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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間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別重逢，而每一次分開可能是今生不再相見。”

南姜子在洛杉矶飛港橋的時候，又看了一遍王家衛的《一代宗師》。

她出神的看向外面厚重的雲層。

然後關掉了小屏幕，閉目養神。

前一個月她每天都在畫室裏為好萊塢的一個動畫公司的短片做分鏡指導，忙到工作日全在吃全麥面包配沙拉，每天脊椎和頸部都很難受，現在還得做十多個小時的飛機，好在有一筆可觀的收入，接下來，她需要好好休息幾天才能解乏。

她一天都沒有躺成，中午Owen就給她挂電話，要不是有關Alex的事，她一定把手機摔出去，然後砸了Owen的車。

Owen訂的五點來接她，南姜子四點才起來，看到鏡子裏蓬頭垢面的自己，一點神采也沒有的臉，淡淡的黑眼圈，把一堆瓶瓶罐罐往臉上抹，随便扯出個緊身吊帶背心和闊腿褲就下樓了。

走之前她在平底鞋和高跟鞋中猶豫了一下，選擇了一雙綁帶涼鞋。

南姜子看着打扮得一塵不染，啡色襯衫配牛仔短褲的Owen，倚在全新的銀色保時捷918旁邊，悄悄的翻了個白眼。

這沒有逃過Owen的眼睛，他笑了：“姜子小姐，眼睛不舒服嗎？”

南姜子沒正眼看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看不慣敗家公子。”

Owen發動了車：“別這樣，我也是剛打完一個完美的官司，犒勞一下自己罷了。”

南姜子不語，她知道專門打離婚官司的Owen的确很能賺錢，不然怎麽能在港橋開那麽多只符合自己口味的餐館。

過了一會兒，車開出地下室，太陽開始下山，但是仍舊很刺眼，南姜子戴上墨鏡。

南姜子問：“我們去哪，你的悅閣，還是上次那個餃子館。”

Owen很專注的開車，說：“去老城北。”

南姜子知道那裏，她小時候曾經去過，破敗的景象隐隐約約在腦海裏出現。但是她回到港橋卻一直在城南呆着，連城中都很少去，在南姜子眼裏，那裏等同于slum。

“中國有句古話‘大隐隐于市’，我要為我全新的小酒館找尋素材，我已經厭倦了米其林什麽的，我需要新的靈感……所有人都對老北城的夜市贊不絕口。”

Owen拐了個彎，南姜子認真的看向他。

“但願你不會後悔。”

Owen轉了一下頭：“有我們的姜子陪着，怎麽能後悔呢？”他笑了，露出潔白而整齊的牙齒。

南姜子看着Owen那張有着歐洲血統的完美的側臉。

Owen這種男人可是說是很多女孩都喜歡的類型，成熟，幽默，風趣，多金，英俊，有不俗的品味。可是她卻怎麽都對這樣的男人提不起興趣。

“別這麽看着我。”Owen感受到了南姜子的目光：“我還沒離婚呢。”

南姜子笑了一下，轉過了頭，這麽多年，她和Owen在一起也只是一起去參加畫展或者拍賣會，她更多的時候擔任的是他藝術收藏的建議者。

她看向窗外，感受到外面的建築逐漸變得低矮，老舊起來，連植物都不像城中的法國梧桐那麽高大，和擁有朝氣蓬勃的生命力。

到城北的時候天開始黑了起來，因為走錯道了，本來半個小時的路程被Owen開了兩個多小時。而且事實證明老城北只适合騎自行車進去，密集的平房或者是小高層占據了道路，擠地小道很窄。

Owen艱難的退出了坑窪不平的小道，把車停在橋頭的大道上。二人步行進了那條很有名氣的小吃街。

夜市的氣氛很好，各種老港橋的小吃琳琅滿目，吆喝聲此起彼伏，每個店鋪上顏色不一的小燈泡彙聚在一起，也有一番別樣的景色。

南姜子和Owen被店主的熱情弄得很不好意思，幾乎每個攤位都點了點，不一會兒桌子上就堆滿了東西。

Owen還弄來了兩瓶啤酒，兩人都是不怎麽喝啤酒的人，但是Owen說這個“東島原漿”可是著名美食家蔡瀾老先生都推薦的，非要弄點嘗嘗。

南姜子好久沒有感受到這麽深的市井氣息了，挺着啤酒肚光着膀子用瓶子喝啤酒的男人，捧着朋友吹着牛皮的年輕人，還有在膩膩歪歪談着戀愛的小情侶們，她扒着水煮毛豆，靜靜的看着周圍的一切。

Owen對蒜蓉烤牡蛎贊不絕口，一口氣吃了四個，說是比澳洲那種站芥末油的生牡蛎，或者是牡蛎奶油湯好吃多了。

兩人吃地差不多，桌上的空盤也變多了。

Owen喝了口啤酒，看着南姜子，她在低頭扒花生

他問：“姜子，Alex什麽時候回來啊……”

Alex上個月和南姜子一起回了紐約，一直住在他爸爸那裏。

南姜子說：“大下周二。”

Owen停頓了一會兒。

接着說：“Jane，你要知道……撫養權這件事，現在越來越困難了。”

南姜子停止了動作，定定的看着Owen，緩慢地說：“我不能失去Alex。”

Owen握住了南姜子的手，她地手有些潮濕。

“我知道，Alex是你的全部，可是你是個自由職業的單身媽媽，是中國人……而Luke，他在圈內的名聲很響亮，也從來沒有過什麽不良記錄……這真的很難……而且你有想過經濟問題嗎……我知道你經濟獨立沒有問題，可是記錄都在顯示，從你本科到畢業，全是Luke在幫助者你啊……這樣所有都偏向Luke的方向……”

南姜子沒說話，低頭晃動着杯子裏的啤酒，看着渾濁的氣泡浮出來。

“而且……Luke要再婚了，對方是一名很優秀的育兒專家，是斯坦福的博士，還是意大利蒙臺梭利基金會的理事……這樣對Alex也是有幫助的啊……考慮到Alex的狀況，美國那面的培養肯定比中國要先進……”

Owen感覺到南姜子的手在漸漸變冷，他攥緊了些。

二人都不再說話，只有夜市裏嘈雜的聲音，南姜子在一杯一杯的喝着啤酒。

Owen看着她，很是難受，他放開了南姜子微微顫抖的手，拂去了她臉上的淚水。

“Jane，Luke也是真心要撫養Alex的……現在我們能做的只有把條件再放低一些……”

海風吹過，南姜子感覺臉上涼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