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妻上梁山
四五日後,商隊一行終于臨近通州。這天傍晚衆人忙于趕路錯過了歇腳客棧,于是在虎頭山下一塊臨水平地駐紮。胖老板讓工人卸貨,又叫丁思集和左芝燒水煮飯。
左芝提着比她腰還粗的木桶晃悠悠走向溪邊,看見溪水清澈內有游魚,一開心就把桶扔了,挽着袖子蹲在旁邊捉魚。丁思集見她貪玩的模樣眼眸含笑,默默去拾起木桶,打了水走回營地,支起鍋架,撿來柴草生火。
“怎麽又跑了啊……”
野魚靈巧狡猾,左芝在水邊撲騰半天,連條魚尾巴也沒摸到。她失望咕哝了兩句,不甘心地繼續捉魚。丁思集生好了火,端着鐵鍋過來洗米,見到她笨拙的樣子,道:“吱吱姑娘,你這樣是捉不到的。”
左芝專注盯着水中,白嫩的胳膊泡在溪水裏,水面倒映出她月亮般的眼睛。她道:“誰說捉不到!以前沐乘風就這樣捉魚的,蹲在那裏,一抓一個準。”
丁思集也不與她争辯,而是随便撿起一根比拇指粗一點的樹枝,削尖枝頭,然後脫掉鞋子踩進水裏,把褲腿挽到膝蓋上方,站在那裏笑道:“沐大人如何捉到魚我不清楚,不過以前在鄉下,我們都是這樣捉魚的。”
他靜靜站在水中央,一動也不動,魚兒随着嘩啦啦的小溪游下來,突然看見前面兩根直直矗立的東西,便停下來圍着他的腿打了打轉,察覺不到危險,魚兒游動的速度就緩慢下來,甚至動也不動。
丁思集耐心等待,直到魚兒徹底放下戒心,他看準時機猛地把樹枝插入水中,一下就貫穿了魚身。
“給。”
他把魚遞給左芝,擡袖擦了把額上的汗,笑得有些憨憨的:“是條鳜魚,秋天魚肥,吃了補身子。”左芝喜滋滋把魚拔下來,舉着道:“那我們烤來吃!一條太少了不夠分,四季豆你再捉幾條。”丁思集對她簡直是有求必應,好脾氣答允:“嗯,好。”
虎頭山人煙稀少,所以溪中魚兒頗多,不多時兩人大獲豐收,捉到五六條大魚。在溪邊丁思集把魚刮了鱗甲,開膛破肚去除內髒,兩尾拿草繩拴了,其餘的拿幹淨樹枝串上,與左芝一同走回營地。
小鐵鍋裏倒些菜油,油熱六七成便把魚兒放進去炸一炸魚身,然後加溪水煮。丁思集還扯了河邊的草結成團子扔進去。左芝托腮蹲在一邊,聞着絲絲魚香清涎直冒,咽口唾沫問道:“你放的什麽?”
丁思集拿一個大陶碗當鍋蓋蓋在魚身上,道:“野芹菜和香茅,去腥味兒的。”魚湯煮上了暫且不用操心,他便開始烤魚。肥肥白白的大魚被火烤得滲出油珠,丁思集不停翻轉魚身不讓魚皮烤焦,動作十分娴熟。
“四季豆你也不是書呆子嘛,還會這些。”丁思集聽左芝這般說,大大方方坦白:“我自幼家貧,爹娘都靠種地為生,鄉下的私塾都是上一日休一日,不念書的時候我們都要去忙農活。遇到農閑,一群鄉下孩子就結伴上山,摘果子抓野兔,弄點肉吃打牙祭。”他說到這裏就打住了,沒有再繼續。
雖然他現在考了功名當了縣令,可他骨子裏還是那個出身貧苦的鄉下孩子,與世家顯貴相比總有幾分局促,也格格不入。而眼前的姑娘出自相府,常言道豪門美婢勝過小戶千金,京城出來的女子,大概是看不上他們這種鄉巴佬的罷。
左芝滿心向往憧憬:“真好玩兒。我小時候連家門口都不能出,每日就學寫字繡花的,好悶。最開心的一次是我哥偷偷帶我去爬樹掏鳥蛋,哪曉得我從樹上摔下來,他跑去接我,還被我壓斷了手,之後就再不帶我玩兒了。”她拿胳膊肘頂頂丁思集,商量道:“喂四季豆,以後你要再去山上抓兔子什麽的,叫上我一起,我給你當幫手!”
Advertisement
剛剛還漸漸沉落而下的心緒陡然升高,丁思集噙着一絲激動狠狠點頭:“好,我們抽個空就去。”
魚烤好了,丁思集遞給左芝:“嘗嘗。”左芝撕下一條肉,白馥馥的冒着熱氣兒,她吹吹放進嘴裏,贊道:“好吃!肉又細又甜,不過能放點鹽就更好了。”丁思集指着貨物堆積的地方說:“藍布包袱裏有鹽。”
左芝蹦蹦跳跳地去找鹽。剛才卸了貨的矮腳馬都放去水邊吃草,工人們盡數跟去看着,以防馬兒跑了,而胖老板不知所蹤,左芝猜他正在打瞌睡。她看着樹下一大摞麻布口袋堆成的小山,努力尋找丁思集的包袱在哪兒。轉了一圈兒,她在重重麻布袋的中間發覺一塊藍色邊角,遂伸手逮住扯了扯。
“怎麽拽不出來……壓太緊了……”
左芝使出吃奶的勁兒也沒能拉出包袱,她甩了甩被麻布磨紅的小手,決定幹脆搬開麻袋把包袱取出來。麻袋裏面裝的貨物很沉,左芝抱上去還聞到一股子刺鼻的味道。她蹙着眉頭自言自語:“什麽東西,又重又臭的……”
“幹什麽!”
冷不丁一聲大喝,左芝吓得打個激靈,回頭一看竟是胖老板。胖老板一掃平日油滑貪財的模樣,綠豆般的小眼睛瞪着左芝,兩撇小胡子往上翹,氣鼓氣漲的模樣。左芝反過來瞪他,不示弱地吼道:“胖子快把你的東西搬開,我要拿包袱!”
胖老板逼近一步,陰測測道:“什麽包袱?”左芝白了一眼:“當然是我們的包袱,吃魚沒有鹽啦!胖子你快搬,麻袋沉死了……”胖老板的臉色這才緩和不少,走了過去:“你站遠些。”他人雖胖倒也不是虛胖,竟還真有些力氣,一手抓着百多斤麻袋就拎下了地,然後取出包袱遞給左芝。
“拿着。以後不準碰我的貨。”
胖老板用有些威吓的口氣警告左芝,左芝聽了不舒服,沖他吐吐舌頭:“噗噗,你以為我稀罕這幾兩不值錢的破玩意兒!求我我還懶得看一眼呢!哼!”
吃飯的時候丁思集給每人盛了碗魚湯泡飯,還把烤好的魚放在大片葉子上供大夥兒分。左芝單獨拿了條最肥的烤鳜魚啃,她慢條斯理挑着魚刺,自然而然命令的口氣就出來了:“四季豆給我盛碗湯,我要魚頭。”
丁思集趕緊舀了碗炖得牛乳般濃白的湯給她,添上一個大魚頭。左芝接過來,用筷子把魚唇夾下來吃了,然後拈起魚頭下意識就想扔,轉眼瞧見丁思集的碗裏只有湯沒有肉,想想他今日捉魚也算辛苦,于是把魚頭放進他碗裏。她昂着下巴傲慢道:“賞你了。”
丁思集傻傻盯住飛來的魚頭,耳根子忽然就紅了。在座衆人都笑了,心道這個丁二老被表妹欺負,左芝不高興道:“眼紅什麽?無功不受祿,你們沒捉魚,我才不賞東西給你們哩!”
胖老板又恢複成那個笑眯眯的奸商樣,他拍着丁思集的肩頭大笑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丁二啊,我看你就從了你表妹吧!大夥兒說是不是!”丁思集猛地被嗆到,咳嗽着擺手:“咳!老板您……咳咳、別拿小的、開玩笑……咳咳……”胖老板不懷好意擠眉弄眼,瞅瞅左芝,附耳到他耳畔:“仔細瞧瞧,你表妹洗幹淨臉也挺好看的,娶了她你就多個俏生生的小媳婦兒。再說表哥配表妹,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哈哈哈……”
左芝沒在意他倆說啥,烤魚啃了一半就覺得不想吃了。她随手把魚塞到丁思集手裏,捂嘴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道:“我要睡覺了。”說完她走到樹底下支好的小帳篷裏,扯好簾子就睡了。
月明星稀,夜蟬蟲鳴。待丁思集收拾完畢,夜已經深了,工人們也紛紛搭好帳篷休息,有些不願費事的,幹脆直接尋了個幹爽地方和衣而眠。他往火堆裏又添了幾根柴火,拉攏身上單薄的秋衣,走到左芝的帳篷外,盯着帳簾發呆。
很特別的一個姑娘。有些任性有些乖張有些愛發脾氣,奇怪的是他居然一點也不讨厭她,甚至還常常生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看見她笑自己也會笑,不由自主就想跟她說話,聽她罵罵這個念念那個,還有她叫“四季豆”的時候,他雙腿就像乘了旋風般跑得飛快,恨不得立馬飛到她眼前。
這就是喜歡麽?時而甜蜜時而失落。丁思集二十年來頭一回喜歡一個姑娘,心裏頭混混沌沌猶如一團蒙了霧的亂麻,似乎有些理不清思緒,也看不明感情。夜裏山風帶着濕氣冷意,丁思集縮縮肩頭,彎腰把帳篷簾子拉得更緊密一些,自己在風口處坐下,守護着裏面的人兒,漸漸睡去了。
夜半時分,左芝睡得正值香甜,冷不丁覺得身下大地晃動劇烈,好像千軍萬馬跑過一般。她揉揉眼睛,恹恹地醒來:“四季豆,怎麽了?”丁思集也被驚醒,看見有火光越來越近,在外面壓低嗓子叮囑:“躲好別出來!”
商隊衆人紛紛醒了,胖老板從帳篷裏鑽出來,吆喝衆人拿上家夥禦敵。果然,一隊山匪打扮的大漢策馬而來,手持大刀火把,而且還蒙着臉。
“叫你們管事的出來!”
為首的彪漢勒馬,舉刀指向衆人,露在外面的牛眼大如銅鈴。此人額角有一記刀疤,看起來更加兇神惡煞。他吼道:“虎頭山是老子的地盤,有道是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識相的就把錢交出來!不然莫怪老子的刀不長眼!”
原是遇上劫匪了。丁思集暗暗心驚,擔憂地一直往左芝帳篷看,祈禱她千萬別出來。
胖老板也是走慣江湖的人,見狀不怕不逃,上前拱手,豪氣道:“這位壯士,小弟混口飯吃也不容易,還請您高擡貴手,莫要趕盡殺絕。”他拿出一袋銀錢奉上,“小弟的一點心意,請諸位笑納。”
哪知這刀疤劫匪并不買賬,而是把刀一揮就要明搶:“少廢話!老子的地盤輪不到你讨價還價!弟兄們,給我搜!”
胖老板此時方才變了變臉色,下意識摸了摸腰間。
這時後面另一個大漢上前小聲提醒:“當家的,二當家說了,要您見好就收,您看這……”刀疤劫匪眼裏閃過一絲懼怕,猶豫一瞬又挺直腰板吼道:“混賬!他算個鳥!老子還是大當家的,你們這群兔崽子到底聽誰的!”他掄起拳頭給這小子一記,直把這兩百來斤的漢子打得摔下馬來。
此手下揉着臉,諾諾道:“我也是為你好,當家的。萬一被二當家曉得了又要使些怪招罰弟兄們,咱們不敢不從吶,又沒人打得過他。”
“這……”刀疤劫匪眼珠子轉了轉,實實在在拿不定主意了。他先用刀尖把胖老板手中的銀錢袋子挑過來,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可見分量十足。他揮揮手:“罷罷罷,老子大慈大悲放你們一馬。滾吧!”
胖老板忙不疊作揖道謝,趕緊催衆人啓程,左芝也被喊了起來。丁思集用半個身子擋住她,掩護她藏到馱貨的矮腳馬背後。
一群劫匪搶劫不成,百無聊賴在旁邊看着這群倒黴蛋逃跑。刀疤劫匪嘆了聲氣,罵娘道:“他媽的!想老子王老虎橫霸虎頭山二十餘年,從沒像今天一樣窩囊!到手的肥羊都跑了,都怪寨子裏那個妖怪!”手下勸道:“當家的甭氣,咱們好歹也有些收獲嘛。”刀疤劫匪一翻眼睛:“這幾根羊毛算個鳥啊!老子要的是金山銀山,不是打發叫花子的銅板兒!”
他眼角瞟見黑馬尾巴的後面有個小小的身影,似乎是突然冒出來的,指着道:“馬屁股後面是啥東西?揪出來看看。”
丁思集想帶着人逃已經來不及了,幾個山匪把他們拉了出來。刀疤劫匪一見左芝,眼睛铮亮:“哎呦喂,大姑娘嘞!”
“看什麽看!再看挖了你的狗眼!”左芝恨恨剜了刀疤匪頭一眼。刀疤匪頭揉揉胸口,大笑不已:“喲喲喲,還是個潑辣妞兒,來,跟大爺回寨子,爺讓你做壓寨夫人!”
左芝氣呼呼跺腳,呸道:“我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樣子,我家看門狗都比你好看!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罵我醜?我偏要吃吃你這塊肉,看看香不香。”
刀疤劫匪最經不得別人激,果真就下了馬走過來,嬉皮笑臉來抓左芝。左芝可不是外強中幹的繡花枕頭,她順手抄起一柄刀,對準刀疤臉胯|下,橫眉威脅:“有本事就過來!本小姐送你進宮當公公!”
倏——
一枚葉子劃過夜空飛來,割破了刀疤匪頭的胳膊。四五寸長的傷口竟然深可見骨,他趕緊捂住,可鮮血還是從指縫中間突突冒了出來。
“誰他媽暗算老子!”
他又痛又氣地大喊,後面的手下趕緊過來替他包住手,又咬住耳朵小聲說了幾句話。刀疤匪頭眼露詫異,牛眼直直盯着左芝看。左芝惱他,兇巴巴沖他揮了揮刀子。
過了一會兒,傷口包好了,刀疤匪頭發號施令:“來人,把這娘們兒綁了,打包送給二當家!”
“你們敢!”
左芝拼死不從,無奈她三腳貓的功夫實在不是這些彪形大漢的對手,很快就被收繳兵器綁了起來,頭上還罩了個臭烘烘的布袋子。她一直罵一直鬧,別人嫌她煩,甚至把嘴也給她塞上了。
劫匪把人放上馬背,甩甩馬鞭就一溜煙兒走了。只留下劫後餘生的胖老板和心急如焚的丁思集。
馬兒在山上跑了許久,左芝被颠得七葷八素,就要忍不住昏過去的時候終于停了。她聽見衆匪齊刷刷下馬的聲音,然後似乎有人過來,刀疤匪頭一掃山下不可一世的口氣,反而小心翼翼讨好道:“二當家,這是給您的禮物。活色生香的大姑娘!絕對好貨色!”
被稱作二當家的男人并不說話,左芝只聽見沙沙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她心裏暗暗想道:管你大當家還是二當家,敢動本郡主一根汗毛,我鏟了你家十八代祖墳!
不過沒等她詛咒完,天旋地轉一瞬,她被人從馬背上拎起,扛到了肩頭上。
作者有話要說:二當家我看好你喲(^o^)/~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