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以直報怨
雖說原句應當是“為國為民,俠之大者”,林稚水還是選擇了更廣為流傳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後者比之前者,更加铿锵有力些。
然而,寫完近萬字的中篇同人,林稚水連郭靖的一根頭發絲都沒有看到。按照書院院長所說,書寫完文章後,會有靈氣湧現,将書中人物的影子凝聚——難道因為是同人,所以沒辦法聚現?
怪不得歷史上有《水浒傳》,有《西游記》,有《紅樓夢》,卻沒有《三國演義》這本著名的三國歷史同人,興許是先賢們早已摸索出寫同人行不通的規則。
林稚水遺憾地放下筆,等墨跡幹後,将這篇文章折起來藏到懷裏。
——多攢攢,以後再寫點其他的同人,比如金庸、古龍、溫瑞安,四大名著,神話傳說,神鬼志怪,攢出一本書的厚度,當成雜文印刷發表,也算是圓夢了。
“哥哥。”門外,小女孩的聲音傳來,“有一位夫人說來拜訪你。”
打擾到林稚水學習的,是一位很有氣質的夫人,她站在大門口,将黃昏造成的灰暗天色都點亮了。
“我是寇漁的母親。”她說話的速度都是那種慢條斯理的樣子,“我為小漁對你的無禮感到萬分抱歉。”
驟不及防地,她将腰彎下去,鞠了個大禮。
林稚水擰起眉心,和她拉開了一段距離,“寇漁自己不來,讓你一個長輩來,是什麽意思?”
聽到“長輩”二字是重重念出,這位夫人不慌不忙:“林公子誤會了,他并未想讓我借着長輩的輩分施壓,我是瞞着小漁過來的,他……”
“娘?”
寇母垂了垂眼,再擡起眼時,就跟親兒子的目光撞上了。“小漁。”她先一步把話題引開,“你不是跟你爺爺說,要去和同窗聚會嗎?”
“我來履行賭約。”寇漁将一個布包抛到林稚水手裏,“月團墨。”
他又緊緊盯着自己的親生母親:“娘,你為什麽會來見林稚水。”
寇母的視線描繪着兒子眉眼間抑不住的煩躁和郁沉,嘆了一口氣,望向林稚水:“林公子,我兒已經向我公公說明緣由,不再是圖南書院的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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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漁眼皮跳了跳,“娘,你說這個幹什麽!”
寇母無視了他,專注和林稚水說話:“他是我兒子,我知道他為了考進書院,為了得到他爺爺的重視,投入了多少時間,多少辛苦……”
“娘,你別說了,求你了!”
寇母恍若未聞,“他絕對說不出口那樣的話,我這個當娘的,卻可以不要我的老臉——林公子,你菩薩心腸,能原諒他嗎?他十年的寒窗苦讀,他的前程,不能毀了啊!”
寇漁的臉,刷一下白了。白裏透着點慘紅,只覺得被架在火爐子上烤,街上每一個聲響都像在嘲笑他,每一種顏色,都變得刺目,每一寸時光,都是辣得難熬。
林稚水沉默着,其他兩人也沉默着。寇母希翼的目光直視,其中蘊含的兩三點火星,幾乎要将人點燃。
林稚水:“寇兄,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吧。”
寇漁:“什麽?”
林稚水:“假如,輸的人是我,你會把賭約輕輕放過嗎?”
寇漁盯着他的眼睛,臉上泛起了笑容。寇母臉上同樣泛起了笑容,感謝林稚水的話已在舌尖準備。
“我不會。”寇漁不去看他母親忽然僵住的模樣,固執地如同一塊岩石,“我讨厭你,我不會。”
哪怕他知道如果那樣,同樣會毀了林稚水的努力,他還是不會。
林稚水瞧向寇母:“這就是我的回答。”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十一月,硯冰凍,學子入學。
踏進學院大門,林稚水難得有些局促。晚了十年,他終于走入這座學府。
林稚水整了整新買的衣服,往臉上挂起友善的笑容,冬季仍跑出來的雀兒在光禿禿的枝頭上鬧人。林稚水擡頭,突地吹響短促的哨聲,驚來雀鳥視線,他自個兒便樂不可支地笑開眉眼,火紅的狐貍領子如太陽在朝霞中升起。
遠處,學堂一角檐溶進日光中,迷迷蒙蒙,令人看得不真切。間或傳來學子們的談笑聲,林稚水精神滿滿地走近,伴着寒風拉開木門,談笑聲戛然而止。
空桌可以随便坐。林稚水掃視一圈後,發現前面的位置基本被占得差不多了,第五排最右的窗戶下,有一個空位,是相對來說靠前的。
原本那附近有四五個學生圍成團,待林稚水走過去後,忽地如鳥獸散開。有人回頭看幾眼林稚水,卻在林稚水禮貌回視時,移開視線。
林稚水一頭霧水。發生了什麽?他好像沒有做過分的事啊。
很快,林稚水确定,自己被孤立了。但凡他想要加入的話題,沒幾句就結束了。但凡他想要搭話的人,沒幾句就托詞有事,向他告別。如此兩三次後,林稚水心裏也有火,索性自己拿出書看,不再熱臉貼冷屁股。
當然,林小爺從不白白受氣。
圖南書院實行住宿制度,十日一假,不過,倘若學子們如果家裏離得近,又有信心第二日不會上學不會遲到,便可向書院申請走讀。
有走讀的學子當晚回家後,被家長問起今日上學情況,憋了很久的學子當下開閘放水:“別提了,這次金榜第一,叫林稚水那家夥,不知道發的什麽瘋,先生問的問題,他都能在短短幾息間得出答案,整整一天,再沒有其他同窗有機會在先生面前展現自己。”
最氣人的是,先生們全對林稚水贊不絕口。他們不管怎麽努力追趕,永遠是林稚水先一步起身答題,有幾次,明明有人都要張口了,還是林稚水搶先站起來,偏偏答得毫無破綻。
“這才上學第一天啊,我們已經感受到競争的壓力了!”那學子悲憤的道。可惜,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比如他爹娘就大喜過望:“這是好事啊!你感覺到壓力,才會認真學習——明天我就摸幾個雞蛋給林公子送過去!”
學子:“……”氣死了!氣死了!
他偏不信了,明天是武課,姓林的還能次次獨占第一!
妹妹盛好飯,坐到林稚水對面,“哥哥。”她面露好奇之色,“上學的感覺怎麽樣?”
“唔。”林稚水咬着筷子,聲音含糊,“一般般吧,沒什麽感覺。”
妹妹抿了抿唇。可是,你去之前,明明非常高興和期待的。
林稚水瞟眼過來,誤會了妹妹沉默的原因,給她夾了塊肉,“這一年我給你講講課,幫你把落下的三年補回來,明年十一月開學考,你肯定能考進學院,到時候我們就是同窗了。”
妹妹頓時被轉移了注意力,滿腦子都是明年學考絕對不能給哥哥丢臉。“吃完飯,哥哥就給我講課吧!”
“好。”
“對了,書院是月尾才給學子們發錢,家裏剩餘的錢,你看着花。”等到書院發錢,他再去把錢還給那位好心的掌櫃,就能輕輕松松過日子了。
“好的,哥哥。”
今天一整天,林稚水在上學,閑在家裏的妹妹則抽空将家具全搬到新府邸裏。他們離書院僅有一條街的距離,林稚水遠眺那個方向,開始思索明天的武課。
武課,比的當然不是學生們光膀子下場肉搏,而是如何以文為刃,用最快最短的故事,使召喚出來的“影子”擁有較強的機動性。而且不能提前寫,必須現場思考。
用最直觀的詞彙來表達,就是“異世電子競技”。
可惜他的同人沒辦法用,不然,能自行思考的影子,肯定比需要操控的影子戰鬥起來靈活。
第二天,林稚水早早到了武課的場地。
教武課的先生長相矮胖,豐潤的臉上貼着親熱的笑意:“我姓丁,今日起,教你們武課。開始學習前,我們不如來個比賽,活躍活躍氣氛?”
有膽大的學子高聲:“先生,比賽無妨,可有彩頭?”
丁先生樂呵呵地問:“你想要什麽彩頭?”思襯二三息,他又說:“贏家,我贈他一頁戰文。”
那學子騰地站起來:“戰文?!先生你說的是真的?”
丁先生慢條斯理地從懷裏取出一頁紙,潔白細密,靈氣飄逸,“君子一言。”
整個學堂的學子歡呼:“快馬一鞭!”
林稚水掃過那張戰文,和其餘學子一樣,舍不得移開眼。
這場比賽,他一定要拿第一!
戰文是人族的戰鬥方式,寫成文輕易,你可以讓你筆下的人物擔山趕日,移星換鬥,可倘若作者沒有足夠的靈氣,在将那角色召喚出來前,就會先一步被吸成人幹。
幸好有一先人不斷思索,制出了一種特殊的紙張,可儲存靈氣,正是丁先生手裏滑如春冰密如繭的白紙。
由夠格的作者書寫戰文,注入靈氣,其他人拿到後撕開,便有影子出現對敵。可惜僅能使用一次。
此類戰文,無法随意制作,據聞皇族就供有大儒吳承恩留下的一頁戰文,為“大鬧天宮”手稿,那位大儒足足花了三十年,才把靈氣注滿,除非涉及人族生死存亡的大事,皇族絕不敢輕動。
當然,一般人寫的戰文相對來說就比較多了。擁有一頁戰文,在某些時候,很可能就是多了一條命。
丁先生拍了拍手:“大家看過來!”他指着結了晶瑩剔透冰層的湖面,“湖中心立的一丈二高竹竿,頂端系有彩繡球,不許将竹竿弄倒,誰先搶到手裏,誰就是贏家。”
手一揚,無數雪白的紙張飛向學子們,紛紛如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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