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聰明孩子

林稚水後背密密麻麻爬起冷汗。

他伸出一根手指, 緩緩推開懸在面前的狐貍尾巴尖,僵硬地轉頭回身。

身後人……或者說魂魄,玄衣纁裳, 頭頂通天冠,目似鷹隼地盯着他, 神色十分不善。

林稚水:有殺氣!

少年連咳嗽都不敢咳嗽一聲, 眼角微垂,睫毛淺淺地投下月牙彎影,看上去可憐又可乖,“參見陛下。”

始皇帝冷笑:“來, 說一說,朕的雙手按在誰的酥|胸上?”

林稚水讪笑:“我的酥|胸!我的酥|胸!”

“你?”始皇陛下輕飄飄瞥過來, “比朕履底石板還平,好意思自稱酥|胸?”

林稚水眼也不多眨一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姿态放得極低。

——誰叫他把小黃文念到正主面前了呢?

始皇帝“呵”一聲, “朕見你語出流利, 是背誦?還是現編?”

林稚水眼皮一跳:“背誦。”

轟隆隆——

外羨門拉起, 中羨門打開, 內羨門打開, 進入地宮的道路暢通無阻。

車輪子滾動, 彩色禦官俑駕駛銅車馬自地宮中出來, 停在他們稍後的地方, 為實用車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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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甩手, 窄袖也獵出振響。妖族太子應聲而變,體型縮小為幼犬大小的狐貍,尾巴亦收作一條,蔫巴巴趴在地上,金瞳裏滿是不甘。

始皇帝入了安車後室, 禦官俑跪坐前室,沒有對林稚水與妖族太子投來任何一瞥,神色恭謹地駕車入陵。

車馬經過林稚水跟前,車窗打開,始皇帝睨了林稚水一眼,又将窗口閉合,陰影緩慢遮蓋全室,使始皇神色難以辨清。

林稚水一時也不知自己的猜測是對是錯,只看着車馬沉入暗室中,心一橫,掐住妖族太子後頸的皮毛,小跑跟了上去。外羨門就擦着他後腳跟落下。

安車車廂內,始皇帝哼了一聲,“還算機靈。”

随着車架駛過,前後長明燈一盞盞自行點亮,林稚水走在後頭,只怕沒能跟上,也就不敢花費心神去觀察始皇陵的具體樣貌。

被他拎在手中,四肢懸空的狐妖試圖回頭去咬那只可恨的手腕,多番嘗試未果後,厭厭垂了腦袋,不再做如此不雅觀的動作。

林稚水瞟了一眼妖族太子,頗有些風水輪流轉地敲了下他腦袋:“安分點。”

太子身體一僵,磨牙聲響起:“人族,你是不是以為孤就不敢殺你了?”

林稚水微笑:“我知道,太子殿下肯定敢,您可以試一試——用我一命,換妖族太子一命,也值得。”

畢竟他怎麽也算人族,而秦始皇為人自負傲慢,放他進來就是給予庇護了,倘若這種情況下還讓他被殺死,秦始皇只會憤怒于狐妖挑釁他尊嚴,将其五馬分屍都有可能。

妖族太子似乎也了解始皇帝的性格,當下阖了眼,忍一時之氣。

林稚水沒了解過始皇陵的具體構造,更不确定這邊的陵寝和華夏那邊的始皇陵是否有不同之處,便不清楚自己跟去了哪裏,只粗粗分辨出這裏應當是秦始皇處理政務的地方。

始皇帝跽坐幾案後,光影在他玄衣上晃動。

林稚水剛踏進去,就有兵馬俑拎着一籠子,從他手裏接過狐妖,往籠中一關。

妖族太子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雙眼茫然盯着籠杆,直到咔噠鎖響,才從喉嚨裏擠出獸類憤怒的嘶吼聲。

“聒噪。”始皇帝輕描淡寫地一說,兵馬俑就把手指伸進去,極有技巧地拿東西堵了妖族太子的嘴。那根手指也被狐妖鋒利的獸齒一口咬掉,然而從籠子裏出來後,餘下的半截手指又立刻複原了。

“區區狐妖。”始皇帝漫不經心地把玩桌上銅筆,“也敢稱孤道寡?”

妖族太子渾身毛不受控制地炸起,更令他近乎絕望的是,他很明白,對方根本沒有針對他,只不過是風輕雲淡地述說了一個在對方心裏的認知。

這就是……父皇口中的始皇帝嬴政嗎?

秦始皇沒有給妖族太子哪怕一個眼神,只是淡淡地看着林稚水:“默出來。”

默出來?默什……林稚水心跳一快,牙酸地應了一聲:“是。”

兵馬俑奉上竹木簡和刻刀,林稚水難過得快要哭出來了。

一枚竹木簡只能刻五十個字,那本十萬字的小黃文,要刻到什麽時候?!

更別提,那文章肉香四溢,就是作者用來為肉而肉的,給始皇帝看這個,他真的不會默寫完畢後,被腰斬棄市嗎?

聽說秦朝男子在六尺五寸以下,不需要承擔法律責任,他現在砍了腿還來得及嗎?

林稚水戰戰兢兢,兢兢戰戰地從頭開始刻,根本不敢提,明明有銅筆,為什麽要他用刀刻。

看着刀下的淫詞穢語,林稚水簡直恨不得回到過去,把當時抱着獵奇心态看完的自己掐死在沙發上。

林稚水刻一枚,始皇帝看一枚,林稚水刻了三五枚後,偷偷擡眼去瞄,嬴政垂眸凝看,沒再出現始皇陵前那麽大的情緒波動,眉眼平靜,喜怒莫辨。

察覺到林稚水的視線,他擡起眼,微微一挑眉:“刻完了?”

林稚水猛一低頭,繼續老老實實刻字。

十萬字,兩千枚竹木簡,刻到後頭,林稚水手都快握不住刻刀了,全憑着一股毅力将其刻完。

始皇帝:“完了?”

林稚水謹慎地:“刻完了。”

“想要朕不追責你的冒犯?”

林稚水飛快地點頭。

“可以。”始皇帝讓兵馬俑把兩千枚竹木簡全搬到林稚水面前,“去人族的郡縣裏念它們,什麽時候賺夠一镒黃金,什麽時候回來。”

林稚水:“啊?這……這是不是不太好?太破壞您的形象了。”

嬴政似笑非笑:“你好好看看。”

林稚水心髒狂跳不止,低頭看去,也巧,随手翻的那枚,正是他給秦始皇念的那一段。

現在,上面寫着——

“林稚水的雙手,欲罷不能地按在妖族太子九辭的酥|胸上。”

妖族太子猛地擡頭,爪子在籠底嘎吱摩擦出刺耳噪音。

“啪嗒——”竹木簡摔在了其他竹木簡上。

林稚水的頸骨比生鏽的機械還要卡頓地令腦袋擡起來,雙眼呆滞望着嬴政。

始皇帝貌似友好地問:“有什麽問題嗎?”

林稚水僵硬地搖頭,不死心繼續翻看,然而老天并沒有垂憐他,通篇全是“林稚水對妖族太子”怎麽怎麽樣。

整個過程中,真·妖族太子拿爪子刮蹭鐵籠子,一刻不停。假如他此刻能說話,必然是要罵——

“關我屁事!”

“關我屁事!”

“關我屁事!”

林稚水再次艱難地擡起頭:“陛下,換頭文學……不……太……好……”

陛下“哦?”了一聲,心平氣和地:“大可讓寫書的人來找朕,朕親自對他——”

“賠、禮、道、歉!”

所以,這就是林稚水現在站在人族某個人口流量大的城市的天橋下的原因。

人來人往,有幾個人經過時,好奇地打量他們——這古裏古怪的一行人。

五月暖醺,少年只着了一件看似是裏衣的衣物,未免太奔放。而他旁邊兩個人,又是完全相反,居然頭頂俑人的假頭,光掃一眼,就感覺內裏悶熱。幾人腳邊是一個鐵籠子,白毛狐貍心如死灰趴在籠子裏,底盤溝溝窪窪,足以看出它掙紮之激烈。

林稚水嘴巴張了好幾次,也沒能開得了口。出了始皇陵後,竟可以僞裝成人的兵馬俑小聲地提醒:“公子,再不開始,就到晚食的點了。”

晚飯時候,人更多——趕着回家吃飯的,出門吃飯的。還不如稱現在先把口開了,至少等會人多的時候,已經習慣了,不至于羞恥,說不定還可以多賺些錢。

“你說得對……”林稚水擡手揉了揉臉,“不過,我不是諸侯子,稱不得公子。”

兵馬俑只是笑而不語。

林稚水突然想到什麽,轉頭看着兵馬俑,心一橫,以迅雷之勢雙手揪着他的假俑頭,用力一掀下來,再飛快戴到自己頭上。

很好,雖然悶熱,但是能完美的擋住臉!

對不住了,兵馬俑兄弟,死道友不死貧道,既然始皇帝晚年沉迷求仙問道,都不自稱“朕”,改自稱“真人”了,想來上行下效,你們肯定也清楚這句至理名言吧。

擋住臉,林稚水就敢說了,只聽他把從包公那裏借來的驚堂木往天橋橋柱上一拍,響聲引來路人目光。

“話說,妖族有太子,名九辭,自幼便是姿容甚美,貌若好女……”

兵馬俑化身的秀氣小哥嘴巴微張,似乎是沒想到林稚水能如此不要臉,眼見着好奇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小哥擡手把臉死死一捂,蹲到地上去。

老實說,他也覺得陛下這一出太損了,殺敵一千,自……哦,旁人損八百。

林稚水:“……只見那儒生林稚水威猛無比,長|槍直入,直搗黃龍,濺得牡丹盛開,露濕花嬌……”

是的,原文還為了配合時代背景,肉寫得文绉绉的,配上始皇帝和胡亥的名字,真是雷得人圖腳摳出秦始皇陵,又爽得頭皮發麻,直讓人雷得哪怕外焦裏嫩,也忍不住往下面看。

俗稱,作死。

百姓們哪裏聽過那麽刺激的講書,紛紛停下來,圍成一團叫好:“好!再多說一些!”

銅板叮叮當當往碗裏扔。

林稚水伸手用力壓着假頭的頂,就怕一不小心掉了。

沒事,沒事。林稚水安慰自己:還有比自己更慘的,畢竟人族人口多,林稚水這個名字,誰也不清楚有沒有撞名,到時候哪怕有認識的人調侃,咬死是同名同姓就行。妖族太子就不一樣了,畢竟,妖族就一個太子。

聽着聽着,還有人問:“說書的,你帶來的狐貍怎麽跟死了似的,一動不動。”

林稚水:“……他大概聽得羞憤欲死吧。”

問話的人樂了:“說得好像你的狐貍聽得懂人話一樣。”

林稚水:“呵呵。”

他一掐手背,“看官們,我們繼續,接下來的情節是……”

早點賺足一镒金,早點結束。

酒樓二樓,始皇帝好整以暇坐着,邊斟酒邊觀賞下面的情況,偶爾心情好了,摸出一枚銅錢,往樓下一扔,正扔進裝錢的碗裏。

林稚水:“……”他默默擡頭,假頭也不清楚是什麽黑科技,能讓他清晰地望見始皇帝黑色的衣邊——英魂平時是魂體,有需要時,也能僞裝成人。“……多謝這位看官賞賜。”

說得口幹舌燥,碗裏賞錢都滿了,林稚水拱拱手,把驚堂木一拍,“今日先說到此處,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林稚水依舊沒有把假頭還給兵馬俑小哥,頂着它招搖進酒樓,将滿滿一碗錢舉給秦始皇看,隐去稱呼:“……這是今天的收益!”

不得不說,不管在哪個時代,這種帶顏色的東西,都是最容易賺錢的——只要你能豁出去臉不要。

這麽看來,一镒金,很快的嘛。

嬴政瞅着林稚水嘚瑟的樣子,“嗯,朕知道了。”那雙執筆能鐵血鎮山河的手,大拇指壓着碗沿,其餘四指拖着碗底,輕輕松就把碗拿過來,把有銅板有碎銀子的財物全倒在桌面上,還回去一個空碗,“繼續。”

林稚水瞪大眼:“那是我……”

始皇帝眉骨一壓:“哦?是你什麽?”

想起那篇父子雙性文,林稚水耷拉腦袋:“沒什麽。”反正錢是算在一镒金裏的。

捧着空碗,欲哭無淚地繼續去說書了。

這一次沒說幾句,就有一群捕快壓着樸刀過來,打量了林稚水等人好幾眼,“就是你們在這裏當街念黃文,侮辱讀書人的?”

林稚水倔強地:“林稚水是假的讀書人,文章裏的人物,能算侮辱嗎!”

捕快拇指一頂,樸刀出鞘,“文章裏的人物怎麽了?那麽多行業,你偏偏就選了這一個——侮辱讀書人!抓起來!”

“跑!”林稚水抱起命根子——有幾枚新賞錢的碗,拔腿就跑。

完好無損那個兵馬俑好心帶起妖族太子一起跑,太子好生生趴籠子裏的,一跑動後,從籠子東滾到籠子西。

妖族太子:“……”他又想罵髒話了。

另外那個兵馬俑小哥依舊用雙手捂住臉,只露出指縫看路。

捕快們在後面追:“抓住他們!”

樓上,始皇帝也沒忍住,輕輕笑了一聲,攏起桌面的錢,讓身邊的兵馬俑侍從收起來,腳步平緩地下了樓。

林稚水這段時間輾轉于各個城鎮間說書,經常沒講多久就被當地的捕快們追捕,堅持了七天,才終于弄夠了一镒金。這中間還不算買發帶、外袍、鞋襪,以及用去寄信回去報平安的錢,畢竟他沒有養龍雀。

始皇帝點了點頭,“不錯,朕還以為你中途會跑了。”

林稚水:“……因為确實是我不對。”

盡管事出有因,可是不對就是不對,始皇帝都被他氣活了,足以判斷出對方的憤怒程度,他犯了錯,又怎麽能一走了之?

嬴政不置可否。

卻在那一瞬間,舉世皆動。

始皇陵內,以水銀所為的百川、大海先亮了起來。

外面,江河大海一息一浪,仿佛連風拂過時都繃斷了掉進水浪裏,将其填得更加洶湧澎湃。

打漁的漁夫,出海的水手,都以為自己要葬身魚腹,驚懼之後卻發現,海浪雖兇,面對船只時卻仿佛被馴服的猛獸,露出獠牙不過是為了用舌頭親熱地舔臉。

但是對于妖族來說,那些水波就極其不友好了。它們卷起一個又一個的漩渦,将近水的妖族都拖進了水裏,只有本來才會水的妖族逃過一劫。

然後,是代表山川的壁畫,翠綠色蔓延,仿佛春風吹暖大地。

一處山林裏,虎妖嬉笑追逐着衣衫褴褛的人,抓住了就咬下一口肉,然後再放他跑。聽着那人凄厲的聲音,看着那人逐漸絕望的表情,虎妖哈哈大笑。

壁畫某處亮起,外界,樹上葛藤仿佛只是和風搖擺,然而,當虎妖追逐獵物至樹下時,葛藤倏地纏向他脖頸,将其慢慢往上拉吊。

虎妖瞠目,臉色漲紅,雙掌扯着脖子上的葛藤,然而此物本就割不盡,藥不死,不論虎妖如何撲騰,葛藤依然死纏他脖頸,人族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愣愣望着虎妖從掙紮到力竭,繃起的青筋慢慢平複,四肢逐漸耷下去,陡然一晃後,全軟成棉花。

虎妖沒氣了。

人族怔了怔,靠着樹幹又哭又笑,“謝謝,謝謝。”

墓頂鑲着的夜明珠,象征日月星辰的夜明珠,更添明亮,顏色漸漸刺目。

林稚水又一次見到了文曲星,星光恍惚間凝結成霧氣,林稚水吸了一口,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腦子更加靈活了,以往某些不太明了的點,在文曲星的幫助下,豁然貫通。

世界各地都出現了星光霧氣,有幸吸到的讀書人欣喜若狂,有的更是忍不住赤足披發,在山野中狂走,抒發內心喜悅。

而妖族的妖吸到這些霧氣後,卻是爆體而亡。

文曲星是天下的文曲星沒錯,它沒有種族偏見,但是,秦始皇是人族的皇,由他引動的星辰自然會對人族更有優待。

金光縣,陸縣令正在縣衙批改文件,同時擔憂林稚水的現況——也不知道人是否平安,哪怕平安了,也不清楚他有沒有傳信回來的機會。

陸縣令一擡眼,就看到親兒子躊躇不決地站在門外,“臭小子,磨磨蹭蹭是想要做什麽?”

陸嘉吉沉默不言,臉上露出猶豫。

陸縣令将筆一擱:“有話就說,吞吞吐吐像什麽樣子!”

陸嘉吉嘟囔:“我這不是不想你太勞累,再添一件事嗎。”他快步進去,拉起親爹的胳膊:“走,走,縣外出事了!”

陸縣令跟着他去看,縣外的路不如縣裏是鋪滿石板的,原本的黃土大路依然是黃土大路,不過,路面透現兩條木材,鋪設得非常長,直通遠方,兩條木材中間,還橫設一節又一節的短木頭,望着奇怪。

這些都是若隐若現的,拿手去摸,沒有實處。

陸嘉吉迷惑:“這都什麽……爹?”他側頭,就看到陸縣令激動得雙手直抖。

“文同書……車同軌……這是車同軌啊!!!”

陸嘉吉略一思索,大驚:“始皇帝?!”

陸縣令眼中閃爍淚光,重重點頭。

陸嘉吉:“……爹,你崇拜始皇帝?我怎麽不知道?”

雖然始皇帝的東西冒出來是很讓人震撼,可也不至于到這種程度吧?

陸縣令拿袖角掖了掖眼角,輕輕搖頭:“你不懂。”

他哪裏是崇拜始皇帝啊,他只是想起秦朝,那個朝代,所有妖族都只能夾起尾巴做妖,誰敢吃人?哪怕只是說一下,過過嘴瘾,都會被同為妖的親族推出去,不讓對方口無遮攔禍害全族。

當時始皇帝只聽得天機一句“亡秦者,狐也”,便命大将蒙恬率三十萬大軍以除後患,若不是少部分妖族躲得秦人都沒法找出來,只怕那時候,妖就該滅族了。

陸嘉吉:“我确實不懂,我還不懂最近到底怎麽了,又是青蓮劍仙,又是始皇帝,這些死去的先輩,怎麽全冒出來了?”

陸縣令也弄不明白,但是他隐約可以猜到:“或許,人族大興要來了。”

妖皇宮中,妖皇感知到動靜,金眸望向始皇陵方向,神态凝重:“嬴、政。”

他居然沒有死?!

突然,妖瞳一疼,眼角淌出血淚,順着鼻翼流下。

聖女眸光微顫:“父皇?”

妖皇擺擺手:“沒事。那家夥還是如此霸道,不就是看他兩眼嗎。”

除去軌道,林稚水還看到空中虛現一條道路,平坦筆直,道寬五十步,每三丈栽一棵樹,路啓之地,是一輛戰車,“秦”旗随風飛舞。

“馳道!”

嬴政徑直拎着鐵籠上了車,兵馬俑小哥攔住林稚水,笑容清朗:“公子,請回宮中。”

林稚水愣了愣,也沒多想,轉身回去秦始皇陵。

馳道直通萬妖城,戰車疾馳而去,光明正大位于妖皇宮上空。

先是有重物從高空被抛下,随即,一道沉穩渾厚的聲音響起:“九蓋,不出來見見老朋友嗎。”

妖皇指尖動了動。

那個被扔出來的重物,明顯是他付以重任的兒子,然而,此刻卻四肢癱軟地趴在鐵籠子裏,宛若被人肆意觀賞的珍獸。

聖女腦子一片混沌:“……哥哥?”她也不管前面是不是敵人,毫不猶豫地跑出去,到了鐵籠子前也沒有遭受攻擊。

嬴政一絲眼神也沒有扔給她,只從大開的門扉,遠望妖皇:“你現在可真是狼狽。”

聖女下意識回望妖皇,秀眉蹙起。她天生聰慧,只是這一句話,就令她回想起過往與妖皇相處時,一切細枝末節上的不對勁。

……父皇,為什麽會那麽輕易就被人族以“大鬧天宮”戰文相迫?那縱然是一道威脅,可是,他們難道還能舉着戰文,天涯海角去追一頭以速度見長的狐妖嗎?

妖皇從大椅上站起來,走到門前,擡眼看着他笑:“比不得你,我的皇朝仍在,你的大秦呢,你的秦軍呢,竟然要為君者親自到敵軍大營來實施警告?”

嬴政眉頭不動,把手一擡,一柄刻畫日月山河的古樸銅劍懸浮天際,劍尖遙指妖皇。

九蓋臉皮一抽,失聲:“人道聖劍!如今分明另有人皇,你為什麽還能将它召出來!”

嬴政神色平平,仿佛這對他來說,并非值得一提的事。

倒是替他駕車的禦官俑早已不滿妖皇嘲笑大秦已滅的話,聞此話,極為自豪地:“因為吾等陛下為始皇帝,功過三皇,德高五帝,任哪一代人皇在位,都需要承認吾陛下的位置。”

妖皇嗤笑:“那也是死了。”

随着一聲沉鳴,那柄劍便是此時驟然穿過妖皇腹部,詭異地,沒有血,也沒有大洞,妖皇卻臉色一白。他身後的妖皇宮,卻是裂成兩半,又奇特地沒有倒塌,仿佛中間裂痕是畫師大作。

人道聖劍亦消散無蹤。

嬴政平和地:“九蓋,管好你家狐貍崽子,再有下次,在人族地界撒野,追殺吾族之人,朕便将他抽皮扒筋,挂于杆上曝曬三年。”

青銅馬也嘶鳴,載着始皇帝回歸陵墓。

聖女把兄長放出來,抱着小狐貍來到妖皇面前:“父皇,您沒事吧?”

妖皇搖搖頭。

聖女又問:“那,人族那位始皇帝……”

妖皇身形微不可查地凝滞一瞬,很快恢複行動。“不必管,嬴政活不了多長時間。不然,他就不會急不可耐來警告我,而是會先蟄伏,把他的秦軍重新練起,靜待致命時機。”

“而且,倘若他還有時間,你兄長犯到他手裏,就該沒命了。”

沒有時間去庇護人族,縱然是始皇帝,也需要考慮殺死妖族太子,人族所需承擔的後果。

“不過……”

聖女眼波一動:“不過什麽?”

妖皇頓了頓,“沒什麽。你的文章寫得如何?”

聖女輕輕地自袖中拿出一頁紙:“父皇且看。”

那文章竟有濃郁靈氣,只見聖女指尖輕勾,紙頁無風自動,忽現獸性黑影,恭敬伏于聖女指下。

妖皇大喜:“好好好!吾孩兒大才!文字有靈,素來是人族的專長,我們妖族不論怎麽學習,皆寫不出有靈氣的文字,被綁過來的人族學子還說什麽我們妖族沒有那根筋,再學也只能學得匠氣,學不出靈氣。幸得天生我兒,為吾族希望!”

聖女道:“父皇,我們妖族也該有自己的文字,不能總用人族的文字……”

妖皇想到傳說中倉颉造字,要窺探天地之秘,天道連劈九九八十一道神雷,擺擺手:“這個再說吧,反正人族的文字也挺好用的。”

聖女抿了抿唇角:“是。”

便抱着兄長回了住所,給他療傷。

一段時間後,某段文書傳入聖女耳中。

聖女:“……”

她看着妖族太子的背影,“……哥哥,你還好嗎?”

太子整個身子坐在陰影裏,狐貍尾巴一點活力都沒有地散在地面,“還……好……”

聖女:“……”可是,我怎麽看怎麽覺得……你現在心如死灰?

嬴政回到寝宮中,跽坐桌後,眸色沉沉,似是在思索什麽。

當他回去後,各地異像也散去了。

兵馬俑進來,行禮彙報:“公子來了。”

始皇擡眸。

他現在身邊只有一位公子。“讓他進來。”

林稚水推門進入,脫履上堂,跪坐行禮後,坦蕩詢問:“陛下,我需要學什麽?”

陛下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似乎帶着一種詫異:“你就那麽自信,朕會教你東西?”

“當然!”

不然,他哪裏能夠再次進入秦始皇陵?危機已經解除了,他也可以滾了。

“何況,您默許了兵馬俑大兄稱我為‘公子’。”

少年灼灼其華的笑容裏,充斥着對自己判斷的自信。

在春秋戰國時期,各國國君稱之為“公”,其子,統統稱為“公子”,而等秦王一統六合,成大秦帝國後,其子再用公子相稱就不合适了。

——雖說陳勝依舊稱始皇帝長子“扶蘇”為“公子”,卻也不排除是輕蔑始皇帝,只還把他當做諸侯國君的因素。

總之,始皇兒子不好叫“公子”,随始皇學習的學生,稱一聲“公子”,倒也不算逾矩。

縱使李白知道此事,也并不會心裏不舒服。

塾師能有很多個學生,學生自然也能拜很多位塾師。

而李白,屬于林稚水的導師——這可不是大學裏指導研究生的教師,而是在政治、思想、學術或某種知識上的指導者,譬如孔子之于顏回。一生僅拜一位。

“我猜,您只想當我的塾師,而非導師。您非常驕傲,認為沒有人可以做您的傳人。”

陛下不做痕跡地勾勾嘴角,立刻怒道:“私猜君上心思,左右,拿他下去,阬之!”

兵馬俑就要拿了林稚水,林稚水依舊不緊不慢:“我聞陛下事皆決于法,我所犯之罪為非所宜言,該下獄,您阬我,是謂‘不直’。”

不直,也就是不公正,輕罪重判,或者重罪輕判,皆以此稱之。

始皇帝神色莫辨:“你還研究過秦的律法?”

林稚水:“略懂略懂。”什麽《雲夢秦簡》什麽《史記》,他也翻過,“肯定不如生活在秦的人懂。”

始皇帝擺擺手,兵馬俑們又站回了原地。

林稚水眼睛一亮,十分懂得順杆子爬:“而且,您會滿意我的。”

“哦?為何?”

林稚水眸光澄澈,自信得好像在說一項真理:“我聰明!記性好!文曲星也認同我!您教我,肯定能收獲極大的成就感!”

——哪有老師不喜歡聰明的學生呢。

嬴政現在就很滿意林稚水。

他喜歡聰明,機靈,懂得主動出擊,把握機會的孩子。

“朕只說一次。”

林稚水坐直了,認真聽。

“朕的要求很高,在教你的時間裏,你但凡有一次達不到要求,就可以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關于始皇該稱呼嬴政、趙政還是秦政這個問題,這裏就不多說了,争議多_(:з」∠)_

有支持“贏政二十六載,天下擅秦”(漢 《楊子法言》),認為該稱呼嬴政的。

有支持贏姓趙氏,認為按照那時候男子以氏為姓,該稱呼趙政的。

有支持以國為氏,認為該稱呼秦政的。

……

反正,文裏就統一寫嬴政了,方便大家的閱讀習慣。

順便,有說嬴政是侮辱性稱呼的,也有說趙政才是侮辱性稱呼的,就……【小聲】如果不是文裏只用“政”很奇怪,我都想直接用“政”了。

死道友不死貧道:其實應該是出自布袋戲《雲州大儒俠》,但是林稚水不記得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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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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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