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男人擁着她, 桌上打開的食盒飄來山楂的酸味,姜長寧僵着沒敢動。

“你、你你幹什麽!”她在他懷裏磕磕絆絆的說道。

燕時嵘壓了唇邊的笑,不緊不慢的重新站好, “體虛,多虧公主接住臣。”

真話假話一目了然。

姜長寧惱羞成怒推開了人, “本公主瞧着你可一點也不虛。”

這倒是真話。

他除了面色蒼白些, 說話語氣緩和些,若是他不說,神色再冷肅起來, 誰也不知他正難受着。

燕時嵘啞然失笑, “臣給公主道歉。”

這人啊,身體一虛弱,便開始考慮不周全。

應該是吓着她了。

姜長寧輕哼了一聲,“糕點給你拿來了,好好休息吧, 本公主先走了。”

她走得着急, 略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

到了晚上,她沒怎麽吭聲, 牽着他的手乖巧的趴在軟墊上睡。

姑娘翻來覆去, 擰着身子怎麽都睡不着。

“睡不着?臣失效了?”

良久,男人在安靜得出奇的屋裏出了聲。

姜長寧趴得久了,腿腳都麻, 腰也因趴伏着有些累。

她聞言轉過去瞪他, “不許說話。”

因白日裏那個抱抱, 她再面對他頗有些放不開的感覺。

燕時嵘抿着薄唇颔首。

但過了片刻, 他忽然想起白日與齊雲商議的事。

男人眸中閃過一絲暗色, 随後沉聲含笑道:“明日便到潮城, 此行要尋的是位商人,為了掩人耳目,對外稱是商隊。”

“公主想好要什麽身份了嗎?”

他們還在商議之中,姜長寧沒聽過他們提起,聞言一雙鹿眸疑惑,試探道:“商隊小姐?”

燕時嵘想了想,有些認真的搖頭,“公主氣質不像是商賈之家出身。”

姑娘蹙了眉,直起了身瞧着他,“那還能用什麽身份?”

莫不是要她藏起來。

“商隊少爺娶回來的官家小姐?”

男人笑意更深了些,眸光沉沉,似是玩笑的反問。

姑娘瞪圓了眸子,忽閃忽閃的,一瞬之後面上微紅,連忙錯開了眼神。

這…

瞧見她的反應,燕時嵘也沒多失望,低聲繼續道:“公主不願也不用勉強,臣要尋那商人必須僞裝成商隊,只是咱們得分開下船。”

據他所知他們要尋的人身旁,不少新皇的人在游說,若是被那些人知曉他們的身份,定會連靠近都難。

可偏偏被對方搶占了先機。

姜長寧一聽分開,立即擰緊了眉心點頭,“可以,本公主答應了。”

不就是僞裝夫妻嗎。

姑娘說罷後重新趴回了軟枕上,看都不敢多看他複雜的眼神。

燕時嵘因暈船的不适,整個人銳氣消了不少,瞧見她可愛的反應啞然失笑。

“臣的榮幸。”

男人低低的說了一句,聲音不大,也不知她能否聽見。

這的确是他的榮幸。

待回了太子身邊,待太子大業成,他便主動求娶公主殿下。

燕時嵘眸光深深,唇角噙着一抹笑,自然也不知道,背對着他的姜長寧彎了眉,含笑的閉上眼。

######

第二日

随着船的緩緩駛入河道,逐漸能瞧見碼頭。

這碼頭可比月城的要大上許多,遠遠便能瞧見熱鬧不已。

齊雲在下船前将人召到了一起,說起了燕時嵘僞裝商隊的事。

姜長寧平靜的點了頭,小聲應道:“本公主知道此事,可咱們一起靠岸下船,人多眼雜總有瞧見的,還是一起比較妥帖。”

皇兄都說了,讓他們一起。

姑娘肯定的給自己點了點頭,沒錯的,聽皇兄的,他們一起走。

“那公主的身份…”

齊雲話未說罷,燕時嵘深深瞧着公主,打斷道:“我夫人。”

“……”

齊雲被噎了一下,下意識看向公主,在看見公主臉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之後,一言難盡的瞪了燕時嵘一眼。

昨日這人便提了此身份,可他覺着不妥,所以幹脆讓他自己去說,若是公主自己同意他也沒什麽意見。

那時候他也沒想到,竟真能讓他成功。

況且,齊雲瞧着公主眸光盈盈的模樣,看不出一點被強迫的樣子。

…看來燕時嵘成為驸馬的可能性太大了。

齊雲想着,接下來談事對燕時嵘的态度更和氣了幾分。

######

潮城

碼頭人多,來來往往的幫忙卸貨或是搬運東西,停靠在碼頭的船只也非常的多。

姜長寧沒見過這般大型的碼頭,好奇的多瞧了兩眼,下船後也眸子亮亮的看着來來往往的人。

來往多貴人,百姓也多。

姑娘的目光停留在跑腿的小工身上,百姓穿的布料總的來說也比月城的百姓好許多。

看來潮城富裕,所以百姓也穿得好些。

一行人拒絕了搬運的小工,侍衛們将東西搬下來後,尋了一件潮城上好的客棧安頓。

休整,實則是去打探消息,整整兩日之後,燕時嵘才與齊雲商量對策。

“打聽到了,許百錢一家明日下午去聽戲。”

“可要趁這個機會接近?”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複雜又慎重。

“可,但需防他身邊新皇的人将我們認出。”

“僞裝再去?”

齊雲頓了一下,複雜的瞧了燕時嵘一眼,“燕大人想如何僞裝?”

燕時嵘的氣質冷肅,五官正氣又俊朗,見之難忘,就怕許百錢身邊真有認識他的人。

面對疑問,燕時嵘沉默了一下,“先打探清楚他周圍的人。”

先打探清楚是否是潮城本地之人在游說,若是京城來人,便只能找機會秘密見面。

兩人對視一眼,按兵不動。

到了晚上,打探到的消息才傳回來。

許百錢身邊游說的人本是新皇心腹,可前幾日有事走得急急忙忙,如今留下來的是潮城與心腹的下屬。

兩人目光交彙,都有試一試的想法。

“燕大人與公主知會一聲,明日見機行事。”

燕時嵘颔首。

“…許百錢這半年來都未曾動搖,甚至為了躲避游說,一家人從京城開始四處游玩,他應當是不會歸順新皇的。”

若想歸順早便答應了。

“估摸着是新皇早早便想得財力支持,所以比我們的人先聯絡上許百錢。”

許百錢是京城首富,雖是首富卻在大亂發生之下難以第一時間接觸到太子心腹,又遲遲不願松口,所以才被新皇的人死死盯住。

他們只缺一個露面的機會。

“明日見機行事。”

“好。”

######

第二日

潮城聽曲小樓。

樓子裏咿咿呀呀唱了起來,姜長寧與燕時嵘才姍姍來遲。

聽戲的小樓布置得雅趣,中間空,兩邊樓皆是看臺,二樓更是有錢有勢之人才能定到的位置。

燕時嵘與齊雲也不知動了什麽關系,直接便拿到了二樓的位置。

“哪位是許百錢?”

姑娘跨過門檻時微微斂眉,壓低了聲問燕時嵘。

今日她只是陪着來掩人耳目罷了,主要是燕時嵘去接近人,所以她實際上也就是來聽戲的。

姑娘今日穿了一身金絲綠竹裙,鬓發以玉簪挽起,溫柔動人,可她眸子偏偏又圓潤,瞧着便多了些靈動俏麗。

因為不确定盯着許百錢的人有沒有見過燕時嵘,他今日反常的穿了件淺色衣袍,佩劍也沒帶,反而學着那些儒雅文人搖了把扇子。

這也是姜長寧從未見過的裝扮,出門前她還好好盯着他瞧了一番,直到被他點出來才面色紅紅的偏移視線。

“對樓開窗,那是許百錢一家人定的位置。”

燕時嵘微俯了身,在她耳畔低語。

姜長寧聞言擡眸,隔着中間空出來的戲臺,遙遙望向對面。

他們窗門打開,窗邊孩童扒拉着往下看,時不時樂呵呵的與旁邊的小夥伴說笑。

而再往後,有些微胖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瞧着孫輩們,看得出來的真的慈愛。

中年男人為首,他身旁風韻猶存的溫柔夫人、另一桌眸光含情的,年紀有些輕的兒子與兒媳。

一家子瞧着都挺和善的。

姜長寧眸光迅速劃了一眼,就要收回目光時,恰好與那位同夫君親昵說話的兒媳對上了目光。

雙方一愣,随後姜長寧禮貌的彎眸笑了笑。

許百錢的兒媳有些疑惑,但瞧着對方年紀小些,貌美可愛,也忍不住柔了心笑了一下。

兩位姑娘對視只是一瞬,随後各自移開了目光。

樓下又換了出戲。

姜長寧用帕子壓着眼角,哭得停不下來。

燕時嵘無奈的給她倒了杯茶,有些心疼又好笑。

“怎的看戲還能哭成這樣。”

姑娘瞪他一眼,捂了捂哭酸的眼睛,“他們太可憐了,明明相愛,可為何世俗不容…”

她聽戲聽得情真意切,下邊已經在唱下一場戲了仍是沉溺在上場的難過之中。

“…缺了些打破世俗的勇氣?”

燕時嵘微擡了眼,想到方才扮作公子的人被迫娶妻,聲音有些沉。

他沒有公主那般感性,只是覺着若是他有喜歡之人必不可能再娶別人。

若被迫娶,興許是不夠愛。

“那若換作是你呢?”姜長寧帶着淚的眼睫毛扇了扇,好奇的問。

“不顧一切娶她,若是責任加身,便終身不娶。”

世俗難易,人總有各種責任壓身,妥協的也是身上責任,卻不能讓他用自己一腔的愛意去娶別人。

他說這話時很認真,姜長寧與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對視,莫名覺着暗有所指。

“可這只是戲,燕大人會愛嗎?會只愛一個人嗎?”

男人瞧向她的眼底,有旁人沒有的溫柔,她不确定那是不是愛,情不自禁的問出了這句話。

可是話音剛落,她才忽然想起京城燕家,從燕時嵘的父輩起,一直都只娶一位夫人。

燕時嵘挑了眉。

公主這是…終于開竅了?

男人壓了唇邊的笑意,滿眼的縱容,“心就這麽點大,當然只能裝進去一人。”

“而臣會不會愛…公主沒有感覺嗎。”

作者有話說:

還不上了!改天補叭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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