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伺機出逃
我對着清冷冷的月光,不敢太傷神。在此時,我不能生病,只能養精蓄銳,以待良機出逃。
我将心中的驚駭一一平複,收好我用剪刀劃開過的東西,複又回床上躺着睡覺。只是睡不着。我開始想,為何我醒來之時分明不是記得前事模樣他們卻不驚駭呢?還都充作了我的父母兄弟下人?
我無從得知。
唯有可知的,是此刻的情形很是不妙,不管是對息夫雅還是對我。現在,息夫雅是我,我就是息夫雅。
翌日醒來之時我仍舊如往常一般叫她們服侍我,給我梳頭,伺候我洗漱,替我上妝。而後,我見廊下的鹦哥兒甚是可愛,襯着四季常青的竹葉,景色當真的不錯,便去逗了逗。在給兩個老賊頭道萬福時,老賊頭依舊将那臉上白花花的肉笑得擠成一團,把眼睛都壓成了一條線。他問我:“你和你李叔叔學的怎麽樣了?”
老賊娘依舊在一旁充賢惠,她将眼角笑出幾條風韻猶存的皺紋,使絹子指着老賊頭嗔道:“這話你也好問得出!雅娘還沒去幾天你就考校她,沒見過你這樣做爹的。”
那一個媚眼抛得我渾身都發起抖來。老賊頭笑道:“就只有你知道心疼女兒,我就是不知道的?只是我們家雅娘天生就要比別個聰明些,現下二十幾天過去,她哪能沒學好呢?”
息夫益仍舊在旁做出不滿的模樣。丫鬟們仍舊像是盡心竭力服侍主人的模樣,見縫插針地說幾句俏皮話逗大家歡喜。
我低頭,做出羞赧的模樣:“爹就會拿雅娘取笑。雅娘不過是一介閨閣弱女子,如何能如爹所說學得那般快的?”
爹搖頭道:“你就是愛謙虛,若是阿益能有你的一般也就不錯了。”
我擡頭,将手指絞着手帕子咬唇道:“話卻不是這般說,阿益自有阿益的好處,他原是男兒家,本該長大後勇闖四方立下家業的,怎和我來做比?”
我分明看見,這屋子裏當初看來平常,現下看來頗有些機鋒。有兩扇門是有利于有敵殺将來時快速逃走的,在兩個老賊首的背後,看着是好裝飾的金銀玉飾。其中有兩個手柄,若是抽将出來必能看見時一把長劍。
我的腳又有些不大争氣地發起抖來。
老賊娘此刻對着我笑得那叫一個花要落凋時的燦爛,眼眉間的溫柔、面容間的慈藹,無意不是俘獲人心的利器。她的眼睛凝在我的身上,溫柔的目光如同早日的晨光一般灑照在我的身上:“雅娘原也不該如此妄自菲薄,總是能學會的。”
我低頭,“羞澀”地點頭應是,而後又說:“實不敢瞞着爹媽,前幾日和我叫人做了一樁事,一樁不大體面不大能見得人的事。”
在老賊頭和老賊首兩個問我時,我說:“我找了幾個人将那柳舉人打了一頓,然只是打他一頓是不能叫我洩憤!他原是說要娶我的轉身就取了個什麽梅百萬家的女兒,榮華富貴都叫他享了去。縱然我原就不想嫁把他,也該是我棄他的,他連親都不曾來提,将我臉面都放在了何處?再來,若無我們息夫家打點,他又如何中得舉人?又到哪裏去取個富家小姐來過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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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賊首兩個相互看了看,面上頗是有些憂戚,而後竟然理直氣壯道:“這原也是個道理。服了我家的女兒,不是容易的,雅娘待要如何出氣,只管與爹說。”
我搖頭道:“這卻沒想好。待我有了主意再和爹媽說如何?”
兩個老賊首卻是皺了眉:“雖說咱們不可叫人欺負了,到底還該留些餘地,切記,過剛易折。意思意思尋個法子治他一治也就是了。萬萬不可太過,更不可做些傷陰鹜的事。”
我搖頭帶着些傷心道:“雅娘是怎樣的人爹媽還不知道?卻拿這話來戳人心窩子!”我想起連日來的傷心、不敢、委屈、害怕,假戲真做地哭将出來。
兩個賊首旁的丫鬟就來勸解我,我不依,直哭了許久方罷。
老賊頭好言道:“原是爹說錯了話,雅娘莫放在心上。”老賊娘亦把好話說與我聽。
息夫益在一旁嗤笑道:“爹媽常說你聰明,卻原來是個蛇蠍婦人。要害人不說,還偏愛裝得柔柔弱弱的,動不動就哭上一哭,只把人都當傻子呢。”
息夫益的話說完,我哭得更厲害,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兩個老賊首忙叫青黛蘇葉蒼術玉竹不拘哪些個來将我扶回去。我被扶回房間後猶自歪在榻上哭着問她們:“你們說說,我哪裏就算得上歹毒了?柳寄生那般對我,我不過是将十之一二還在他身上罷了。又做了什麽傷陰鹜的事?”
蘇葉在一旁勸解:“老爺不過是随口那般一說,定然不曾慮到這許多,原不是成心,小姐若是為着這個傷心豈不是不值!”
我依舊使手帕子抹眼淚:“我原不是傷心爹媽說的話,只是阿益的話太戳人心窩子!”
蘇葉道:“小姐說這話卻是真心和少爺計較了。小姐原先還說親姊弟間無隔夜的仇了。”
青黛在一旁亦數落息夫益的不是,倒是蒼術和玉竹,反倒去勸她。我收了淚,道:“原不是我記仇,只是一家子人終日這般針鋒相對地過活,可怎麽樣呢?”
蘇葉又勸了我一陣兒,我才慢慢地平複,歪在榻上睡了一覺,趁她們無人在我房間時掂了掂我的簪子,看哪支是硬的。做罷這些,我去和那兩個老賊首吃午飯時,先就早上的失态道了歉,才說:“如今柳寄生那個便宜舉人梅百萬家的女兒,風光無限,我心裏甚是不大好過,必得要他罄盡家資,還去做個貧苦人我才心甘。”
兩個賊手首聞言,臉上便有了些喜色,老賊頭道:“雅娘能恩怨分明、有仇必報是好的,到底有我當年的氣概,你只放手去做便罷。”
我聞言故作大喜,忍住心頭的惡心抱住老賊娘的手臂猴在她身上,笑道:“我就知道爹媽是向着我的。早上原是雅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老賊娘摩挲着我的手道:“你原是個善良的孩子,我和你爹早上之所以那般說,就是怕你後悔的緣故。”
我搖頭道:“原是我的不是。我今日下午就去找李掌櫃,要讓柳寄生盡失所有,還得叫他幫忙。我順便将賬本帶過去,還請教請教他。”
爹媽都道:“雅娘能潛心習學經商之道,我們也就放心了。”
然而我知道,我到底是帶出了痕跡,今晨我的言行大異于以往,過于激烈了些,只怕瞞騙不住他們。
好在他們能心安理得地扮着這個局,想必息夫雅本就是該不記得這些的,是以他們必定以為我不記得,即便我今晨行止不當,他們必也不會太過防範于我。
這就像是我們知道一加一是等于一時便認定了一加一是等于二的,是以在看到一加一時并不會想到它不會等于二一樣,現在的我于他們而言,就是那個一加一,只會是二,不會更改。
是以,我的出逃才能夠順利進行下去。我去李掌櫃的鋪子時帶的丫鬟是玉竹和蒼術,這是因為她們倆個年紀小,氣力有限的緣故。
我先去了鋪子,李掌櫃依舊很是熱情地将我迎進去,店夥計依舊油嘴滑舌,不時得拿眼睛來觑我。
我和李掌櫃說了說賬本,又問了問現下時怎麽個行情。縱然他說的字我是半點都不信的,我現下卻不得不問。
這就是一件極為艱難的事情,和不喜歡的人說着不喜歡的事,而後重點落在樂兒這柳舉人身上。是以我和他道:“李掌櫃,我欲整治一個人,不知你可有良策?”
李掌櫃笑着和我玩笑::“小姐莫不是要整治我?”
我聞言笑道:“李掌櫃這是說哪裏的話。我不過是看不過一個書生為了富貴就鸩害原配罷了。我聞說曾有苗疆的奇人異事會巫蠱,不拘将這巫蠱下在哪個人身上,那人就算是完了。李掌櫃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不知可否薦與我個把個中高手?”
李掌櫃聞言忍不住撲哧笑道:“小姐這是從哪個話本子裏聽來的?若真是有這樣的奇人異士,天朝也不必每年派兵往邊關去打仗了,只叫一兩個奇人異事将那些蠻子下巫蠱咒死就完了。”
我将當初我和柳寄生初初在一塊兒時他總和我說情話的情形放在腦中,朝那個曾讓我羞澀而歡喜的情形借了抹紅暈挂在臉上,做出讪讪的模樣讷讷道:“這般說來,原是沒有的麽。”
李掌櫃好笑道:“這是自然。”
我在說話的空當,見那小夥計已沒再和玉竹蒼術兩個說話,反倒看着我,我便将一個眼神兒丢給他,手指悄悄地指了指屋內,仍舊和李掌櫃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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