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日

木水巷

小巷臨街, 巷口孩童嬉鬧,好奇的看着馬車咕嚕咕嚕的停下,随後下來兩位穿着富貴的男女。

兩人氣質容貌出衆, 孩童們看得呆了,直愣愣的瞧見他們敲了許宅的大門。

昨日已發了拜帖, 許家家仆引他們二人進去。

沒想到來的不止有姜長寧, 李知雁知曉之後與自家夫君知會了一聲,夫妻倆一同出來迎客。

許家的宅子不算很大,一會兒四人就碰上了面。

“快快請進, 這是我聽戲那日認識的寧妹妹, 這位是她夫君。”

李知雁迎上來後,與自家夫君介紹道。

李知雁的夫君比燕時嵘年紀要大些,名喚許千賦,原本許百錢想給兒子取許千富,被夫人嫌棄不好聽, 于是換了個同音的字。

許千賦很給自家夫人面子, 聞言與面前的小夫妻倆颔首打着呼,“初次見面, 若有招待不周還請多多見諒。”

“是燕某不請自來, 只是聽聞許兄也是商賈之家,燕某覺着有些緣分,便想着随夫人來府上交個朋友。”

男人身旁的姜長寧一怔, 被那'夫人'二字吓得心尖一跳。

之前确定對外關系時她便覺着有些別扭, 如今從他嘴裏聽着這稱呼, 不知為何, 心跳快了些, 還有未知的情緒蔓延。

許千賦見對方雖着淺衫搖着扇, 可氣質沉穩,墨眸暗暗令人瞧不清其中思緒,那手中的扇換成劍似乎更搭些。

倒是他身旁的夫人,确實如妻子所說,瞧着言行舉止皆持禮度,是官家小姐出身沒錯了。

許千賦笑意更深了些,“那确實有緣,待會進去喝杯茶,咱們一起探讨一下經商之道。”

燕時嵘不動聲色的勾了唇,“也好。”

兩人走在各自的妻子身後,聽着兩位姑娘從前幾日聽的戲說到胭脂水粉,又從胭脂水粉說到首飾。

直到進了正廳,她們端着茶杯仍沒停下話。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燕時嵘挑了挑眉,“不如讓她們聊,許兄帶我逛逛?”

客人這般提了,況且自家夫人似乎與對方的夫人志趣相投,連眼神都顧不上給他。

許千賦無奈颔首,與自家夫人知會一聲之後,與燕時嵘并肩出去。

只是出去之後,許千賦才想起,這不比原來京城的宅子,木水巷的許宅比起原來的要小數十倍,花園自然也是走兩步就到了盡頭。

“抱歉,府宅有些小。”

許千賦窘迫的笑了笑。

燕時嵘眸光環視一圈,含笑搖頭,“總比客棧要舒服些。”

“你們住在客棧?聽我夫人說你們要在潮城逗留許久,為何不租一座小院?”

燕時嵘聞言故意低了眉,“此事說來話長,也有些…難以啓齒,許兄可否先讓下人離遠些,燕某才好将原因說與你聽。”

對方皺着眉有些苦惱,許千賦想着興許是有些私密的事,猶豫着要不就別說了,可對方一雙墨沉沉的眼看着自己,不知為何他覺着壓力有些大。

再三猶豫之後,許千賦揮手讓下人們不用跟上來了。

花園牆角石凳。

兩人面對面坐着,四周空曠,下人們離得遠遠的,視線內看不見旁人。

燕時嵘一瞬間正了神色,站起來鄭重的與許千賦颔首,“燕某全名燕時嵘,新皇之前,任大理寺卿,亦為太子殿下幕僚,今日隐瞞身份前來,目的便是與許家老爺子見一面,不知許兄可否引薦一番。”

男人一瞬間變了臉,給許千賦聽得一愣,随後有些防備又有些期盼的看着他。

“如何證明你的身份。”

他們許家,等了半年終于等到人了嗎。

舊主仁慈,給他們商人提了身份,他爹面過聖,一直念着舊主的情,一朝新皇改朝換代,商人賦稅提高不說,還妄想他們捐出半數家業予新皇建行宮,許百錢自是不依,于是被逼得離了京。

好在他們許家手握半個國家的生意,斷一脈則全國大亂,新皇不敢對他們怎樣,否則他們定會被殘暴無情的新皇暗殺。

燕時嵘鎮定自若,從袖中拿出一封信與大理寺卿的令牌。

許千賦接過來看了看,令牌是真的,那信…他無法确定其中真假,還得請父親來辨才是。

“你随我來。”

許千賦神色複雜,帶着燕時嵘從小路繞到了父親的屋前。

“扣扣…”

敲門聲之後,門裏傳來懶倦略微蒼老的聲音:“誰啊,不是說了沒事別打擾…”

許百錢不耐的拉開門後,瞧見兒子身後跟着個氣度不凡之人,話頓了頓,下意識想到了之前新皇的那些人。

“這是見勸不動老夫,又尋了個新的人來?”

“你也不必勸了,老夫說過,若是讓許家商號捐一半錢財出來救助百姓可以,建行宮不行。”

許百錢早上才轟走幾個來游說的人,如今瞧見燕時嵘之後,雖然那沉穩正氣的氣度讓他高看了幾分,但仍是不悅的打算将門關上。

“燕某是舊主的人,曾任大理寺卿,如今跟随太子殿下。”

在門關上之前,燕時嵘瞧着四周無人,低聲說明身份。

許百錢一怔,關門的動作僵住,随後正了色,狐疑的上下打量燕時嵘。

這年輕人眉宇間流露着一股正氣,确實與那些人瞧着不同。

但…這半年來不斷被騷擾,許百錢留了個心眼,沒有完全相信。

“你且進來說。”

許百錢看了看屋外邊,偶爾有下人與眼線經過,若真是舊主的人可不能被發現喽。

燕時嵘與許千賦随着進了屋。

“說吧,需要老夫做什麽,許家商號要捐多少銀子支援。”

坐下後,許千賦自覺的給他們倆倒茶,許百錢喝着上好的茶,沉吟一番開了口。

燕時嵘一笑,“不是捐,是借。”

他說着,将證明身份的令牌拿了出來,還有太子殿下的信。

可他方才那句借,便已讓許家父子倆感到詫異。

新皇貪得無厭,重新削了商人地位,還想要許家一半的家業,怎麽可能突然說起借了。

莫不是想當老賴,反正他是皇帝,賴着他們也沒法反抗。

許百錢有些恍惚的抖開了信,沒看兩行便已老淚縱橫。

“是…是太子殿下的信,這信中皆為老夫面聖時與舊主談之事,當場除了舊主與太子別無他人!”

“燕大人,老夫終于等到你們了!”

許百錢顫抖的握着燕時嵘的手,激動得眼眶微紅。

燕時嵘有力的扶起老人家,沉聲道:“殿下一直沒有忘記您,只是殿下自身情況不怎麽好,加上您一家游走各地,所以才來晚了。”

“許老爺,如今殿下需要您的幫助,請問您可願意伸出援手?”

姜祈雲在信中不止證明了自己身份,還将大局情況告知,還有事成之後的承諾他們的東西。

這将是,逆轉商人不受待見地位的一次機會。

本就感激舊主的許百錢自然重重點頭,“草民願意。”

接下來,三人一齊商議。

燕時嵘還問了許百錢,可要與他們一起回曲州。

“我可以護送你們一同回曲州,只是需要您一家明日就與我們一同啓程。”

許百錢自然是想的,只是…

“能保證我們的安全嗎?”

到底是一家老小都在這,許百錢不能為了大局而讓一家人冒險。

燕時嵘點頭,“既然敢提出帶上你們,這點許老爺便可以放心。”

僅僅憑他們自然是不夠的,此次回曲州,途中所有的兵馬他們都會一同帶回去。

許百錢沒了顧慮,立即點了頭,“那好,老夫馬上去與家人說。”

興許是太激動了,許百錢說着就想立即出去,燕時嵘無奈的将人拉住,“潮城眼線衆多,還請許老爺瞞着些,明日随意找個理由出門與我們彙合,不要打草驚蛇。”

許老爺子連忙說了兩聲好。

……

細節商議過後,燕時嵘與許千賦不緊不慢的回了正堂。

兩個姑娘喝茶吃着糕點,相談甚歡。

瞧見了二人走近,姜長寧與男人對視一眼,燕時嵘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她了然一笑,站起來與李知雁笑道:

“…時候不早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找李姐姐玩。”

瞧着天色不早了,李知雁便叫上夫君,一同将他們送到巷子口。

含笑道別坐上馬車之後,姜長寧端着的笑消失,有些緊張的問他:“見到許百錢了嗎?”

男人賣了個關子,見她眉頭越皺越緊,這才低眉笑着點頭。

姜長寧松了一口氣,他與許千賦走了這麽久,她還以為被那些暗處的眼線發現了呢。

“那咱們明日啓程?”

馬車咕嚕咕嚕的跑着,姜長寧顧慮着潮城眼線多的事,壓低了聲湊到男人耳畔問。

馬車不算寬敞,溫熱的呼吸緩緩掃到耳垂,伴随着她身上新買的茉莉花香,燕時嵘喉結滾了滾。

下一瞬,男人大手一攬将人摟到了懷裏,“嗯。”

他挑着眉,唇邊帶了抹似有若無的笑。

姜長寧輕呼一聲,無措的趴在他胸口,“你幹什麽啊!”

姑娘怒瞪着他,但當他看過來時,她又慌亂的移開視線。

慌亂…?

燕時嵘低笑,忽然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公主感受到了嗎。”

他的心跳,因她的靠近而加快。

馬車裏為何這般燥熱。

姜長寧感受到掌心那有力的心跳,別開臉不知為何有些慌。

“感受什麽。”

“…燕大人今日怎做出這般奇怪之舉,快些松開我。”

她的語氣故作了刁蠻,以為可以吓到他,卻不想聽見了男人的低笑。

“奇怪之舉?”

燕時嵘搬正了姑娘的雙肩,被迫與他對視。

男人墨眸黑沉沉的,帶了些笑,藏着的情愫慢慢蔓延。

“公主這時候才發覺是不是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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