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奪妻之恨

沐乘風出了單獨的院子,去寨中大堂找刀疤匪頭王老虎。王老虎正在磨刀,他踩着一塊七八十斤的巨型磨刀石,拿着大刀在上面打磨,旁邊放了一桶冷水,水磨刀鋒的聲音茲拉茲拉。

王老虎一見沐乘風,趕緊把刀放下,狗腿地跑過來:“二當家有事哇?”沐乘風沒搭話,眼簾一垂盯住他包着白布的胳膊。王老虎循着他視線一看,很爺們兒地說:“我昨兒個回來的路上被樹枝刮破了手臂,小意思!”

沐乘風也不揭穿他死要面子,拿出一張紙遞過去道:“抓藥。”王老虎一愣,随即銅鈴大小的牛眼睛充滿感激的淚花,感動道:“勞二當家費心了!不過咱是粗人,這點小傷沒事兒,不用看郎中喝苦藥啥的,二當家你若有空就教教小狗崽子們認字讀書,自打你來了,老子發覺他們安分不少。”

“嗯。”沐乘風答應他的提議,不過還是堅持要抓藥,“抓三副。”王老虎豪氣揮手拒絕:“真不用了二當家!我知道你為我好,可老子受點屁大的傷就要吃藥,被小的們看見會笑話像娘們兒的……”

“此方專治女子經期腹痛。”

王老虎還沒叨叨完,乍聽沐乘風這麽來了一句,登時傻了眼。沐乘風面不改色把藥方放進他掌心,約定時限:“一個時辰。”

敢情二當家不是替他開方子?而是給屋裏頭那個小妞治病?他堂堂山匪老大竟然比不上一個初來乍到的潑辣小娘們兒!二當家你偏心!

眼看沐乘風走遠,王老虎趕緊追上去:“二當家等等!”沐乘風回眸:“還有事?”王老虎趕忙走近,把藥方又塞回他手裏,搖頭擺手:“其他都好說,唯獨下山抓藥這事兒不成。”沐乘風凝眉不悅:“為何?”

“咱們是官府通緝的土匪,畫像遍布通州城大街小巷,進城去不是送上門找死是啥?當官兒的見到老子還不樂死,那句話怎麽說來着,王八關在罐子裏……”

沐乘風道:“甕中捉鼈。”

王老虎一拍腦門兒:“對對對,就是甕中捉鼈!老子行走江湖講的是一個義字,為二當家你絕對能兩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咱沒讓弟兄們白白去送死的道理不是?有句話說得不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為那麽個姿色平平頂多當個花魁第三的小潑婦冒險,太不值得了,況且……”

“小半月前通州府就封了城,只許進不許出,就算讓你買到藥,也送不出來。”

聽到這裏沐乘風眉心微蹙:“封城?”

王老虎見他鎖眉深思,用力點頭:“前陣子我寨裏的跛腳進城打探消息,哪曉得一去不回,我怕他被官府抓了,又差了幾個弟兄去尋。到了城門口就發現好多官兵守着,只準人進不讓人出,碰見硬闖的,直接被拖下去亂棍打死。咱也不知道城裏發生了啥事兒,八成那群狗官又在使壞。”

通州此地實在蹊跷。沐乘風心想,先是有人冒死入京報信說通州瘟疫蔓延,然後是通州府城門緊閉不讓人出來,消息也自然而然被封鎖,難怪大都城收不到一點風聲。越是這樣,越暴露了有問題。欲蓋彌彰,表露無遺。

“二當家的?二當家的?”王老虎見沐乘風不說話,又喚了喚。沐乘風收斂了心思,道:“既然如此,買藥之事作罷。我再另尋他法。”王老虎摸摸後頸,忽然間想了起來:“跛腳說後山懸崖那塊兒長得有藥草,有時候寨裏弟兄拉肚子,就扯那些草來熬水喝,一喝就好。二當家的,要不去哪裏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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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深山多靈藥。沐乘風轉念一想當下別無他法也只得如此,便叫王老虎找了個竹簍子背着,一同往後山去了。

一路上沐乘風埋頭只顧走路,倒是王老虎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二當家的,我還不曉得你叫啥呢?”

沐乘風看着路邊雜草,吝惜吐出兩個字:“木頭。”

王老虎驚訝:“木頭?聽起來像小名兒,跟狗蛋啥的差不多……”沐乘風不理他,他自言自語一會兒尴尬地奉承:“好名字!一聽就有英雄氣概!嘿嘿、嘿嘿——”

沐乘風拿棍子撥弄路邊的草叢,問:“你們因何落草為寇?”王老虎怔了怔,哈哈笑道:“老子生下來就在土匪窩,你說為什麽是土匪?哈哈——”沐乘風睨他一眼,徐徐道:“四年前我經過通州,未曾聽聞匪患。”王老虎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又道:“那是你運氣好沒碰上老子出來打劫!”他指着頭上的深疤,“看見沒?老子當年搶地盤拿刀跟人砍了三天三夜,最後把那混蛋砍得骨頭都化成了渣,自己腦門也挨了一刀,那個時候你說不定還在穿開裆褲!敢說老子不是土匪,哼……”

沐乘風眼梢掠過那道疤痕:“新傷,不超過三年。”他又拿手指去摸了摸,“鈍器所致,并非刀刃。”

種種謊言被無情揭穿,王老虎垂頭喪氣哀嘆一聲,一屁股在草堆上坐了下來,開始向沐乘風倒苦水。

“二當家我就不瞞你了,是,我以前不是土匪。”王老虎這麽個莽漢說起往事竟然也潸然淚下,“不僅我不是,寨子裏的弟兄們也不是。大夥兒個個都是正經人家出來的,在村裏頭種地、又或者做點小買賣,記得我說過的跛腳不?他以前腳不跛的,還是咱們那兒教書的先生……”

“我們村就在通州府,我是村裏殺豬的屠戶,日子過得還不賴,二十五歲自己花錢讨了房媳婦兒,生了個大胖小子。”王老虎擡起手背抹了把臉,哽咽道:“可是三年前,新任知府來了通州府,便說要修建行宮迎接聖駕,官府也出了告示。一開始村裏不少年輕勞力見給的工錢不少,還包吃包住,就報名去了。我家不缺那兩個子兒,我就沒去。”

“過了大半年,眼看都到了年底,去修行宮的人連個影兒都沒回,他們的家人心裏頭不踏實,于是由村長帶着集體去官府問問情況。哪曉得在衙門口才一張嘴,便被那些衙役一頓暴打!知府說村長糾集刁民滋擾生事,擅闖官府,最後當衆罰了村長兩百大板,竟把一個年邁的老人家活活打死!我們鄉下人惹不起官府,敢怒不敢言,只得忍下這口氣。從那以後,就再沒人報名去修行宮了。”

沐乘風微微搖頭:“據我說知,女皇不曾下旨要求通州建行宮接駕。”

王老虎恨道:“還不是一群狗官想巴結!後來沒人願意當苦力了,官府就派人來要,每個村子出多少人,都是定了數的。咱們村是每戶要出一個壯丁,沒兒子的人家就要給錢,不然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也能給抓去!輪到我家頭上,我不肯去,四五個官兵上來就搶,我媳婦背着兒子,死命拉住我,哪曉得那群喪心病狂的豺狼居然把人推下了井!可憐我家媳婦兒子,就那麽活生生溺死了!我、我——”

他泣不成聲,一邊哽咽一邊罵:“老子以前只殺過豬沒殺過人,那次我抄起殺豬刀就捅過去,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都殺紅了眼,沒幾下就結果了他們。老婆孩子死了,我又殺了官兵犯下死罪,肯定要被砍頭,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所以一頭撞在井邊,也想随着媳婦他們去。呵……有時候人就是這樣,活着那麽難,可想死又死不成,跛腳把我救回來,他也因為不肯去當壯丁被打斷了腿,然後我們帶着村裏剩下的人逃到了這處山頭,之後附近村子的人聽到消息,都過來投奔……”

如此悲慘的遭遇,就算是沐乘風這般清冷淡漠的人聽了,也微微動容。他問:“之後官府可曾來此捉拿你們?”

“來過兩次,虎頭山易守難攻,弟兄也不少,我們寨子又建得隐蔽,他們占不到便宜,後來就索性不來了,任我們在此自生自滅,然後在城中貼出我們的畫像通緝,不讓我們進城。”王老虎看着手中大刀,目露兇光,咬牙道:“一旦有機會,我定親手砍了那群狗官的腦袋!”

沐乘風捋了幾把草葉子,二話不說撕開王老虎手上的繃帶,把葉子揉爛敷上去,他的解釋簡單明了:“好得快。”然後他扔了幾株藥草進竹簍,背上後大步落落往回走。王老虎忙不疊站起來,屁股上的草屑也來不及拂掉,趕緊追上。

***

“我不走!四季豆我不走——”

左芝雙手緊緊抓住門框,嘴上一直說着“不走不走”,丁思集在旁使勁拖拽,急得滿頭大汗。

“吱吱姑娘你就随我下山吧,晚了可來不及了!”他說得嘴唇都裂了,“我曉得一條下山的小路,我們小心一點,那群土匪不會發現。你放心,這件事我保證不說出去一個字,絕對不會損了你的名節。吱吱姑娘,走吧!”

左芝肚痛腦熱渾身不舒服,此刻還要費力氣與他糾纏,話都懶得說。她不耐煩甩手:“要走你自己走,我就喜歡在這兒!我要當壓寨夫人!嗚嗚……好疼……”說着說着她肚子又疼起來,捂着小腹眼淚汪汪,“四季豆,我真不用你管,你先走嘛。”

丁思集見她病怏怏的樣子,連走路都歪歪倒倒,又一直捂住肚子,連衣裳都不是昨晚那套……他頓時眼眶通紅,上前就抓住左芝雙手。

“吱吱姑娘,不管你被他們……怎麽樣了,我、我都不會嫌棄你的!”

左芝欲哭無淚:“跟你說個話怎麽就這麽難?我說我不走,聽懂了麽?不走!”

丁思集以為她心灰意冷萌生自暴自棄之意,心想若是放任不管,指不定她會做出什麽傻事來。他幹脆也不勸了,捂住她的嘴就把人抱了起來,橫下一條心要帶她逃跑。

走到門口,剛好跟回寨的沐乘風和王老虎迎頭撞上。

王老虎見狀,趕緊拔出大刀,喝道:“他奶奶的,什麽人忒般大膽,竟敢到老子寨中搶人?!”

明晃晃的刀光閃過眼前,丁思集的身軀不由得顫了顫,依舊沒放開拉着左芝的手。左芝看見沐乘風急忙哼哼,使勁給他遞眼色。

沐乘風不疾不徐,把藥簍卸下放在腳畔,眉峰冷凝眼眸聚起寒氣,道:“閣下要帶內子去往何處?”

作者有話要說:周末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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