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空氣安靜得可怕, 作為年長者的席亭舟主動承擔起打破僵局的責任,努力裝作若無其事,撩起方星泉過長的衣擺, 讓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小粉徹徹底底見光。
方星泉震驚到靈魂出竅,耳邊傳來男人沉穩的聲音,“上吧。”
他沒敢回頭,身子僵得像塊木頭, 自然看不見席亭舟雪白的耳朵紅得滴血。
過于緊張尴尬導致方星泉膀胱充盈卻無法洩洪,他難受極了,身體和精神共同經受着折磨。
席亭舟餘光窺見方星泉紅石榴似的耳朵, 指腹下單薄的病服隔絕不了方星泉的體溫,寬闊的胸膛支撐着方星泉的病體, 視線控制在少年頭部以上,即便如此, 他的理智仍然一步步分崩離析。
清脆的口哨聲令古怪的氣氛往神秘莫測的方向發展, 巨大的羞恥心籠罩方星泉,他強忍住尿意, 眼睛潮濕泛紅,“席叔叔……您……您……”
少年聲音顫抖, 後面的話未能成功脫口,淅淅瀝瀝的水流聲響徹耳際。
大腦停止運行,方星泉兩眼呆滞, 失去神采, 無欲無求。
他聽見抽紙的聲音, 眼珠轉動, 驚悚瞥見席亭舟打算幫他擦一擦, 方星泉垂死病中驚坐起, “我……我自己來!”
他一把搶過男人手中紙巾,胡亂擦了幾下,單手拎起褲子,一雙修長的大手從後繞過來接手他的動作,“我們是未婚夫夫,不必為此感到羞恥。”
席亭舟內斂的溫柔叫他慌亂的心安定下來。
方星泉低垂眼睫,目光注視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小聲嗫嚅,“我怕髒了您的手。”
“您不應該做這種事。”
席亭舟貼近少年耳畔,“哪種事?”
“我亦是普通人,需要吃飯喝水,需要如廁,這很正常。”
其實換做從前的席亭舟,他肯定想象不到未來某一天,自己可以接受伺候某人上廁所,但事情真實發生了,他非但不排斥,反而接受良好,如果方星泉願意,他可以為他一條龍服務,方星泉連手都不用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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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您有潔癖,您那樣……”光風霁月,豈能觸碰污穢。
未盡之言全然寫在方星泉臉上,席亭舟看得分明,攙扶人洗手擦幹回病床躺好。
上個廁所居然能這麽累,方星泉長長呼出一口氣,疲憊地窩進被子裏。
“星泉,可以和你聊聊嗎?”席亭舟拉開椅子坐下,同方星泉對視,他的眼瞳漆黑深邃,像棋盤上黑白分明的棋子。
男人的視線似乎要将人看穿,一切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野草在心田瘋長,方星泉慌張無措下意識想逃離,卻被席亭舟眼神看得一激靈,乖乖俯首。
“別怕。”席亭舟瞧出他的不安,牽住方星泉的手。
方星泉果然不再回避席亭舟視線,慢慢擡頭,濕漉漉的小狗眼睛可憐無助地望向席亭舟。
席亭舟覺得好笑,又被他可愛得不行,摸摸小狗毛茸茸腦袋,安撫他的情緒。
“之前送你去元姨家,離開前同你說過當晚有事和你談。”
伴随席亭舟的提示,方星泉回憶起,那天馬場發生意外,他和紀鑫雙雙入院,此事便一直擱置,如今舊事重提,方星泉忐忑不安,依舊無法猜中席亭舟的談話內容。
索性席亭舟沒賣關子,給了方星泉一個痛快。
“我考慮過了,你的稱呼應該改一下。”席亭舟一本正經和他分析弊端。
“旁人順理成章把我當做你叔叔,而非未婚夫,等他們之後得知我們的關系,可能引來不必要的誤會。”
“雖然你年紀小,但輩分随我,繼續下去容易混淆身份。”
方星泉認為小事一樁,席亭舟并非在意旁人眼光看法的人,為何于此事上這般糾結?
直到席亭舟說:“過些日子我帶你回老宅,你稱呼我父親,是叔叔還是爺爺?”
迎上席亭舟沉黑的眸子,方星泉當頭棒喝,眼睛欻地睜大。
一陣無言的寂靜後,方星泉張了張嘴,小心翼翼來了句:“外公?”
席亭舟:“……”
感覺比爺爺更紮心,畢竟前十五年方星泉的确一直稱呼席亭舟父親外公,叫自己小舅舅。
“外公。”
“小舅舅。”
死去的記憶突然開始攻擊他。
席亭舟徹底忘記自己曾是方星泉舅舅這件事,經此一提,他的良心抽疼。
似能預見介紹方星泉新身份的家宴上鐵定有一場不小的風波。
見席亭舟臉色鐵青,方星泉趕忙抓住男人手輕輕搖晃,“我開個玩笑,嫁夫随夫,我肯定随您喊人。”
“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你迫不及待嫁給我了,沒進門爸爸已經先喊上了。”席亭舟單手托着下巴,眼中笑意綿長。
反應過來的方星泉漲紅臉,氣鼓鼓地瞪人。
“好了,別生氣,身體還沒養好。”席亭舟摸摸他額前碎發。
方星泉小半張臉隐沒于被子裏,琥珀色的眼睛明亮澄澈,一瞬不瞬注視席亭舟,待男人看過來,踟蹰開口:“您不許我叫您叔叔,那該如何稱呼?”
“我的名字?”席亭舟反問,他沒談過戀愛不清楚普通情侶間的昵稱。
手指藏在被子下揉搓,棉花被他揉散,方星泉目光殷切道:“您可以叫我寶貝嗎?”
尾音消散無蹤,方星泉驀地被燙到般蜷縮進被窩裏,連眼睛也沒放過,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耳朵臉頰燒得厲害,像煮沸的開水。
天啦,自己講出來好肉麻,方星泉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別人甜甜的戀愛都是寶貝來寶貝去。
席亭舟微涼的手指恰到好處捏了捏滾燙的耳朵,為可憐的小耳朵降溫。
假如有個人比你更尴尬,更害羞,你便會感到輕松。
盯着裹成蠶寶寶的方星泉,席亭舟俯身于少年耳畔,魔咒響起。
“乖寶聽話。”
心髒撲通撲通狂跳,方星泉抓住被單,腳趾用力蜷縮,全身緊繃,男人有把得天獨厚的好嗓子,短短四個,方星泉充分體會「耳朵懷孕」究竟是何種感受。
渾身過電般,炸得他腦中噼裏啪啦煙花盛放。
與少年亮晶晶的眼眸四目相對,席亭舟摸摸他的臉,“好了,現在該我了。”
一句話把方星泉從天堂拉入地獄,他就喜歡叫席叔叔。
敏銳察覺少年人的小脾氣,席亭舟取下熱水袋緩緩放在方星泉手邊。
方星泉盯着熱水袋失笑,“大夏天除了我應該不會有人抱着熱水袋吧?”
“少轉移話題。”席亭舟合上鋼筆蓋子,神色認真道:“你要是喜歡叫我「席叔叔」,以後私底下沒人可以随便叫,但在人前你得喊我名字。”
“星泉,你得讓人意識到你的身份,不敢随便對你出手。”席亭舟耐心勸道。
方星泉聞言驟然擡頭,眼眶濕潤,“好。”
席亭舟總愛把他惹哭,少為他考慮點不行嗎,再這麽下去,他會控制不了自己淪陷。
“還有件事,我認為這兩件事關聯很大,所以特意一起和你談談。”席亭舟表情嚴肅,如同手拿教鞭的年級主任。
方星泉瑟瑟發抖,艱澀吞咽唾沫,“席叔叔,還有什麽事呀?”
他故意裝乖企圖蒙蔽席亭舟,席亭舟眼疾手快将人按回去,假若方星泉從裏到外都這麽頑皮,他心裏也會松快些。
“星泉。”席亭舟握住方星泉沒輸液那只手,凝視少年的眼睛,直白而真摯地告訴他,“我們先訂婚,等你年齡一到,便去領結婚證。”
他的打算方星泉知道,再次聽到仍心動而慌張,捏緊拳頭低垂着腦袋不吭聲。
席亭舟修長素白的手指擡起方星泉精巧的下巴,“我将成為你的先生,你也将成為我的先生,我們的名字将烙印在彼此配偶欄上。”
他描述得那樣神聖令人神往,方星泉不自覺跟随他開始幻想那一幕,幻想他們為彼此戴上戒指,鄭重宣誓,許諾共白頭。
“星泉。”席亭舟再次呼喚少年的名字,溫柔且堅定,“我們是平等的,我們的關系不應該是一方對另一方的支配,那是剝削,是奴役,是虐待。”
少年嘴巴微張,說不出話來。
席亭舟目光沉着而燙人,“星泉,不要仰望我,睜開眼睛,我就在你面前。”
這一瞬,靈魂震顫,方星泉心底的幹涸地倏然湧出清冽甘甜的泉水,沁人心脾,流向四面八方,滋潤每一寸土地。
擡起頭視線模糊,他的世界下了場大雨,人來人往,行色匆匆,他獨自蜷縮在狹窄的車內,雨刷器左右搖擺,清晰幾秒又極速模糊,沒有人知道他躲在這裏。
孤獨,寒冷,恐懼,啃噬他的精神。
“扣扣——”
絕望的少年猝不及防聽到敲擊聲,有人扣響了他的車窗,門被打開,一只強而有力不容拒絕的手把他拽了出去。
原來早已雨過天晴。
方星泉撲進席亭舟懷中,泣不成聲,用力抱住他。
事情結束,自己真能說到做到,告知席亭舟真相離開他身旁嗎?
可若是不離開,虛僞的騙子,滿口謊言,手段肮髒,既不單純也不乖巧,與席亭舟喜歡的類型相去甚遠,這樣的他,席亭舟應該很讨厭吧。
胡思亂想之際,席亭舟忽然念了幾個數字,“你喜歡哪個?”
方星泉臉上挂着淚珠,眼睛紅彤彤,可憐極了,“什麽意思?”
聲音沙啞,剛哭過帶着哭腔有點嗡嗡的,怪可愛的。
“馮秘書托她母親找法雲寺方丈算的好日子,宜辦訂婚宴。”席亭舟抽了張紙巾替人擦鼻涕。
“嗡嗡嗡——”
方星泉懷疑自己哭得太厲害,耳朵出了問題。
他呆愣的模樣滑稽又可愛,席亭舟沒忍住親了一下他的唇角,“高興傻了?”
方星泉瞳孔震顫,他不是高興傻了,他是傻了,席亭舟明明把這事兒忙忘了,究竟是誰提醒他的?!
笑容滿面,工作起來賊帶勁兒的馮秘書大手一揮,闊綽表示:“待會兒下班先別走,我請大家吃飯。”
辦公室叫好聲此起彼伏,争相誇馮秘書大氣,一個個殷切地端茶送水,詢問是否需要捶腿服務。
一頓飯換來太上皇待遇,馮秘書非常滿意。
嚴秘書拿着資料默默路過,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看不真切他的眼睛,走到無人處,掏出小本本認真記下:請客。
“阿嚏——”馮秘書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誰?誰在背後罵我?!”馮秘書左顧右盼,眼睛炯炯有神。
嚴秘書看看馮秘書,再看看小本本上新記的內容,沉默半秒,劃掉。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7-24 20:33:11-2022-07-25 18:19: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風起櫻雨落 5瓶;靈晞一動 2瓶;共由、沽酒問卿、青空栀淺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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