨夜宿在書房,今兒一早就去了宮中。”

果然,他昨夜便不曾睡在她身側,燕媚的心底浮出一點點澀意,不過很快她便釋然了,她到底不過是個妾,對慕祈來說只是個解悶的玩意而已,憑什麽奢望能得到他的真心。

從院子裏出來,燕媚總算松了口氣,一路松快的回到了棠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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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子裏才知道,乘風院有守夜的丫鬟,不需要棠溪和初蓉,秦嬷嬷昨夜便将她給打發回來了。

等棠溪下去了,屋內只剩下燕媚和初蓉之時,初蓉湊到她跟前,壓低嗓門,“夫人昨夜宿在乘風院,可打聽到什麽?”

實際上,初蓉是想問,燕媚可拿到淮王所要的賬簿。

初蓉對淮王忠心耿耿,淮王交待的事情她也格外上心,燕媚對淮王尚有貳心,自然也防着初蓉,因此并不同她說真話,“攝政王的書房戒備森嚴,要進去不容易,還得找機會。”

她這樣說,初蓉也不知事情的真假,只是敲打她道:“七娘每日殷殷期盼與夫人見面,夫人可莫要辜負她。”

燕媚不喜歡被人威脅,尤其是一個奴,她臉色冷了幾分:“本夫人心裏有數,不需要你來提醒。”

“本夫人有些乏了,你先先去吧。”

好在初蓉還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惹怒燕媚:“夫人好生歇着,奴告退。”

等初蓉離開,燕媚擡手輕揉額角,放落手時,袖口裏滑落一截帕子,纖纖素手揪住帕子一角抽出來,上頭密密麻麻的寫了許多賬目,是剛才她從慕祈書房那本賬目上抄下來的。

她展開帕子瞧了許久,這一筆筆都是那些官員貪污公款的證據,百姓流離失所,官員卻只顧中飽私囊,全然不将百姓的死活放在眼裏,她雖是女子,但也常聽阿爹說“為人臣者,以富樂民為功,以貧苦民為罪”,若她真為了一己之私将這份賬目交給淮王,她心中難安,将來阿爹若知道必然會生她的氣,可她也不能不見七娘。

她眸光微動,心中已有了主意。

她起身去書案,翻出一個新的賬本,腦海裏回憶着賬本上的字跡,她模仿着那種字跡将絹帕上的賬目都謄抄下來。

她自幼喜歡臨摹旁人的筆跡,久而久之,模仿的越來越像,到如今已經是真假難辨,鮮少有人能分辨出真假,也鮮少有人知她擅臨摹旁人的字跡,她只需要将那賬目寫的真真假假交給淮王,淮王未必能辨認出來,到時候她就将這個交給他,如果被淮王發現了,她就将事情推到慕祈身上,說慕祈早有防備,故意放了假的在書房裏,反正兩邊她都不得罪。

才抄了幾個字,棠溪進來,燕媚将賬冊匆匆塞入袖中,棠溪并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福了福身子:“夫人,玉瀾夫人來了。”

玉瀾?

她來此做什麽?

燕媚并不想見她,但來者是客,總不能趕她回去,“請她進來。”

棠溪應聲出去,回來的時候,将玉瀾帶進來了。

燕媚從書案後出來,行禮畢,燕媚請玉瀾坐下,讓棠溪端來果子點心,淡淡笑着同玉瀾說話,“姐姐今日怎麽來了?”

玉瀾的目光落在燕媚身上,只見她雙頰泛桃花,眉眼妩媚妖嬈,更添幾分旖旎風情,身上無一處不透着被男人滋潤過的痕跡,就連脖子上的紅痕,也似雪地上的紅梅一般豔麗。

她今日一大早便聽到丫鬟說,燕媚昨夜裏宿在乘風院,而她連乘風院是什麽樣都沒見全,這其中的差別可謂是天差地別,玉瀾心酸不已,然而她又不能刻意露出痕跡,有君嬌這個前車之鑒,她就算要對付燕媚,也得萬分小心。

玉瀾笑了笑說道:“左右在院子裏也閑着無事,過來找妹妹說說話,姐姐沒有打擾妹妹吧?”

燕媚淺淺一笑,格外的動人心魄,她曼聲道:“自然沒有,姐姐來了,妹妹心中自然是歡喜的。”她心中不喜玉瀾,表面上卻也不露任何痕跡。

玉瀾又将燕媚打量了一眼,微微笑道:“妹妹的容貌生的可真好,姐姐往年在宮中時,見到燕貴妃也驚為天人,可如今我覺得便是燕貴妃的容貌也不及妹妹。”

玉瀾提起姑母絕不會是無心的,她定然早就打聽清楚了她的來歷,今日這一番話是有意為之。

想起姑母,燕媚心中一陣酸楚,她臉上的笑容淡了淡,“燕貴妃正是妹妹的姑母,姑母在妹妹心中,永遠是最美的女子。”曾經她的姑母寵冠六宮,可最終也擺脫不了一個殉葬的下場。

玉瀾見到燕媚臉上露出淡淡的悵然之色,知道戳中了燕媚的痛處,心裏十分得意,她知道昨日燕媚為何要跑去慕祈的乘風院,不就是慕祈去她那兒坐了半個時辰麽,她承認自己勾人的手段不及燕媚,可她并非沒有法子對付她。

玉瀾假惺惺的說道:“是姐姐失言了,燕貴妃冠絕後宮,只可惜大行皇帝駕崩之後,貴妃就……”

見燕媚的臉色徹底冷下來,她的話才停住,其實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她的目的也達到了,玉瀾心中冷笑,像君嬌那般魯莽行事最終只會害了自己,如這般鈍刀子割肉才是真的疼。

玉瀾的話的确刺痛了她,燕媚心中難受了一陣,可想到對方的意圖,不就是想要她心裏不舒服麽,她偏就不讓她得意,她穩了穩情緒,擡手在額角輕輕揉了揉,露出一副困倦之色來,她紅唇輕勾,杏眸流轉着媚色:“昨夜妹妹伺候王爺整整一夜,如今身子有些乏了,想要歇息,就不與姐姐多聊了。”

“棠溪,送客。”

見燕媚炫耀,玉瀾的臉色黯了黯,心裏頭蹿上來一股火氣,可她又發作不得,這個賤人伺候了王爺又怎麽樣,王爺瞧得上的只不過是她的身子。

比燕貴妃還美又如何,高貴如燕貴妃最終也逃離不了殉葬的命運,燕媚不過是個妾,卻如此高調不知收斂,将來的下場未必會比燕貴妃好。

目光不經意的落在燕媚的袖口處,她的袖口寬大,裏頭藏着的東西也被玉瀾看個正着,玉瀾眸子微眯了眯,“堤壩修建賬目”,燕媚怎麽會有這個?

從棠梨院出來,玉瀾便一直在琢磨,燕媚袖中那個賬冊到底是從哪裏來的有何用途,為此她專門派人出去打聽了一下,最近朝中發生了什麽事,這才得知,工部侍郎丁與義因為涉嫌貪污堤壩修建公款被彈劾了,有人将罪證送到了慕祈這兒,自然就是那個賬目。

玉瀾将這一切都查清楚之後,心中雀躍起來,她正愁抓不着燕媚的把柄,如今她居然主動送上門來,如果慕祈知道燕媚偷了丁與義的犯罪證據,以攝政王的鐵腕手段,絕不會姑息縱容。

玉瀾如此這般計劃好之後,便去找慕祈了。

秦風說慕祈要午後方回乘風院,玉瀾便在乘風院的門口足足等了一個時辰,當看到冷峻挺拔的男人出現在回廊上時,玉瀾的心猛地一跳,等男人走近了,她垂着頭福了福身子。

“王爺萬安。”

慕祈落在她臉上的目光很淡:“你來做什麽?”

玉瀾聽到這個冷淡的聲音,舌尖泛起一陣酸澀,昨日燕媚來找他,他定然不是這個态度。

她很快便将這種不适的情緒壓了下去,仍是輕言細語道:“妾今日去棠梨院看望燕妹妹,卻發現有件事情極為蹊跷,不知當講不當講?”

慕祈眸光微垂,眼底劃過一抹深意:“進去說。”

燕媚用了午食,正準備小憩一會兒,秦嬷嬷進了屋,上前福了福身子就說是王爺要請她過去。

燕媚只好将脫下來的薄紗衣又穿回身上,遮住雪白削肩,起身随着秦嬷嬷一起過去。

自她來府上後,慕祈還是頭一次叫喚她,她想着這大白天慕祈喚她過去,定然不是為了那檔子事,莫非是他發現自己進了書房?

燕媚提着心問秦嬷嬷慕祈為何喚她,秦嬷嬷只說不知,她一路胡思亂想走到了乘風院。

進去後,燕媚看到玉瀾也在,玉瀾侍立在慕祈的身後,嬌嬌柔柔的似一朵白蘭,而慕祈坐在靠背椅上,俊美容顏如雕如琢,只是看她的眼神有些冷。

燕媚沒想明白兩人這是唱的哪一出,上前行了個禮:“王爺萬安。”

慕祈沒叫她起身,只是沉聲問了句:“燕媚,你今日做了什麽事,你可還記得?”

他的目光落在小女人的臉上,見她眼底有兩彎淤青,神色雖有憔悴,眸光卻靜靜如秋水,十分淡定。

慕祈不會無緣無故的問她這句話,她的猜測十有八九是對的,或許慕祈已經知道自己偷偷進了書房之事,王府有規定,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闖入慕祈的書房,若是她承認了,慕祈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燕媚掩在袖中的手握緊,臉色卻很鎮定:“妾今日從王爺的乘風院離開之後,便回了棠梨院,臨了字帖,後來玉瀾姐姐來了,妾同姐姐說了會話,到了正午用了午食準備小憩,王爺便派秦嬷嬷過來喚妾。”

慕祈見燕媚撒謊的時候臉色不改,他暗自冷笑,若不是早就知道她進入過自己的書房,他險些都要相信她說的是真的。

玉瀾雖然沒有親眼看到燕媚進入慕祈的書房,但她肯定燕媚一定是進去過的,否則又怎麽有那個賬冊,她認為燕媚回房後,一定不是在臨帖,而是在看賬本。

她笑了笑,在一旁柔聲問:“不知妹妹臨的是何人的字帖?”

就像慕祈不會無緣無故叫她來乘風院一樣,玉瀾也不會無緣無故問她這些問題,難道兩個人都在懷疑她?

那玉瀾又是怎麽知道的,莫非她發現了什麽?

燕媚擡眸看着玉瀾,見對方依然臉上半分破綻也沒有,便知此人心機深沉,她垂下眸子道:“是衛夫人的簪花小楷。”

玉瀾見燕媚到了此時還在狡辯,不肯說真話,心裏越發的高興了,今日她定要揭露燕媚這張假臉,告訴王爺這個女人的醜陋的真實面貌,她道:“姐姐也頗為喜歡衛夫人的簪花小楷,不知可否借妹妹的墨寶一觀?”

玉瀾說話仍然是輕言細語的,可句句都是在逼她,燕媚微蹙了蹙眉,有些遺憾道:“可真是不巧,妹妹臨帖向來沒有留着的習慣,臨完後便燒成灰了。”

玉瀾見燕媚始終不肯承認,也不再繼續兜圈子,幹脆直接拆穿她:“妹妹恐怕不是在臨帖,而是在做其他事吧,妹妹又何必用臨帖來做幌子欺騙王爺呢。”

玉瀾會演,燕媚同樣會演,她擡起水軟花媚般的杏眼,一臉被吓到的表情,驚聲說道:“妹妹不知姐姐說的是什麽意思,妹妹對王爺向來忠心不二,何曾欺騙過王爺?”

玉瀾見她還在裝,心想倒真是小看她的本事,她臉帶薄怒,“妹妹進入王爺的書房偷走修建堤壩的賬目,難道不是欺騙王爺麽?”

“碰!”

燕媚雙膝猛地跪在地上,太過用力的緣故,膝蓋撞到冷冰冰的地面,發出響亮的碰撞聲,慕祈長眉微微挑,銳利的目光看向跪在眼前的小女人,見她泛着桃粉的小臉瞬間失去血色,她杏眼含淚,水霧濛濛,貝齒咬着櫻唇:“王爺,妾從未做過這種事情,請王爺明察,若妾真偷了王爺的賬本,妾願意以死謝罪。”

玉瀾見燕媚上演苦肉計,怕慕祈真的信了她的話,趕緊走出來跪在地上:“今日妾去棠梨院看望妹妹,便見妹妹袖中藏着修建堤壩的賬冊,妹妹一直待在王府沒出去,這賬冊旁的地方沒有,只有王爺處理公務的書房才有,若是妹妹沒有進過書房,又怎麽會有這個賬冊?這些事情妾原本不想說出來,怕傷了姐妹之間的和氣,但關系國家大事,妾不敢隐瞞,只能跟王爺禀明。”

說完,她轉頭面向燕媚,又假裝好意勸道:“妹妹既然拿了,那便趕緊交出來,王爺寬宏大度,又這般寵愛妹妹,定然不會因為此事跟妹妹計較。”

若不是燕媚對玉瀾的為人有些了解,她險些要真相信玉瀾與她是“姐妹情深”了,果然,她今日藏在袖裏的東西被她發現了,玉瀾一定是調查了一番,知道這個賬冊的來歷,這才敢在慕祈跟前告狀。

燕媚與她對視了片刻,她嘴角勾起一絲冷意,移開目光看向慕祈,她淚眼盈盈,睫毛輕輕一眨,眼淚便如斷線珠子似的滑落:“妾不知姐姐在說些什麽,妾從未進過王爺的書房,也從未拿過什麽賬冊,妾的整個心都在王爺身上,又怎麽會去做背叛王爺之事,妾來府上後,從不與任何人結怨,妾真的不明白,姐姐為何要這般針對妾。”

玉瀾見燕媚刻意歪曲事實,又動不動落淚,氣得目瞪口呆,又見慕祈緊緊盯着燕媚芙蓉泣露般的小臉,暗道不妙,心想這狐媚子定然是刻意這般想要勾起慕祈的同情心,玉瀾咬牙道:“是與不是,王爺只需要派人到棠梨院一搜便是,若妾真錯怪了妹妹,妾願意給妹妹賠罪。”

慕祈眸光未動,依然盯着燕媚,仿佛想要看她怎麽演下去,薄唇吐出兩個字:“去搜。”這句話是吩咐一旁的秦風,秦風聽了之後立馬就出去了,燕媚的哭聲一止,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一絲慌亂,玉瀾眼角瞥着燕媚,嘴角微不可見的上揚,露出得意之色。

等會賬目搜出來,看她還如何狡辯。

不多時,秦風就回來了,手裏拿了一個賬冊,他将賬冊交給慕祈。

慕祈從秦風手裏将賬冊接過來,只見上頭寫着“堤壩修建賬目”幾個字,若不仔細看,與他書房那本簡直如出一轍,字跡一模一樣,他倒是小看燕媚了,她居然還有這般好本事。

慕祈将賬本丢到燕媚面前,沉着臉道:“燕媚,這個賬本你作何解釋?”

燕媚彎身從地上将賬本撿起來,擡起濕漉漉的眼睛看着慕祈,她張了張紅唇:“王爺,這并非妾從書房偷來的賬本。”

玉瀾見證據都擺在眼前了,燕媚還不認賬,她語帶譏诮道:“妹妹,這上頭明明寫着堤壩修建賬目幾個字,難道還能有錯麽?”

素手輕輕滑過封頁上的那幾個字,燕媚忽然偏頭看向玉瀾,嘴角緩緩的勾起笑意:“姐姐若認為這是從王爺的書房偷來的,不妨翻開看看,若真像姐姐所說,妹妹便認了。”

說着,她将手裏的賬本遞給玉瀾,玉瀾見她臉上并無慌亂之色,心下狐疑,伸手接過賬本,打開一看,玉瀾頓時瞪大眼睛,因為裏頭什麽也沒有,全是空白的!

玉瀾失聲道:“怎麽可能……”

說完後,她又看慕祈,并使勁搖頭道:“王爺,不可能,一定是燕媚在搗鬼,這賬簿怎麽可能是空白的!若她真沒偷,怎麽旁的字不寫,偏偏要在封頁上寫“堤壩修建賬目”這幾個字?”

她打開之時,慕祈便已經看到了賬本裏的內容,空白一片什麽也沒有,慕祈長眉漫不經心的挑了挑,透着幾分玩味,他心道,燕媚你倒是有心機。

雖然這幾個字和他書房的賬簿一模一樣,但裏面是空白的,也不能完全給她定罪。

今日她不過寫了個書頁,玉瀾就來了,這個女人才看到幾個字就去慕祈那兒告狀,也太沉顧不住氣了。

之前玉瀾一直咬着她不放,現在也到了她該反擊的時候,燕媚眸子轉了轉,迅速氤氲出一片水霧,她黛眉微蹙,露出嬌怯柔弱之态來:“王爺,妾真的是無心的,那日出去逛街,無意中聽到文人仕子讨論堤壩修建公款被人私吞之事,便有所感,寫下了這幾個字,沒想到姐姐卻這般誤會妾身,妾身一直拿姐姐當做親姐姐一般看待,沒想到姐姐心裏想着的卻是怎麽算計妾身,妾心裏真的好難受。”

說着,眼淚如斷線珍珠一般砸落下來。

玉瀾見燕媚倒打一耙,頓時就心慌了,一時也亂了方寸,她着急辯解道:“王爺,不要聽她胡說,妾絕對沒有算計她,妾不過是替王爺着想,擔心王府出了細作。”

就算玉瀾不來告狀,慕祈對燕媚的所作所為心知肚明,他原本以為燕媚當真會偷了賬目離開,不管他有沒有沾過她的身子,她既然做了這件事,他便不會留她在王府繼續待下去。

而燕媚的所作所為卻讓他大為意外,明明進了他的書房,卻沒有偷賬簿,反而這樣弄虛作假打算謄抄一份拿去糊弄淮王,這讓慕祈也不明白了,這個女人她到底想要幹什麽?

玉瀾見慕祈沉吟不語,臉色淡淡的,似乎并不相信她說的話,玉瀾張嘴還要替自己辯解,“王爺……”

被慕祈皺着眉打斷,“好了,別說了。”

他的眸光淡淡掃向玉瀾,抿着唇,神色冰冷道:“你先下去吧,此事你既是一片好意,本王不追究你的過錯。”

玉瀾這次原本是抱着給燕媚致命一擊的決心來的,誰知道卻是這個結果,都怪自己還沒完全查清楚就來告狀了,現在不僅沒有扳倒燕媚,反而讓慕祈讨厭自己,真是得不償失。

玉瀾腸子都毀青了,可也沒有別的辦法,不管燕媚說的是真是假,她都沒有任何證據直接指控她,再說下去只會讓慕祈不耐煩。

通過這次的事情,玉瀾也明白了,燕媚此人心機深沉,要對付她絕沒有那麽容易。

也罷,她總會找到合适的機會。

想到這裏,玉瀾臉色發白的退下了。

走時,她還瞥了一眼燕媚,見對方投來一個譏诮的眼神,玉瀾只感覺心裏膈應不已,趕緊離開。

玉瀾走後。

“碰”的一聲,慕祈手裏的那個賬本直接砸在燕媚的膝蓋旁邊,燕媚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便見男人站起身來,他走到她跟前,修長的手指掐住她白皙的下巴,被迫她将頭擡起來。

慕祈手上的力道極大,似乎要将她的下巴給捏碎,燕媚疼的吸了口涼氣,她蹙眉委屈道:“王爺,這是做什麽?”

慕祈滿臉陰鸷之色,墨色的眸子中陰霾密布,仿佛随時都可能掀起狂風暴雨,他沉聲道:“燕媚,你是自己說,還是想要本王替你說?”

燕媚知道,事到如今,已經瞞不住了,若是慕祈想要殺了她,她也無法替自己辯解,她的确進入過他的書房,玉瀾不知道書房那本賬簿上的字跡,但是慕祈知道,她寫的字跡和那賬簿上的一模一樣。

除非事先見過,否則又怎麽可能寫出來。

可剛才他并沒有戳穿她,她還以為事情就這麽過了,沒想到慕祈并沒有要放過她的打算。

看來她今日是在劫難逃了。

以她對慕祈的了解,若是她不說實話,這個男人肯定會想盡辦法來折磨她,她還不想這樣白白死掉,或許坦白說出來,他還能饒自己一命,抱有這種僥幸,燕媚咬着唇道:“沒錯,妾的确進入過王爺的書房,也見過那本賬簿,可妾從來沒想過要偷走那本賬簿,若非如此,王爺今日看到的便不會只是一個只有封頁沒有賬目明細的賬簿。”

慕祈見她這樣一幅理直氣壯的樣子,被她給氣笑了,捏着她下巴的手不經意間力道便松了幾分,他冷笑道:“你還有理了,本王是不是還該誇你兩句?”

燕媚沒有說話,她知道不管這件事情的結果如何,進入書房看了賬簿已經足夠慕祈處置她了。

她是生是死全部在慕祈的一念之間,她只是在賭。

賭慕祈不會殺她。

若是要殺她,剛才在玉瀾面前他就應該動手了。

他對她還留有餘地。

燕媚只得盡力去博取他的同情,她眼底再次浮出水光,那水光輕輕晃了幾下,從眼眶裏滑落出來,順着白皙的臉頰淌下來,打濕了他的手指,慕祈被她滾讓的眼淚燙了一下,連帶着心尖也不受控制的發顫了顫。

燕媚哽咽道:“王爺,妾這麽做都是逼不得已的,妾也不想去王爺的書房偷看賬簿,可妾沒有辦法,不得不這樣做。”

慕祈心底湧上一股郁燥,這種陌生的情感讓他感覺很不舒服,他擰着眉道:“誰逼你這麽做?淮王?”

他早就調查過了,除了淮王不會有其他人,那日她身上沾染的那股熏香味,便是淮王身上的。

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可能還來不及做其他事情,但要是密謀一個計劃,卻是足夠了。

燕媚一哭,眼尾出暈開一抹紅暈,連帶鼻尖都紅紅的,眼睛卻清澈純然,沒有一絲矯作虛僞,“妾的阿妹如今落在他手中,若是妾不幫他做事,妾也許這一輩都見不到阿妹了。”

她來王府這麽久,慕祈還是頭一次覺得她對自己真誠。

想到燕婳,她又想到了阿爹和長兄,心酸更甚,眼淚不受控制一般往下砸,将慕祁的手指都給打濕了。

慕祁見她哭的收不住聲,氣極反笑,瞧瞧她這模樣,仿佛自己欺負了她一般,明明是她有錯在先,如今反倒自己成了惡人了。

他也沒想到燕媚會承認的這般痛快,當日淮王府上設宴,要她出來獻舞,而她想盡辦法引起自己的注意,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他當時也不過是将計就計,将燕媚帶回府上,等着她露出馬腳,果然,被他等到了這一天,由此可見,淮王絕不像表面上這般順從。

他派燕媚做奸細,無非是想對付他這個攝政王,而萬一扳倒他這只攔路虎,以淮王皇長子的身份和能力,在朝中必定能大展身手,說不定将來有一天還能将新帝取而代之。

這個算盤打的可真夠響的。

現如今,燕媚告訴他,也等于曝光了淮王,淮王的确有野心。

看似在朝中無權無勢的淮王,其實和朝中許多大臣都有瓜葛,他沒想到工部的丁與義居然是淮王的人,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慕祁心裏下意識的将所有的罪都轉移到了淮王身上,而眼前的燕媚……

她臉上的淚水淌成了河,将泛着芙蓉色的臉沖得蒼白無比,慕慕祁心口微窒,他仿佛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心軟,捏着她下颌的手力道又忍不住重了幾分,他的眸中透着寒意:“你說出來,不怕本王殺了你麽?”

燕媚感受到慕祁渾身釋放出來的冷冽之氣,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燕媚心想,或許自己想的太天真了,慕祁根本就不會對她心軟,她不過是他一個妾而已,在王府什麽地位也沒有,憑什麽以為慕祁會因為那幾夜就放棄自己的原則呢。

她沒那麽重要。

燕媚一陣灰心喪氣,她淚眼朦胧的喃喃道:“燕媚若不說,難道王爺還能饒恕燕媚不成,燕媚絕無背叛王爺的念頭,燕媚這麽做也是迫不得已,若王爺真要殺妾,妾也無話可說。”

雖然說出了這番話,可燕媚到底是不想死的,她原本來西北王府,就是想要救自己的家人,現在家人沒有救出來,反倒将自己給搭進去了,她的運氣怎麽就這麽差。

經此一事,她也算明白了,慕祁不是她想要糊弄就能糊弄過去的,淮王與她都太天真了。

慕祁看到她眼底的光一點點的湮滅,仿佛再也不抱有任何希望一般,臉上露出一抹凄豔,慕祁覺得刺眼,他想燕媚一定以為自己會殺了她,他就這麽不值得信任麽?

好歹……她也是他第一個女人。

何況這具身子,他也沒有膩,若真殺了她,倒是可惜了。

而且淮王那邊,單憑這一件事還沒辦法給他致命一擊,若是殺了燕媚,只會打草驚蛇。

不如将她留下來,讓淮王一直以為自己被美色所迷,放松警惕,露出更多馬腳。

而且沒有燕媚,還有各種各樣的女人會被送進來,她留在這裏,自己也沒那麽多麻煩。

頃刻間,慕祁心裏已經閃過了許多個念頭,他要殺了燕媚的确很簡單,可各種原因讓他放棄了這個想法,這個女人對他來說還有用。

慕祁垂着眸子,對上燕媚的眸光,那雙眼睛威嚴中帶着嘲諷,她知道,在他眼裏,她就像蝼蟻一般,兩人就這樣僵持了許久,燕媚只覺得這短短的時間特別難熬,她就像犯人等着被宣判一般,她覺得他捏住的不是她的下颌,而是她的心,被他攥在手裏,除了疼痛,還有恐懼。

終于慕祁薄唇微啓,他的聲音格外沉冷:“燕媚,你的所作所為足以讓本王殺了你,不過今日本王要讓你活下去。”

說完,他捏着她下颌的手一松,燕媚逃脫桎梏,頓時松了口氣,她垂下雪白的頸,在袖裏悄悄的攏了攏手指,掌心一陣汗濕,哪怕劫後餘生,她的聲音裏依舊帶着顫意:“只要王爺能饒了妾的性命,妾願意為王爺當牛做馬。”

聽到她說當牛做馬幾個字,慕祁只是冷笑勾唇,沒有當回事,給他當牛做馬,恐怕這并非她本意,今日若非将她逼到了的絕境,她也斷然不會如此低聲下氣。

慕祁的長睫垂落如鴉羽,映在白皙的肌膚上格外鮮明,他的眼中充滿複雜的神色,大概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他真正對她心軟的原因是什麽,他警告她:“你記着,你的命是本王的,若有他日,你再背叛本王,本王會親手殺了你。”

他的寵妾背着他和其他男人共處一室,哪怕什麽也沒發生,也足以讓他憤怒,要不是秦風調查過後确定兩人在房間內并沒有發生什麽,此刻,他會親手掐死她。

所以這一聲警告究竟是出于私心還是為大局着想,慕祈自己也不清楚。

燕媚知道慕祈是言出必行之人,若是這種事情再發生一次,他一定會殺了她,燕媚打了個寒顫,嬌軟的身子微微的抖着,如花的唇瓣也褪了血色:“妾知道,妾絕不會背叛王爺。”

慕祈看到了她的恭順謙卑,心中的火氣歇了歇,他負手背對着她站着,冷聲吩咐:“你退下吧,這段時日在棠梨院中好生反省,哪裏也不許去。”

“是。”

從乘風院中出來,燕媚渾身的力氣都仿佛被抽幹了一般,腳步虛浮,走了幾步差點跌倒,幸好棠溪過來及時扶住她,棠溪見她臉色蒼白,雙眸紅腫,顯然剛才是哭過了,心疼道:“夫人,适才發生什麽了?”

她被攔在外面也不許進去,先前瞧着玉瀾夫人抹着眼淚從裏面出來,她想着裏頭肯定發生了什麽事情,她擔心燕媚在裏頭受委屈,果然她出來就是這副模樣。

燕媚扶着棠溪的手,緩了幾息才讓自己的心慢慢平複下去,她搖頭道:“無事,我們先回去吧。”

她表面上看起來雖然平靜,內心卻仍然被慕祈剛才可怕的模樣籠罩着,這次淮王要她做的事情她是做不成了,想要見七娘的計劃也泡湯了。

如今慕祈揭穿了她,往後也不知道還會不會讓自己靠近他,若是不能,她在這王府便如擺設一般,什麽事情也做不了,更別說去救阿爹和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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