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蕭九九覺得,景塵不能總這樣躺着,得适當活動活動。
他氣色太好,她的心都不痛了。
陸成淵慘叫之後倒在血泊中,他的手下剛鮮血淋漓的蘇醒,便慌忙上前将他帶走,落荒而逃。
蕭九九低頭看自個兒一身血,又去看雲朝。
年輕男孩兒幹幹淨淨的站在門前,月色下的面容純粹乖巧。
她不想弄髒他,便站在遠處,打算就此告別,誰知雲朝朝她走來。
“去我那裏換件衣服。”
也行吧,這樣回去也不太好,萬一被君澤抓到更完蛋。
蕭九九幹脆道:“行。”
臨進大門時,蕭九九看見那衣衫褴褛的少年站在暗處,直愣愣的看着她。
她便走過去,問:“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擦擦嘴角的血,回:“長輕。”
蕭九九取出一袋靈石,丢給他:“想去比賽就去。”
長輕抱着那袋靈石,眼眶一紅,感動的不知道說什麽。
蕭九九沖他笑笑,帶着雲朝進了花間酒的大門。
雲朝站在她身側,側眸瞧她,低聲道:“你對他很好。”
蕭九九一邊上樓梯一邊道:“我這人,見不得少年人失去夢想,能幫總要幫一把。”
雲朝沒想到她會這樣答,一時有些發愣。
蕭九九又道:“少年人怎麽可以沒有夢想?怎麽可以放棄拼搏?他們就應該反複的卷生卷死,在競技場揮灑汗水,傷痕累累,茍延殘喘,痛哭流涕又重新振作。”
雲朝:……
蕭九九朝他露齒一笑:“而我……只是給錢就能看見這樣的美好景象,多好。”
雲朝眼睫一顫:“那你呢?你不想努力麽?”
蕭九九認真:“我躺着鼓掌就行了,把機會讓給年輕人。”
雲朝:……
此刻兩人已到了天字房門口,蕭九九推門而入,雲朝也緊跟着走了進去。
蕭九九轉身瞧他:“怎麽?你也想去競技場?我也可以給你報名。”
雲朝一頓。
蕭九九打量他精瘦勻稱的身材,笑道:“刀劍無眼,你可能會傷痕累累,也可能性命不保,但那生死之間的絕望和痛苦,會讓你格外奪目。”
蕭九九的手指劃過他的胸膛和勁瘦的腰肢,察覺到身、下的人發出了微重的呼吸聲。
“這裏、這裏都可能被利刃刺穿,鮮血淋漓。”
“但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會因為傷痕更好看,我倒挺想看看的。”
雲朝低垂着眉眼,平緩着急促的心跳,他攥了攥指尖。
“你、你真的想看麽?”
蕭九九一怔,笑:“若我真的想看呢?”
雲朝:“那我可……”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一只纖白的手捂住了口,剩下的字被迫吞回喉間。
蕭九九無奈:“我開玩笑的。”
雲朝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蕭九九:“我想看你就要去做?你才是真的賺錢不要命吧?”
雲朝聽不懂,只是默默的望着她。
蕭九九松開手,叮囑:“該拒絕得拒絕。”
雲朝不回應,甚至心虛的移開視線。
蕭九九捏着他的臉将他轉回來,一字一句的教。
“來,拒絕我,說我不想去。”
雲朝本就內向害羞,被她一捏,更是面紅耳赤,但如何慌亂,就是不肯開口。
雲朝比蕭九九幾乎高一個頭,兩人都站着,她便要仰頭看他。
他倒是乖巧,為了不讓她太辛苦,還配合的彎了腰。
蕭九九故作兇狠:“快說。”
雲朝抿着唇,眸中碎光流轉。
蕭九九慢慢哄:“來,跟我說……”
就在這時,雲朝忽然朝她低下來,她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被他堵住了唇舌。
蕭九九一慌,第一時間想要後退,腰上卻一緊,被不知道什麽時候攬上的手臂牢牢扣進懷裏。
被迫接受了這個令人窒息的吻。
溫熱又香甜……
蕭九九模模糊糊的想,大概是桂花糕的味道……
許久之後,雲朝終于放開她。
明明是他親的她,卻比她還要臉紅。
蕭九九思緒尚未清晰,懷中便被塞進沉甸甸的一物,低頭一瞧,竟是一袋靈石。
雲朝紅着臉道:“我知道不夠,你等等。”
蕭九九忍不住笑,她喜歡這種錢貨兩訖的交易。
雲朝取下自己的儲物袋,當着她的面全都抖落在桌面上。
叮叮當當,屬實沒幾件像樣的東西,唯有一只惟妙惟肖的玉石薔薇勉強入眼。
蕭九九将靈石丢給他,取過那只玉石薔薇,笑道:“就這個吧,我們兩清了。”
雲朝輕聲:“你喜歡這個?”
這是他刻的,從小便帶在身上。
蕭九九沒有很喜歡,她只是順手拿的,但不想雲朝失望,于是道:“喜歡。”
雲朝瞧上去很高興,他将其他的重新裝回儲物袋,想着她一身血衣還未換,便出門替她打水。
屏風後的木桶很快注滿,雲朝取出自個兒的衣物,擱在水桶旁的椅子上,人便退出了房間。
狹長的走廊空無一人。
他靠在牆邊,人像是融進了陰影裏。
房間內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雲朝低着頭,表情全藏在暗處。
瞧着鎮定,可臉頰卻随着那水聲愈來愈紅,心髒亦不受控制的劇烈跳動。
他從脖頸間取出一枚暖玉,正是她給他的那一塊,他将那暖玉牢牢攥在手心,随後鄭重的擱在唇邊,印下了輕輕的吻。
·
蕭九九在雲朝房裏睡了一夜,第二日醒來的時候,眉目都冷硬起來。
她已經熟悉這種感覺,顯然是無情道封印缺口被重新壓制了。
她占了床,雲朝則趴伏在桌上。
蕭九九掀被下床,雲朝聽見動靜,擡起頭來。
晨曦的光讓他格外柔和,他看過來的目光總像是含着期待。
像是小狗看到主人時眸子發亮的模樣。
可惜蕭九九沒有良心,淡淡掃過,冷聲:“走了。”
他微微一怔,眼中的光熄了,不過并未灰敗很久,大概是已經習慣她的善變……
他小心翼翼的問:“下次什麽時候來?”
蕭九九想着錢貨兩訖,承諾只會變成麻煩,于是道:“想來的時候自然會來。”
失望的小狗默了默,還是乖順的回:“好。”
·
蕭九九做傳送陣重新回到太華宗,可她剛踏出傳送陣,便發現宗門的氣氛不太對。
往常四處都有弟子活動,可現在放眼望去,到處都空蕩蕩的。
人都去哪了?這是……發生了什麽?
三峰的試煉臺忽然爆發出嘈雜的人聲。
三峰?三峰不是宗門大比的場地麽?
她正疑惑,秋梨遠遠跑過來,急道:“師姐,你可回來了。”
“怎麽了?”
秋梨指指三峰,氣喘籲籲:“出事了,今晨克金宗的陸重帶着重傷未愈的兒子陸成淵在宗門口叫罵,定要向師尊讨個說法。”
“說是昨日有名自稱景塵的女人在四方城打傷了他兒子,還丢下了太華宗的令牌,說是一定與師尊有關系。”
蕭九九眉心一挑。
秋梨接着道:“你說離譜不離譜,陸重好歹是宗門大長老,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師尊,怎麽會不了解師尊的秉性?一個随便冒充的女人,他居然信了,還大費周折的帶着人沖上我們宗門。”
這自然是蕭九九想要的結果。
她慢聲道:“陸重哪裏是信,他只是找個借口來看師尊。”
“師尊鎮魔重傷一事兒,雖瞞的很好,但依然會流傳到外界,師尊可是太華宗的頂梁柱,一旦他倒了,旁的宗門比如克金宗自然好處多多。”
“陸重早就想上門來瞧,苦于沒有機會,如今不過是借題發揮,來探虛實罷了。”
秋梨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師尊該怎麽辦?”
蕭九九:“應戰喽,又不是打不過。”
秋梨擔憂道:“可是師尊的傷……”
蕭九九壓下興奮,低聲:“恐怕會更重吧。”
而且若是被陸重發現端倪,重傷的消息傳出去,上門找茬的人會更多吧?
那景塵一定疲于應戰,傷痕累累。
她迷戀照顧他的感覺,他凄凄慘慘躺在她懷裏的樣子,實在太上頭。
秋梨道:“師姐,要一起去三峰看看麽?”
蕭九九此刻還穿着雲朝的衣衫,她搖頭:“你先去。”
秋梨這才發現她的穿着,眉心一攏,疑惑的道:“師姐,你這……”
蕭九九:“大人的事兒,小孩兒別管。”
·
蕭九九快速往自個兒宅院走,走的太急,不小心被衣衫絆了一下,卷好的衣袖也松散下來。
雲朝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過于大了。
手腕被衣袖遮住,不方便,她只好單手往上折,單手操作自然難些,正在她有些焦躁的時候,一雙修長的手适時出現,接過她手中的衣料,輕松往上翻折。
蕭九九一怔,仰臉一瞧,僵住了,是君澤。
她忽然想起昨夜答應過他什麽,心虛的移開眼。
“師、師兄。”
君澤沒看她,只是低頭替她整理衣袖。
他細致的卷好一邊,冷聲:“擡手。”
蕭九九便乖乖擡起另一只手。
君澤将她拉進懷裏,開始卷另一只。
他不說話,蕭九九窩在他懷裏,也不敢動。
這裏是太華宗,他就這樣堂而皇之的抱着她,做着這些親昵的動作。
這可是随時會被人看到,傳到景塵耳裏的事兒。
蕭九九緊張的微微發抖。
君澤卷好袖子,這才看她,眉眼清冷:“現在告訴我,這是誰的衣服。”
蕭九九支吾道:“我……”
君澤拽着她的手便走:“不想說便罷,那與我一道,去給師尊瞧瞧。”
蕭九九臉一白,拽住他的袖子,可憐巴巴:“師兄……”
君澤停下腳步,冷着臉看她。
這不說清楚很難脫身,但又很難說清楚。
蕭九九不想費腦子,只想用最簡單的方法解決問題。
腦海中飛快的閃過那些看過的書,想起女主們想要獲得暴君的柔情與原諒,多數都是從一個手工禮物,或是一桌笨拙的晚餐開始……
于是她從儲物袋裏翻出那只玉色薔薇,在君澤驚詫的目光中遞到他面前。
“送、送你。”
“我、我親手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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