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妻騙有理
沐乘風走出食肆的時候找店家讨了一撮下等酽茶,他把幹茶葉放進嘴裏咀嚼後吞下,過一會走到背光的巷子裏,待了片刻才出來。巷底地上多了團混着茶渣的油膩嘔物。
他抹掉唇角可能殘留的污漬,在巷口擡眸看見矗立街尾的鋪子,門口挂着五顏六色的幡旗,還有一個帶角的牛頭,應當是西越游牧族所經營的店鋪。他想了想,擡步朝那方走去。
這是家手工鋪子,主要生意是為客人在刀劍上鑲嵌寶石,偶爾也打造特制的匕首。濃眉大眼的掌櫃見沐乘風進來,殷勤地為他推薦佩劍飾物,沐乘風對眼花缭亂的各色寶石視若無睹,而是突然問掌櫃的:“你平日吃什麽?”
……
一盞茶後,沐乘風從手工鋪子出來,手裏多了團油紙包裹的東西。掌櫃在他身後畢恭畢敬地送客:“客官您慢走诶。”沐乘風淡漠地點點頭,道:“東西留着,我時常會來。”掌櫃掂掂手裏的銀錠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只要客官您開口,一切包在我身上!”
沐乘風并未着急回賣社飯的食肆找左芝,而是又在這條街上走了一遍,買齊了葫蘆和棗子用竹籃盛着,這才慢悠悠沿路返回。途經城隍廟口,只見巴掌大的場地上擠了好多人,都是儒巾長袍的學子打扮,正在争先恐後地看告示板上貼的皇榜。
南楚國是三年科考一回,去年因為平陽公主大婚,女皇特設恩科,意在普天同慶廣納賢才。今天是最後一場殿試的名次出來了,中榜者的名字寫在紅紙上,貼滿大都城中各主要幹道。等候多時的考生頃刻蜂擁而至,滿懷期待地在皇榜上尋找自己的名字。
沐乘風自然明了這些人如此狂熱是為何,他是不喜熱鬧的人,看見道路被堵得水洩不通,于是默默退到角落處,避開路人埋頭只顧走自己的路。
“嘿!嘿!”告示板周圍人潮如蟻,一名身形瘦小的男子被衆人擠到外圍,費力伸長脖子想去看皇榜。他踮起腳也還是瞧不見,于是便在外面一個勁兒往高處跳,模樣活像一只飛不起來的矮腳小鴨子。他垂頭喪氣失望不已:“看不見啊……”
沐乘風目不斜視地走過他身旁,冷不丁被他一把抓住袖子。沐乘風眸子一凜,冰冷的視線落在他的手上。
“這位兄臺,”瘦小男子拱手行禮,好聲好氣與沐乘風商量,“不知能否請閣下替我瞧一瞧皇榜上的名字?小弟感激不盡。”他踮起腳尖與沐乘風比了比,也不介懷自身殘缺,而是大方笑道:“我要是有兄臺這麽高就好了,也不愁出門只能盯着人家背脊看,呵呵。”
哪知他的爽朗并沒打動沐乘風,沐乘風眉眼冷清如故,甩袖拂開他的手,往旁邊邁出一步,看神色竟是不屑結交的樣子。矮個男子大約是沒料到碰上這種冷面冷心的人,想也未想又伸手去抓:“兄臺請留步!小弟姓賈名楠,勞煩兄臺您看看榜上有我名字沒有?”
沐乘風疾行如風根本讓他連衣角也沒摸到。走出兩步他微微側目,似乎無意掃了眼告示板,道:“無。”
極為吝惜地扔下冷冰冰一字,沐乘風頭也不回就離開。名叫賈楠的男子還傻傻站在原地,眼睛裏流露出惘然的情緒,仿佛有點失魂落魄。
“公子!”不一會兒賈楠的書僮從人群裏擠出來,大汗淋漓氣喘籲籲地說:“沒、沒有……”賈楠還望着沐乘風走遠的地方發愣,聞言只是淡淡“哦”了一聲。書童擦把汗,順着他的目光張望:“公子你看什麽那麽好看?”賈楠方才回神,低頭顯得有些沮喪:“沒有便罷了,回府吧。”
“嘿嘿,雖然榜上無名,但小的以為——”書童忽然莫名發笑,竟然說:“沒中才好!”賈楠不解,秀氣的眉毛擰在一起:“此話怎講?”書童得意笑道:“因為皇榜上只有恩科進士的名字,但三甲未在其列。聽說是陛下尚在斟酌名次,遲遲未曾定奪,約莫中秋那日才會正式放榜。公子您就等着吧,小的打賭,您最差也是個探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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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楠聽了又生出些許希望,道:“高中與否于我而言倒是無所謂,如若真的能中,那我就……”或許是覺得名列前茅的祈願不大現實,他又搖了搖頭,嘆道:“且随天意罷。”
那廂,丁思集大概是被撞得厲害了,彎着腰半天直不起身。左芝見狀趕緊把他扶到食肆坐下。
她緊張按住他的肩頭:“四季豆你怎麽樣?哪裏痛啊,要不我陪你去看郎中?”丁思集一手揉着腹部,另一只手搖擺拒絕:“多謝姑娘好意,我沒事……歇一會兒就好……”他停頓一下,又道:“在下姓……丁,丁思集,集思廣益之思集……”
丁思集胃部一抽一抽的,說話也沒那麽連貫,左芝一聽愣了:“嗯?炖四季豆?”
“呵……”丁思集不覺笑了出來,覺得這位莽撞姑娘倒是嬌憨可愛,他忍着腹痛,伸出指頭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寫下兩畫:“是丁,一橫一豎鈎。”左芝恍然大悟:“哦哦,是這個,我曉得了。昨天明明還記得的,今兒個就忘了。”
她捧腮笑得燦爛,丁思集亦含笑盈盈,又蘸水寫起字來:“還有思集……”左芝乍呼呼打斷他:“知道知道,集思廣益之思集嘛,不是四季豆!”她也把碟子裏的蜜棗兒拿出幾顆擺在一起,形成一個豆莢模樣,“可我還是覺得四季豆順口,而且還能吃,不像你,撞一下就去了半條命似的。”
丁思集也撓着頭笑了:“常說百無一用是書生,瓜豆倒也比我有用,至少可以果腹,呵呵……”
“也沒啊。”左芝抛起一顆小蜜棗用嘴去接,接住後心滿意足地吃起來,落落大方道:“你們讀書人腦瓜子都很靈光,我可沒你們聰明,所以我娘常說要我嫁一個很會讀書的人,以後生的孩子才聰慧。”想起十全十美的沐乘風,她臉上浮起幸福的笑容,“我也喜歡讀書人。”
丁思集的臉微不可察地紅了紅,低頭小聲道:“姑娘……倒是坦率。”左芝壓根兒沒把他的神色看在眼中,自然也不往心裏去,反而很豪氣拍拍他肩頭:“好好讀書,以後有大出息的。”
雖說因為當今女帝的緣故男女大防倒也沒那麽嚴了,可是被僅有過一面之緣的姑娘按住肩頭說了些暧昧之語,丁思集覺得整只胳膊都燙呼呼的,像被火燒火燎。他趕緊喝下一大口茶水壓住心頭悸動,然後說上正事:“對了姑娘,不知沐大人今日是否在府中?”
“他……”左芝剛要老實回答,轉念一想眼珠轉轉,反問道:“你找他有什麽事?”丁思集也不防備她,答道:“公事,事關重大,十萬火急。”
一聽是公事,左芝心裏頭就不高興了。她家死木頭好不容易才休息一天,陪她出來談談情說說愛,怎麽還要被那些破事纏身?讨厭的四季豆,不許你打攪別人夫妻恩愛!
左芝暗中不悅,表面笑容依舊,睜眼說瞎話:“沐大人他有事出京去了,要過段日子才回來。”丁思集一聽好生驚訝:“出京?去了哪裏!多久回來!”左芝聳聳肩膀:“他沒說去哪兒,我也不知道。至于多久回來,這可不好說,快則半月,慢則半年吧。”
丁思集頓時耷拉下臉,失望道:“半月還好,可是半年……不能拖那麽久,已經迫在眉睫了。”他不知為何憂心忡忡,兀自沉思了片刻,忽然正色央求左芝,“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
他從懷裏摸出一封信,交到左芝手裏,鄭重其事地說:“我是通州洛水縣令,不能在都城待太久。過幾日我便啓程回洛水,如果之後沐大人回來,請你把這封書信親手交到他手上,務必要親手交予!他見信便知原委,我話不能多說,否則也許會連累你……姑娘,通州百姓的生計就仰仗你了,丁思集先在此謝過!”
他神情激動語氣肅重,說罷竟然要下跪。左芝吓得一把拉住他:“快起來快起來,別人看見了!好好好,我答應你就是,你這麽激動幹什麽,真是的,被人瞧見還以為我又随便欺負人……”
年輕的臉龐因為激動而泛起緋紅,丁思集有些赧然,讪笑着說:“一時情急失态,姑娘見諒。”左芝拍拍胸脯松了口氣,有些嗔怪:“被你吓死了,動不動就要跪,又不是上墳掃墓。”話到此處她突然想起沐乘風大約要回來了,可不能讓死木頭瞧見這個傻瓜四季豆!
左芝急忙趕丁思集走:“那個四季豆,你肚子不痛了哦?那你走吧,我再坐一會兒,要等個姐妹喝茶敘舊呢。”丁思集見她是與其他女子相約,想到自己與她男女有別,于是便起身告辭:“那好,我先走了。姑娘,一切就有勞你了,在下感激不盡。”
再三道謝後,丁思集剛剛離開食肆,沐乘風的身影就出現在店門口。左芝見兩人恰好擦身而過,懸着的心終于落下,飛快把信藏在袖子裏,高興地揮手喚沐乘風:“相公!”
走到街尾的丁思集此時腳步一頓,伸手入懷摸出一塊手絹。被踩髒的絹帕早被洗得雪白,他疊好放入懷中已然好幾日,就等着碰見左芝還她。丁思集捏着帕子剛要轉身,忽然心念一動,又停了下來。
反正……也許過幾日還要見面,倒是再還她便是。
他又一次這般想,于是把手絹放了回去,揣在心口窩的位置,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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