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聞三十七下

◎靠的再再再近一些。◎

雖然只上了部分白淺的顏色, 但從大致輪廓上不難看出,是個人。

之前在練習的時候,她看見聞喜畫的幾乎都是一些花草建築。

因為看不見,所以她大多都是靠想象來去畫自己身邊的景象, 自然是想象, 那也就代表着在畫的過程中,加入了一些自己的主觀色彩。

聞喜其實無論色彩還是結構畫的都很夢幻, 幾乎所有的景象都在她的畫中得到了美化。

而她就像穿了公主水晶鞋的灰姑娘, 一腳踩入了這個夢幻無比的童話世界, 然後臉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逐漸沉溺其中。

什麽植物, 小動物都在她的畫上出現過,可唯獨沒有人, 沒有一個人在她的畫上出現過。

那座參天的童話城堡裏,只有孤零零的公主。

可直到今天,聞喜她第一次在紙上畫出了人的輪廓。

聞安然抿了抿唇, 慢慢走過去, 聲音放緩下來:“你畫的, 是沈從越嗎?”

聽到聲音,聞喜才從那種失神的狀态脫離出來,将拿着畫筆的手放了下來,對着正挂在自己前方的那張畫布, 半晌,低低應了一聲。

聞安然眼裏露出幾分笑意,不由得說了一句:“你和他的關系, 好像越來越好了。”

聞喜攥着筆的手指往回收了收, 頭往下垂了些。

好像不單單是關系好一些。

過了幾秒, 她咬了下唇,猶豫了幾秒後,還是擡起了白皙的小臉,慢通通地對聞女士說道。

“我感覺,我好像……有點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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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這句,又有些懊惱地繼續嘀咕着:“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我是怎麽喜歡上他的……”

明明她從他身上說不出任何一點能讓她心動的點,可她就是想見他,想聽聽他的聲音,聞聞他身上的味道。  然後,靠的再再再近一些。

聞女士看到聞喜糾結成一團的小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原來我們阿喜情窦初開是這個樣子啊……”

被自家母親白白拿來打趣的聞喜臉莫名一紅,下意識反駁:“我才沒有!我就是…我就是……”

她梗着脖子,還在硬扳扯一個理由來:“對他有一點點好感而已。”

聞安然看出聞喜的嘴硬,也沒拆戳她,就順着意思附和了一聲,但言語裏還透着明晃晃的笑意。

“行,聞女士相信你。”

聞喜聽出她話裏的敷衍,漲着粉色的小臉,半天傲嬌的拉不下面子來,輕輕哼出一聲來。

過會兒,她忽然像想起什麽似的,偏頭問聞安然:“對了,手術日期定下了嗎?”

聞安然柔緩的面容一怔,随後她聽見自己只僵硬了一瞬,就很快恢複過來平日裏溫和無常的聲調。

“快了,只不過前段時間檢查出來,你還有些貧血,還不能過早進行手術,需要再等些幾天。”

聞喜“啊”了一聲,忍不住嘆了一聲,眉心蹙了起來:“是我最近壓力有些大,所以導致身體扛不住了嗎?”

聞安然笑了一下,語氣未變:“我看有這方面的關系。”

聽到她這樣說,聞喜的小臉一瞬間垮了下來,進行自我反省:“那看來以後我晚上得再早點睡一些。”

她說完這裏,仰起臉,沖着聞安然說話的方向,笑了一下:“是因為快手術的緣故,所以這段時間來的都比較早嗎?”

之前聞女士經常忙到深夜才會急急趕來醫院,可這段時間,她來的很早,幾乎是下午的時候就可以過來一直陪着她。

聞安然盯着她平靜的面容,瞳孔縮動了下,心顫了顫,最後還是抿了抿唇,壓下眼底湧上來的難抑情緒和嘴角的苦澀,慢慢低應了一聲。

因為她将自己異樣的情緒掩蓋的很好,聞喜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雖說是準備畫沈從越,可最後也沒有把他畫完,只草草畫了幾下,感覺不怎麽對,就将畫布取下來卷了起來,準備放起來。

聞安然問她為什麽突然不畫了。

聞喜幾乎想都沒想就回答說:“畫哪有真人好,就算畫得再怎麽好,那也比不上現實生活中的他,将他畫在這上面。”

她頓了頓,很是随意地笑了一聲,但話底下透出幾分認真。

“我做不到。”

油畫本身就是一件極具賦有浪漫與理想的事物,可她卻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将梵高畫滿他的全身。

因為她比誰都清楚,沈從越只要單單走到她的面前,他已經将這份浪漫演繹到了藝術的盡頭。

安靜地伫立在畫板前方,她身形停頓了許久,最後想起什麽,慢慢籲出一口氣,重新抽了一張畫布挂在那上面,然後左手端起調色盤,右手擡起了畫筆。

而沈從越在安頓好沈媽之後,就趕着深夜回去睡覺。

從浴室沖完澡出來,他一邊拿着毛巾搓着淩亂純黑的短發,然後摸起了放在櫃子上的手機,在屏幕上很是熟練地一劃一點,然後音樂軟件裏那個唯一的歌單就開始逐一放開了音樂。

都是聞喜喜歡的五月天的音樂。

他今天先聽的是五月天和別人合唱的一首很甜的歌《私奔到月球》,

這首歌他不是第一次聽,

聞喜唱過這首歌。

那天正值下午,陽光正好,透過窗戶傾灑進病房裏面,那時候他剛洗完水果從外面進來,就聽到躺在床上的他媽對着坐在床邊陪她說話的聞喜說,想聽她唱唱歌。

瞧着沈阿姨心情還不錯,聞喜挑着下巴耐心想了一會兒,最後為了應景,她就選了這首節奏很歡快的歌曲。

許是氣氛正好,她當時就抵着床邊,身子懶散下來,把又細又軟的腰靠後了過去,壓在白色的床墊一角,使得凹陷下去一部分。

不過聞喜她渾然不知,屈着兩條腿坐在椅子上,然後搖頭晃腦地在那兒,唇角處彎着大大的笑容,就開始邊笑邊唱。

女孩的聲音本就發甜,唱起這種歌來很是輕松軟甜,再加上她很容易沉浸在歌裏,唱的時候不自主地溢出點笑意。

“這一刻,不再問為什麽,不再去猜測人和人,心和心,有什麽不同。”

她的聲音又甜又脆,連帶着沈媽的情緒也帶動了起來,笑的合不攏嘴,一直在誇她唱的真好聽。

見到這一幕,神情內斂的沈從越也忍不住扯了扯唇角,眉眼多了幾分發散的笑意,想從過道走過去,把洗好的水果放下去,但途徑會擦過聞喜的身子。

為了不打擾到這兩人,他還特意将步伐放輕了些,試圖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而聞喜在剛唱最後一句的時候,她将音調稍稍拔高了些,然後緊接着,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正在靠近,她倏地彎唇笑了一下,将一直屈着的腿明目張膽地擋在了他的面前。

在他垂眼看她的時候,她仰起頭,唇角勾着不動,而伸出了一只手斜斜地抵在額頭處,然後對着他的方向劃了出去,唇角的弧度不斷加深,嘴上還在歡騰地唱着詞兒。

“一二三,牽着手,四五六,擡起頭,七八九,讓我們私奔到月球……”

在他目光聚焦在她的臉上時,她正好唱在了“讓我們私奔到月球”那一句,女孩的聲音甜糯輕快,再加上她仰頭一直對着他的這個方向。

一時間,沈從越心思飄動了下,有一種她是在把這句話唱給他聽的錯覺。

不知覺的,等反應過來,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目光還凝聚在她的臉上,而她早已唱完扭過頭去,只留給他一個黑乎乎的後腦勺。

他目光沉靜安和地看着她,任憑胸腔裏那一向平穩的心率逐漸變得不正常了起來。

等收拾好以後,他就要關掉音樂的時候,忽然看到手機屏幕上好像因為他經常聽五月天的音樂,所以給他推送了一條消息。

上面寫的是五月天開了巡回演唱會,将會在宜城的七月份時候舉辦一次。

他沉靜的目光在屏幕上停頓了幾秒後,後粗粝的指腹落在上面,平緩而又從容地将那條消息劃了出去。

等躺在床上,白天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不可避免的以前發生的那些事情再次襲湧入他的腦海中。

可和之前不同的是,這次腦海裏最後重複播放的,不是那一聲聲嘶聲力竭的質問和哭喊,而是聞喜臉上還挂着淚痕,但還是語氣堅定地對他說着“英雄主義不死,理想主義不滅。”

他屈起了放在枕頭上的兩條胳膊,然後将頭放在了上面,平靜如深潭的一雙黑眸,無聲地看着上方潔白的天花板。

腦海中她的話不斷在他眼前重現,不知過了多久,他稍稍緊繃着的唇角一點一點松懈開來,純黑無垠的瞳仁裏逐漸溢出幾分明顯的笑意和動容。

“還真有點法子……”

第二天,幾乎天色剛蒙蒙亮的時候,聞喜忽然一改平常,沒有賴床,很快就從床上起來,收拾好之後,先按部就班地進行了每天的康健訓練,然後在訓練結束後就回去洗了個澡,換好衣服後出了病房。

削瘦的脊背貼着病房門口的白牆,手好像攥着什麽捆在背後,然後直挺挺地就安靜地站在那裏,好似在等待着什麽。

等沈從越提着早飯從走廊那邊走過來時,她整個人立刻就緊繃了起來,頭朝那邊偏了偏,小巧挺翹的鼻尖動了下就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等到那股子味道離她的距離越來也近時,沒等看見她站在這裏的沈從越開口說話時,她就對着他,嗓音甜脆脆地對他喊了一聲。

“早上好。”

雖然不知道她今天又在弄哪出,沈從越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配合地在她面前停了下來,嗓音偏淡地應了一聲,神色自若地對她說了一聲。

“早上好。”

聞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她忍不住擡起手,摸索着拉上他的衣角,輕輕拽了拽,示意他離她近點。

沈從越垂下眼皮,瞥了眼她扯着自己短袖下擺的那只手,離他放在身側的手距離只差幾毫米,然後也沒拒絕,順着聞喜手上的勁兒,往前走了一步,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

聞喜唇角彎起,她擡起手飛快碰了一下他的肩膀,應當是在确認他的位置和高度,然後倏地踮起腳尖,仰着臉去靠近他的肩頸處,濕熱的氣息一時間全都噴灑在了他的頸間。

沈從越提着早餐袋子的手不自知地攥了起來。

她将聲音壓低了一些,然後小心翼翼對他說:“你先進去給伯母放早飯,等完事了你出來,我有話對你說。”

作者有話說:

沈從越:我的手不比我的衣角好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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