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聞三十八下

◎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他忍不住挑眉, 斜眼看向她:“不能現在說?”

聞喜很是果決地搖頭:“不行。”

說完這兩個字,她頓時像想起什麽,提醒他:“不要讓伯母知道你又出來見我。”

他忍不住掀起眼,目光在她的臉上定格了幾秒後, 然後點頭應了一聲, 往後退了幾步,然後轉過身準備去推他母親的病房門。

結果就在轉頭的間隙, 聽到了聞喜自言自語的嘀咕聲:“怎麽這麽高……踮起腳好像也夠不到啊……”

沈從越神情一動, 随後平薄的唇角莫名含上了幾分笑意。

等進了病房裏面, 他将早飯擺好放在上面,然後就拉過椅子在旁邊一直看着。

沈媽坐在床上, 拿着勺子舀着碗裏的湯,遲遲沒有進口。

沈從越擰眉, 看向她:“不喜歡這個味兒的湯?”

沈媽搖了搖頭,将勺子擱下,看了他一眼, 語氣怪異:“你一直盯着我看, 那個眼神, 就恨不得讓我趕緊把碗也喝進去,搞得我都有些沒胃口了。”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反問出聲:“那我背過身去?”

沈媽有些無語地看着他說完這話,還真正兒八經地搬過椅子背過了身, 留給她一個穿着白色短袖的高瘦的上半身。

他那穿着黑色長褲的腿一條有些懶散地屈在椅子下,另一條平放了出來,然後抱住肩, 閑閑散散地靠在椅背上, 背對着病床上的母親, 還不忘繼續提醒她。

“是,湯自然得趕着熱的時候喝,所以可以的話盡量喝快點,但不要噎着。”

說完後,他若無其事地瞥了一眼走道最後的門那邊,喉結滾動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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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媽喝完之後,他幾乎是立刻從椅子上起身,然後動作利索地将桌子收拾完,最後站在床邊提着垃圾袋,對沈媽語氣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出去扔垃圾。”

沈媽靠在床上,沒什麽興致地應了一聲,直到聽到房門被聽見的聲音,她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下地穿上拖鞋然後小步跑到門口,挨着門上的那一個小窗口朝外面看。

然後就看到她那本該去樓下扔垃圾袋的兒子,現在正站在對面的病房門口,微垂着頭,神色認真地聽着面前的女孩講話。

沈媽忍不住笑了一下,一副不出她所料的樣子,低聲說了一句“這小子……”

真是的,又不是不讓他談戀愛。

剛才在吃飯的時候,就看見他在那兒裝着冷靜,估計那顆心早就跑外面聞喜那丫頭身上去了。

聽到沈從越出來的動靜,原本覺得還需要等一會兒的聞喜臉上忍不住閃過驚詫,有些意外地對他說了一句怎麽這麽快。

沈從越面不改色:“她吃的挺快。”

聞喜不疑有他,了然地點了點頭:“也對,你本來做的飯就很好吃。”

本想着蒙混過關,卻忽然得到一句由衷的誇贊的沈從越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他低頭看向聞喜,繼續之前沒有說完的話題。

“剛剛你想對我說什麽?”

聞喜唇角往深彎了彎,她仰起臉,嗓音幹淨真摯地對他說:“不是想,是做。”

沈從越沉默了一瞬,然後挑着沉黑的眉,咬着字,将她的話帶着頭和尾又重新在薄冽的唇間滾了一遍。

“你想對我做,什麽?”

聞喜嘴角盈盈的笑意在聽到他說的話之後倏地一僵,原本白淨的小臉頓時騰地升起兩團粉色的雲霧來。

半晌,她才頂着一張臉,憋出幾分解釋:“是這個,但又不是這個意思。”

“我今天是要帶你去做一件事情。”

怕越說越混作一團,亂的不成個樣子,她幹脆朝他的方向往前走了一步,然後仰起臉,神色自然而又誠懇地對他輕輕說道。

“沈從越,我們去找宋夢瑤,好不好?”

他原本嘴角溢出的笑意往回斂了幾分,寂黑的雙眼靜靜落在她的身上。

聞喜:“你知道宋孟瑤在哪裏,對不對?可是你這麽長時間以來都沒去看過她。”

她說完這一句,忍不住用力抿了一下唇角,然後伸出手,小小軟軟的手心搭在了他寬厚的手臂上,慢慢合攏。

沈從越垂下眼,目光從他牽着她的手定格了幾秒後,又回到她白淨的臉上,還有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的強壓淡定自若的模樣。

他的确知道宋孟瑤被葬在了哪裏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既然說好了一起往前走,那我拉着你走出這第一步。”

她握住他的手,神色專注地看着他,聲音溫緩堅定:“沈從越,去看看她吧。”

他動了動喉結,深沉的目光遲遲沒有在她的臉上移開,幾分鐘後,他低頭輕笑了一聲,從唇間語速極低地喃出一句話。

“聞喜,你還真會踩着我的心走。”

他說的有些低,聞喜滿腦子都是想着如何讓他答應,沒有注意到他具體說了什麽,很快就掠過了她的耳邊,但殘留的舒緩松懈語氣讓她立刻就反應過來,然後期期盼盼看向沈從越。

“沈從越,你答應了是嗎?”

他擡起手,忍不住在她光滑的額頭上彈了一下,有些無奈的說:“答應也沒用,你馬上就要進行手術了,應該知道現在你不能随便離開醫院……”

話還沒說完,原本幹燥溫熱的手心,忽然鑽進來一個小小軟軟的手,纖細的手指穿過他的指間,與他的手牢牢扣住。

沈從越低頭看去,是一只白白軟軟的手,将蔥白纖細的手指迂曲回手心裏,蜷成一個小小的團,窩在他溫厚的手心裏。

就在剛才,聞喜不由分說地牽住了他的手。

兩個發熱的手心緊緊相貼住,不知是誰的手已經有了隐隐的濕潤。可她依舊牽他牽的很緊。

聞喜梗着脖子,強壓下那點因為加快的心跳聲而帶來的不鎮靜,深呼了幾口氣,就想着拉着他的手往前走。

可沒有走出去,因為沈從越沒有動。她也沒有放棄,而是擡頭望他,神色很是專注。

“那天我唱的私奔到月球好聽嗎?”

“好聽。”

看到聞喜臉上因為他這一句話而露出愉悅舒心的笑容,沈從越就知道她,那天那句歌詞是故意唱給他聽的。

聞喜掀着唇角,清了清嗓子,然後态度端正道:“正因為不能出去,所以我更願意稱這次的外出為一次浪漫的出逃計劃。”

她的語氣很是正經,但神情很是放松,彎着唇正對向他,毫不遮掩她臉上明媚的笑意。

她歪了歪頭,聲音如銀鈴清響落地,為這次的出逃計劃正式取了名:“就叫月球出逃計劃,怎麽樣?”

可能藝術家骨子裏就喜歡這些看起來又刺激又浪漫的東西,談起這些,她嘴角的笑意怎麽壓也壓不住。

他沒有說話,任由她不時冒出點奇思妙想,但從她嘴裏面說出來,一點也不突兀。

月球出逃計劃。

沈從越無聲輕笑了一聲。

怕他還是不答應,聞喜板着臉,挑起一側細長的眉梢,又對着他略帶些挑釁地補了一句:“還是說,你怕帶我出去,保護不了我?”

沈從越自然不吃她這一套激将法,但看到她這般故作的小表情還是有些忍俊不禁。

見她半天也不妥協的樣子,沈從越也不會強扭她的想法,只叮囑了她一聲,宋孟瑤的墓離這兒有些遠,可能回來的比較晚,最好給聞女士留個消息。

雖說是什麽出逃,但沈從越知道,聞喜不會讓聞安然太過擔心。

見他終于答應,聞喜立刻松出一口氣,壓着語氣中的雀躍飛快應了一聲,然後轉身來病房裏,準備給聞女士留下點消息。

但再出來的時候,看着比起之前,頭上莫名多了一頂黑色鴨舌帽,還不忘戴了一個口罩的聞喜,沈從越低聲哼笑了一聲。

聞喜掩在口罩下的唇動着,小聲為自己辯解:“醫院有很多認識我的醫生和護士,要是被他們發現,我就要出不去了。”

然後她就催促着沈從越趕緊拉着她走。

經過走廊時,怕被看見,她把頭垂得低低的,連帶着勾着沈從越的胳膊都發了緊,聽到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走來,她下意識就拉着沈從越躲進了後面的拐角處,等人走了,她才慢慢松出一口氣。

而全程被拉着東躲西藏的沈從越見到她這個樣子,輕“啧”了一聲,對她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行為進行了無聲的譴責。

等快出住院部門口的時候,聞喜終于如釋負重地吐出一大口氣,然後扯着沈從越的肩膀,湊到了他的耳側,小聲嘀咕了一句。

“有一說一,咱們這樣,真的好像私奔啊……”

沈從越眉心一跳。

還真應了他之前說的那句話。

她可真會給他找刺激。

她今天應當是早做了出來的打算,把病號服換下來之後,今天穿了一條高腰的黑色牛仔褲,然後上面搭了一個白色的雪紡衫。

在那次和聞女士聊完天之後,聞喜想了一個晚上,還是決定繼續把頭發留長,現在已經差不多紮成一個馬尾,白皙的臉頰兩處有些許的碎發須落在鬓間。

因為離得有些遠,沈從越便打了一輛出租車準備過去。

等上了車,在路上的時候,聞喜莫名安靜了下來,将手一直搭在并着的兩條纖細的腿上,而且虛虛握成了拳。

沈從越垂眼看了一眼她的手,眉骨動了動,意識到聞喜好像有點緊張。

可能是太久沒有和外界接觸過的緣故,她就像剛剛開機的機器人,各方面都很遲鈍。

他抿了抿唇,偏頭問她:“最近油畫練的怎麽樣?”

聞喜不知道在想什麽,慢了一拍,後知後覺地才反應過來,慢吞吞地回了一句:“啊……還不錯。”

沈從越扯了下唇角:“還不能畫我?”

聞喜一怔,随後忍不住笑了笑:“沈從越,你為什麽這麽執着讓我畫你啊……”

見她因為對話神情沒有了方才那麽緊繃,沈從越也同樣勾了勾唇,俊朗的臉上漫着幾分散散的笑意,黑眸落在她溫軟的眉眼上,嗓音淡淡:“自然是好奇。”

他将身子卸下力氣,靠在後面的座背上,冷峻的下巴稍稍擡起些,好讓他能更全面地看到聞喜的側臉一些,然後眼裏染了些笑意,慢悠悠說道:“我又不是做慈善的,你又聞又摸我那麽多次,總該有點回本吧。”

聞喜:“……萬惡的資本家。”

旁邊女孩不滿輕哼的聲音傳過來,讓他忍不住将俊朗的眉目舒展開,眼裏是顯而易見的笑意,還帶着幾分調侃。

前面的司機師傅聽到身後兩人不時傳來的談話聲,也忍不住笑了一聲,從後視鏡瞥了一眼聞喜,因為天氣越發熱了起來,所以聞喜在上車後就把口罩和帽子摘了下來。

他多瞥了幾眼,最後沒忍不住聲音渾厚地對後面坐着的聞喜說道:“小姑娘你這眼是怎麽了?”

沈從越原本閑散的目光一斂,瞥了一眼旁邊坐的脊背挺直的聞喜,喉結上下滑動了下。

司機師傅的語氣很是随意,就跟唠家常一樣,看得出來沒有什麽惡意。

但沈從越怕聞喜感覺到不自在。正要開口撇開這個話題時,旁邊的聞喜卻忽然開了口,語氣很是平靜從容。

“出意外受傷了。”

不過她很快将語氣放緩了下來,溫婉的小臉露出點微不可察的點點笑意。

“不過最近在安排手術。”

司機了然地點了點頭,将手握在方向盤上,笑呵呵地對她說:“我和你說這手術雖然有風險,不過我看小姑娘你這還年輕了,年輕人身子骨恢複的好,絕對沒問題,還有你這男朋友,我看對你也挺好的,兩個人可好好的過日子。”

說完這裏,他忍不住拍了一下手裏的方向盤,發出了一聲對生活的感嘆:“還是得多趁着年輕享點日子,越往後這生活可就越發難喽。”

聞喜聽到那聲“男朋友”眉心忍不住跳了一下,有些無奈地想,好像大家在看到異性的兩個人走在一起都會誤會成男女朋友。

雖然這種誤會并沒什麽,解釋清楚就好了,可當事人卻還是留下了不少的尴尬。

她故意忽略,不去探尋旁邊人會有什麽樣的反應,然後挺直着身子對前方開車的師傅很快回了一句:“沒有師傅,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原本還想着看聞喜對方才的誤會有什麽反應,結果一擡眼,就看到她臉都沒變一下,就語氣平平地将這個誤會挑開。

那種關系?

沈從越唇角繃住,将頭偏向另一個方向,也不去看她了,沒有什麽起伏的目光看向窗外飛快變換的景物。

不是那種關系?

對于她來說,他讓她又抱又摸的,難道就是純潔的革命友誼關系?

沈從越忽然覺得,他一個根正苗紅的好青年就這樣被某個不負責任的小沒良心給玩了。

作者有話說:

沈從越:玩了我,你就要負責。

心痛攥拳的作者兩眼淚汪汪:為什麽不收藏我專欄!為什麽不關注我滴大眼仔!為什麽文下空飕飕!終究是我不配得到你們的愛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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