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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朋友”,總喜歡盯着你看◎
景述行吓了一跳, 連忙松開遲露,緊張順着她的目光捂住衣襟。
旋即面色一沉,他眼睜睜地看見遲露的表情由震驚轉為開心,翻身仰面朝上, 邊笑邊去抓懸浮于半空的靈力。
“我忘告訴你了, 我把那些靈怪送入相鄰的靈脈,他們離開後, 你身上的衣服當然保不住。”
美極的廣袖大紅袍漸漸散去, 化作點點螢光穿透雲舟。如花瓣綻放, 細雨輕打。待靈力全部散去後,景述行拉緊原本就穿在身上的舊衣, 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遲露看景述行機械地坐直身子,躺在一旁逗他:“臉紅了, 臉紅了。”
“你為什麽總是會臉紅?”她翻身趴着,“既沒有做錯事,也沒有惹我生氣。”
景述行回眸, 跳動的眸光落在遲露臉上, 點了點她的側臉。
遲露忽覺那根手指更加冰涼, 心裏不由得一陣緊張。她剛要擔心景述行的身體狀況,雲舟外響起沉重的墜地聲。
立刻整肅神情,掀起簾籠:“發生了什麽事?”
她看到了放在地上的道臺,以及在道臺上挪步的小玉人。
裝有魂魄的暖玉和徐詩靈相互契合, 自動長出手腳,變換五官,成了個微縮型的小人兒, 長得與徐詩靈一模一樣。
被她從靈脈帶出來的東西, 則無法與暖玉契合。玉人剛一成型, 道臺就無法被徐詩靈繼續拿在手上,只能飛出暖玉,變回一般大小。
小玉人兒站在道臺上,看見遲露緊張的神色,嘿嘿一笑。玉上的神色變化,顯得有些高深莫測。
“怎麽是這副表情?”遲露覺得徐詩靈的模樣有些滑稽。
小玉人兒語調婉轉:“少宮主,您的臉好紅,該不會是在興起時被我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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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露呼吸一滞,伸手觸碰面頰,才發現不僅景述行的手更冰,她的指尖也是意外的清涼。
她捂住面頰,猛然想到了什麽,怯生生地回轉眸光,望向景述行。
他正對她笑。
徐詩靈拽住遲露的手指,使勁兒往道臺上拽:“您可是答應我幫我找人,不能說話不算話。”
“我當然不會食言。”遲露坐在玉舟上,舉目四望,“但你确定要在這兒作法?”
靈脈撕開後,她們掉落的位置,可不是凝神施法的好地方。
舉目無光,遮天蔽日的烏雲沉沉地堆疊,四周是潺潺流水,四通八達。幾人的位置像是在一座中心島上,從岸邊遙望,數十裏地寥無人煙。
徐詩靈斷然道:“就在這兒,麻煩少宮主了。”
遲露沒有拒絕,她尋到景洛雲,就打算朝他走去。還沒起身,被景述行打斷。
“不用去找他,我來就行。”
他平靜地劃開手掌,将血滴在道臺上:“不用費勁取締靈氣,用近親之血一樣可以。”
徐詩靈害怕地後退,以免玉人被雪染紅:“你,你怎麽敢保證?”
景述行沒有回答她。他輕擡眉眼,眸光刺向層層疊疊的厚重雲層。他刻意別過臉去,不讓遲露看見他的模樣。
一雙眼眸裏,像是被刀刻斧鑿般浮出一個字。
景述行幹脆合上雙眼,直到眼前的畫面消失後,才重新将眼睛睜開。
遲露的聲音同時響起:“徐姑娘請放心,近親之血的确可以尋人,關系越親密,可找尋到的概率越高。”
可逢月城景姓人衆多,景述行怎知景成是他的近親。若當真如此,難道景成和景逸有什麽關聯。
景述行一手扶住道臺案沿,一手懸于半空,讓血水落入道臺的符陣,和遲露的靈力融為一體。
自從身體首次崩壞之後,他的神識就像被人不停翻動般,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記憶閃入腦海。
他一一将之整理。那些記憶越多,景述行越知道它們并不是意外與他融合,更像是從出生起就深埋于他的神識中。
等他的壽元到達盡頭,第一次神形俱滅時,就會出現在景述行的腦海,向他展示可怖的繪卷。它們與天道賜予他的能力并行,從各個角落紛至沓來,又要将他拽回地獄裏去。
遲露聚精會神地操縱靈力。
她的天賦遠超尋常人,施法時周圍仙氣翻飛,讓長期使用道臺的徐詩靈自嘆弗如。
遲露手中靈力翻騰,不一會兒,像斷裂的珠串般從掌心飛射而出,由銀白的絲線牽拉控制。許多靈力直接墜落,在地上化作血水。
僅剩的一顆靈力,圓潤如珍珠,在半空打了個旋兒,化作尾游魚,搖頭擺尾地朝遠處游去。
遲露驚喜道:“尋到了!”
徐詩靈也從道臺上跳了起來,連連跺腳:“多謝少宮主,我終于找到他了。”
景述行深吸一口氣,似是下定決心:“我知道這是哪兒。”
撕下衣服的布條,簡單進行包紮後,景述行輕聲念道:“這裏是天守閣的領地。”
“什麽閣?”徐詩靈聽傻了,連忙詢問遲露,“少宮主,那是哪兒?天守閣和靈華宮的關系好嗎?”
遲露細眉微蹙,冥思苦想許久,也搖了搖頭:“我也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沒聽說過是正常的。”景述行十指緊握成拳,他每說一句話,腦海中那些不屬于他的記憶就會跳出一條。
“天守閣早就成為廢墟,我也是…在外游歷時,從古書中看到的地名。天守閣是處于領地中心,區域四面環水,領地居民生下時便沾染靈草氣息,有天靈庇佑,福澤深厚。”
“天守閣設立之所,乃是靈力環繞,利于修行的最佳……仙福地。”
景述行一點一點地說着,念到最後三個字時,眼中閃過駭人的寒光。
關于天守閣的資料,他全靠那些記憶才能整合歸一,但“仙福地”三個字,他卻無比得熟悉。
熟悉到光是把這三個字與天守閣聯系,就令他膽寒。
遲露也注意到該點:“仙福地?我記得如今的仙福地,分明是靈華宮與逢月城二者,已經數百年未曾變過。”
她牽住半空的飛魚,目光四下掃動,如今的遺跡萬物凋敝,只剩斷壁殘垣,漆黑無光的暗河潺潺流動,一往無前,不知通往何處。
“仙福地……”她喃喃自語,不知為何,從骨髓處傳來一陣冷意。
眼下這幅光景,哪裏還有仙福地的模樣?
若是靈華宮也變成這般,遲露覺得自己一定會發瘋。
與此同時,一直安靜的系統忽然閃現光華,半透明的光幕彈出,遲露再度看到熟悉的文字。
“檢測到宿主離開逢月城,作為完成任務獎勵,現為宿主開啓修真界地圖。”
“獎勵?”遲露在腦海中反問,“我看你急匆匆跳出來,還以為你要布置新的任務。”
系統:“請宿主放心,我們言而有信,絕不會強制要求宿主履行其餘任務。關于《天緣》書中的其餘支線及主線,将以獎勵的形式為宿主發放。”
遲露立刻明白系統話裏有話:“我不需要獎勵,你能不能立刻解除綁定,從我的生活中離開。”
“……不行。”
——她就知道!
說什麽獎勵,其實就是變着花樣驅使她做事。遲露越發确定,附在她手環上絕不像它自稱的那麽簡單。它長期緘默,又突然跳出,定是想讓她在天守閣的遺跡中有所作為。
遲露沒好氣地說:“直說吧,需要我做什麽?”
系統:“宿主您真的誤會了,我從此以後只會提供線索,不會要求宿主做事。至于解綁,暫時無法做到,請宿主諒解。”
洋洋灑灑浮出一通話,光幕上的字跡驀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地圖繪卷。
遲露從其上看到了逢月城、靈華宮,一左一右,如棋子般分布在修真界兩側,數百年來,二者一直作為兩大仙福地,使得無數修士趨之若鹜。
地圖往上,是大大小小,星羅棋布,林立在修真界中的門派,以及宗門各自的領地。
再上,便是魔域,領土比修真界要小上許多,整體實力卻極為強悍。
而天守閣,正好處在修真界和魔域的邊界上。
遲露看到确切地點,終于明白了他們所處的位置。她曾在靈華宮浏覽地圖時,看到魔界與修真界邊際的位置上,有一塊被重點标出的廢墟。
廢墟的面積廣闊,幾乎是像野草一樣鋪張開來。
彼時的遲露年歲很小,剛處于識字的年紀。尚不知那是哪兒,亦不知為何一片廢墟會被長輩們重點标記,等到重新回憶往事時,她才愕然發現,自己竟早就和天守閣産生了聯系。
移開目光時,遲露看着地圖上大大的标識,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她的心髒在狂跳。
冥冥之中,遲露感到了無法言述的恐懼。仿佛她再往廢墟中走一步,就會知曉什麽潑天的、可怖的、被所有人拼命掩蓋的秘密。
她提起明燈,走向景洛雲和雲翩翩:“我們現在的位置,是魔域和修真界邊界的一塊廢墟,邊界一直是道與魔避之不及的重地,這片地方又荒廢了百年有餘,應當不會有人經過。”
從空間囊中取出飛舟,擲于水中:“我受徐詩靈所托,要幫她找人,不知你二位有何打算?”
景洛雲似乎早就和雲翩翩商量妥當,聞言即答:“我們和少宮主一起走,互相有個照應。”
雲翩翩也笑道:“少宮主一定會保護我們的。”
遲露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會盡全力保護你們,但如若處境過于危險,我沒有犧牲自己的打算。”
雲翩翩被她陳懇的回答噎住,笑容更加燦爛,縮回景洛雲的身後不發話。
小玉人在遲露腳邊蹦跶:“少宮主,我們快出發吧!”
遲露把她捧住手上:“出發前,你得答應我件事。”
邊說,邊晃動指尖,系在手指上的游魚像放風筝一樣,忽遠忽近,忽上忽下。
“等找到了人,不論對方是生是死,乖乖回你父親那兒。我做主不讓他強制複活你,可他為你違背輪回綱常,燒命來延續你的生機,不辭而別實在不好。”
徐詩靈沒料到遲露提及此事,她沉默許久,乖巧應道:“少宮主幫我找到景成,我心願了結,就随您回去。”
“也希望少宮主言而有信。”玉人頹廢地坐在遲露雙掌中,“我實在不想被強行延續生命,在體內茍延殘喘,不得往生。”
遲露将徐詩靈放到靈魚上,松手前推,立時将靈魚送至最前端。
“靈魚會跟随氣息引路,亦會提前預知危險。”她朗聲道,“我會在末尾殿後,諸位大可放心。”
言畢,回身點在雲舟上,綿軟的睡榻雖心而動,重新變成一艘普通的烏篷船。遲露鑽入船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安然靠坐。
和景述行面對面。
男子一手搭在烏篷船的窗牖上,一手五指翻飛,似在捏訣。
遲露瞥眼看去,輕輕倒吸了口涼氣。
那是殺人的術法。
順着景述行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見雲翩翩和景洛雲二人的小船,兩人初始還有些不習慣,等确認安全後,甚至開始舀水嬉戲。
“你還打算殺了他們?”遲露疑惑。
景述行并不避諱遲露,當着她的面一點一點捏出殺訣。若他靈臺安好,在玉舟上嬉戲的兩人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半點也不掩飾殺意。
“少宮主,如果我違背你的命令,你當如何?”漆黑的眸子動了動,從那兩人身上移開。
遲露誇張地嘆氣:“要是實在無法放下仇恨,或是擔心被景洛雲尋仇,把他先殺之而後快了……”
“……我什麽也不會說。”她聳聳肩,“你是我的朋友,願意聽我的話是情分,而非本分。”
景述行笑出了聲,他的左手舉到遲露眼前,動作極快地單手結印。
“嗯,朋友。”話裏帶了難以察覺的落寞。
遲露也跟着笑了,她學着景述行的模樣,分毫不差地複現他的手勢。
靈光乍現。
烏篷船周圍的水花濺躍,飛舞到空中後,仿佛時光定格一般,在半空中定格。水滴化作流螢,圍繞烏木小船飛舞,在漆黑的暗河中,宛如漫天的螢火。
“我還以為會是什麽不得了的手訣。”遲露趴在船沿,兀自驚嘆,“沒想到你也會這種凝水布景之法。”
回首,上下打量景述行:“我還以為你會認為它華而不實,浏覽時直接跳過。”
景述行失笑,他沒告訴遲露,那漫天流螢其實是依照劍訣。只要将後半程譜出,水珠将會化為利刃,以美景割人咽喉。
于遲露而言,她只需要知道前半程就夠了。
遲露的目光于點點螢火中流轉,她伸手接住緩緩落在的水珠,兩指一夾,水珠爆開,冰涼的河水順指縫落下。
她小聲地抽了口氣。
而後,後知後覺:“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的說辭?”
景述行微笑搖頭:“在少宮主心裏,‘朋友’已經是最高的認可,我當然喜歡。”
依然是,隐隐透着孤寂。
烏篷船慢悠悠地行駛,熒光初時還在兩側并行,小船拉出長長水波,開出好一段距離後,亦堅持不住,化成清水歸于河道。
遲露看了看前方嬉戲的景、雲二人,又看了看景述行。
她忽而開口:“我有一個朋友……”
開口就覺得古怪,這借口尋得一點兒也不好,定會第一時間被景述行識破。
景述行卻無動于衷,似乎并沒覺得哪裏不妥。
于是遲露繼續說:“最近這段時間,老發現有人盯着他看。”
她硬生生地颠倒黑白,把自己總有盯着景述行的想法,換了種方式表現。
話說到一半,景述行渾身一怔,眼中平添幾抹倉皇。
他屏住呼吸,等遲露繼續說下去。
遲露問:“不僅是走在一起的時候盯,甚至是兩人相隔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也會止不住地去看他。如果他換了新衣服,或是做出什麽新奇的動作,就恨不得第一時間湊過去。”
景述行心髒狂跳,聽遲露把他的心思剖析得一清二楚。
遲露說完,眉帶躊躇地問:“你說,我那個朋友……的朋友,到底怎麽了?”
作者有話說:
阿露:鐵樹開花ing
小景:緊張.jpg
雙更結束,作者君睡大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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