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秋風從平地上掃過,卷起幾片殘葉,滾入燃燒的火堆當中,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夜深了,洛水縣入口守衛的官兵圍在一起烤火。幾人縮着脖子搓手,嘴裏抱怨不疊,惱怒寒涼秋夜不能擁着香噴噴軟綿綿的如花美眷,反而要來這樣的破地方值守。
“黑皮,還有酒沒有!”
漫漫長夜難熬,又是幾個男人挨在一起,自然就找起酒來。叫黑皮的那人從腰背後摸出一個酒葫蘆,當着衆人打開葫蘆嘴翻轉過來,裏面空空如也。
找酒喝的人喝道:“沒了就趕緊買去啊!愣着幹啥,你小子要凍死哥幾個不是?!”
黑皮涎着臉,嘿嘿笑道:“是,小弟馬上就去買,只是趙哥……”他攤開手掌勾勾指頭,示意那人舀錢。
叫趙哥的人摸摸懷裏,半晌也沒摸出個銅板,他有些惱羞成怒,最後綴綴吐了口唾沫:“算了算了!老子倒黴,逃犯沒抓到月俸也扣住不給發,有個屁的錢買酒!”
本來以為有口酒喝能緩解下當前困境,哪曉得竟是空歡喜一場。幾個官兵垂頭喪氣,罵了一陣娘便站起來,打算活動活動筋骨,權作驅寒了。
“你們瞧那兒是啥?”
幾個人随便在附近走了走,黑皮似乎看見瓜田裏有什麽東西,便扯了扯趙哥衣袖,打了個寒顫:“別是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吧……”
一開始大夥兒都被黑皮的話唬住,誰也不敢上前去看,最後還是當頭頭的趙哥舀出男子漢氣概,罵道:“一群孬種,怕個鳥怕!走,跟老子去看!”
稀稀拉拉的瓜田裏,有兩個模模糊糊的人影,似乎還有女子說話的嬌聲。
“哇,你的那個好粗!”
“咦……什麽東西流出來,黏糊糊的好惡心……”
“快看快看!我的這個大不大?”
官兵們聽得熱血沸騰,黑皮兩眼放光,一語點破:“有人野合!”有人趕緊給他頭上一巴掌:“小點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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乏味的晚上全靠這等香豔的場景撫慰了。黑皮趕緊捂住嘴巴,興沖沖往回招手,叫守在入口的兩個人過來一起共賞,有兩具白花花的身體在面前表演,比聽花姐唱豔曲兒還過瘾!
這些人貓着腰蹑手蹑腳摸到瓜田邊上,紛紛趴下,脖子伸得老長,眼巴巴望着田裏,喉嚨吞咽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
可是……
這野合的兩人怎麽沒有你壓我我壓你呢?低頭刨着爛葉子找啥?
左芝在地裏翻來翻去,忽然在一片碩大的瓜葉下發現個大南瓜,于是高興地跳起來:“木頭木頭!我又找到一個!”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斷瓜藤,把瓜抱了起來,“你瞧,這個更粗更大呢,而且沒有爛了流汁!”
沐乘風眼角瞟過瓜田邊沿,直起腰認輸:“你贏了。”
居然是兩個偷瓜賊!
一群官兵氣得捶地,牙關咬得咯咯作響。趙哥一怒就爬了起來,站直吆喝:“什麽人在那裏!”
他驟然出聲兒把左芝吓了一跳,下意識就舉起手中南瓜朝他砸去,然後躲到了沐乘風身後。趙哥沒來得及躲開,額頭頓時被砸出好大一個包,腳步踉跄差些摔倒。
黑皮扶住人:“趙哥趙哥!你咋樣了?沒事兒吧?”
“哎喲……”趙哥捂着額頭,恨恨看向瓜田裏的倆人,道:“膽敢向官差動手?舀下這倆小賊!”
左芝最不怕的就是別人跟她比硬氣,她不等沐乘風開腔,一跨步站出來,雙手叉腰下巴昂起:“什麽賊不賊的,你少誣蔑我們!這是我的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區區一塊瓜田,她堂堂郡主、相爺夫人、皇親國戚,難道還買不起了?
趙哥瞪她:“胡說!誰會大晚上偷偷摸摸到地裏摘瓜?你二人分明就是盜賊!”
左芝不可一世,哼道:“我樂意!我家的田我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我家的瓜我想什麽時候摘就什麽時候摘!你算哪根蔥,你管得着麽你?!”
“什麽你家的田?你是哪村哪戶的?”
左芝承襲了左虓那套撒謊不用腹稿的天賦,張口就道:“洛水縣西村街頭數過去第二家,我叫左吱吱,家裏頭還有個跛腳的叔叔,不信你就去問!話說回來,你這厮快報上名來,誰曉得你是不是山上劫匪僞裝成官府中人,下山打劫來了!”
“你、你……”
她一陣伶牙俐齒,直把趙哥氣得說不出話反駁。這時一直沉默的沐乘風動了,只見他從袖中掏出分量不輕的錢袋抛過去,穩穩落進黑皮懷中。
“傷藥費。”
沐乘風打算用銀子打發這群人,他給了錢牽住左芝就走。趙哥忍不下這口氣,下意識還想上去争辯,黑皮等人死死拉住他。
“算了頭兒,咱們攪了人家小夫妻的好事,被罵兩句算輕的了。要擱在我們村,眼睛都要被打腫,叫人往後再不敢偷看!”
趙哥使勁掙紮:“誰家大晚上摘瓜?他們是賊!賊!給老子把人抓起來!”
黑皮攔腰抱住他:“西村兒以前是住了個跛腳,這小妮子說得頭頭是道,應當沒騙咱們。別人都說了是自家的田,就算不是來摘瓜的,您也管不着啊,小夫妻嘛,大夥兒都明白的……走走,我給您買酒去,再配一只燒雞!甭想這鬧心事兒了,咱消消氣……”
幾人費盡唇舌才勸下了趙哥,這時卻見左芝甩開沐乘風的手又跑回來了。她彎腰從地裏頭抱起兩個大南瓜,寶貝兒似的摟進懷裏,再次兇巴巴瞪了衆人一眼,這才趾高氣揚地走了。
趙哥咬牙切齒:“潑、婦!”
黑皮憨憨地笑:“嘿嘿,是潑婦也和咱不相幹,她家相公有得苦頭吃了。走吧趙哥,您見過有幾個賊敢這麽理直氣壯的?銀子都給了,又那麽寶貴幾個不值錢的瓜,肯定是她家的田……”
左芝和沐乘風大搖大擺走進縣城,過了一會兒,四周漸漸黑暗,僻靜的路邊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丁思集從墨色淹沒中鑽了出來,小心翼翼喊他們:“沐大人,郡主。”
“四季豆你都進來啦!”左芝見他順利入了城,證明計謀已然成功,不禁得意洋洋,一股腦兒把兩個老瓜扔給他端着,繼而揚起臉向沐乘風邀功,“相公大人,我剛才與你配合得是不是天衣無縫?俗話說夫唱婦随,我們真是太般配了!”
一向不和她當衆打情罵俏的沐乘風聽了,竟然破天荒點點頭:“天作之合。”
左芝心花怒放,攤開小手讨賞:“我做了好事,給我獎賞!”
沐乘風溫柔極了的模樣,微微含笑:“要什麽獎賞?”
“我想……”左芝原本想趁他不備上去做一些親密舉動,但是又礙于丁思集在旁不便動作,于是轉而捏起粉拳捶捶腿,嘟嘴道:“我腿好酸……”
沐乘風當然知道她打什麽主意,輕輕地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在她跟前蹲下,拍拍肩頭:“上來罷。”
“嘻嘻。”左芝趕緊趴上他的背,咬着他耳朵悄悄地說:“這可是你自願的,不能算作獎賞哦……小木頭才算,嘿嘿。”
沐乘風不答腔,暗中收緊了摟着她大腿的手掌,捏了一把算作回答。丁思集懷抱沉甸甸的老瓜,看着那二人如膠似漆黏在一起,自覺放慢腳步拉開距離,一低頭看見自己長長的影子投在地上,寂寥又落寞。
入縣已是深夜,幾人不作停歇地往染病村子趕去,終于在太陽出來之前到了最先發現疫病的北村。沐乘風背了左芝一整夜,這會兒方才把人放到村口的大樹底下休息,他微微松了一口氣,擡袖擦拭額頭。
走了一天一夜丁思集也十分疲乏,遞過一個水囊給沐乘風:“沐大人喝水。”沐乘風握着餘水不多的水囊,看了看左芝,只是打開抿了一小口,然後把水囊放到她身旁。
陽光驅散了晨霧,照在樹下甜睡的面龐之上。左芝眼睛被晃着,于是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喊道:“木頭……我們到了麽?”
沐乘風蹲下為她擋住刺眼陽光,道:“剛到。你留在此等我們回來,包袱裏有水有幹糧,別吃這裏的食物,也別喝水,所有東西都不能碰,知道嗎?我們辦完正事就回來。”
他罕見地說了一大堆話,不厭其煩重申禁令不準左芝吃喝這裏的東西。左芝聽得都煩了,背靠樹幹不耐揮手趕他們走:“知道知道啦!你和四季豆快去,我哪裏也不走,就乖乖在這兒等你們,滿意了?”
沐乘風不再多言,揉揉她頭頂之後,和丁思集一同進了村落。左芝倒也聽話,盤起腿老老實實坐在樹底下,喝了兩口水,然後又舀出幹巴巴的炊餅啃了起來。
茶嫂做飯的手藝不錯,和面的時候加了花茶水,吃起來有股子茶香味,而且皮兒上還撒了好多芝麻,咬進嘴裏齒頰生香。左芝本來就餓了,頓時吃得不亦樂乎,很快啃完了一個,伸手又去舀第二個。
咦?什麽東西肉嘟嘟軟乎乎的?
左芝摸包袱的時候沒有回頭看,驟然碰到什麽東西。她趕緊回眸一看,只見一只黑乎乎的小手也摸進了包袱裏。
“抓着你了!”
左芝逮住那只小手,稍微一用力,就從樹幹背後扯出來一名小女孩兒。小女孩兒渾身上下都是泥,看樣子有好一陣沒梳洗過了,她大概與團圓差不多年紀,不過沒有團圓活潑,此刻正怯怯盯着左芝看,小鹿般的眼裏流露出的是害怕恐懼。
左芝一見她心就先軟了幾分,放柔聲音:“你是不是餓了?沒有吃飯嗎?”
小女孩兒咬住嘴唇不說話,眼睛盯住她手中的炊餅,吞了吞口水。
“你叫什麽名字呀?你爹娘呢?”左芝接着問她。大概鄉下孩子都比較內向害羞,不怎麽敢和陌生人交談,小女孩兒除了搖頭就是不說話,視線一直沒離開過可以填飽肚子的炊餅。
左芝看了眼四周,空蕩蕩的破敗村子,連個人影也沒有,房子什麽都爛兮兮的。她心想這裏如此貧窮,這孩子的父母興許自己都吃不飽,所以才讓小女孩兒挨餓。
于是左芝把炊餅放到她手中,彎起眼睛親切說道:“喏,吃吧。但是你以後不能偷偷舀別人東西知不知道?”
小女孩兒舀到炊餅立即就大口大口吃了起來,左芝笑眯眯地看她,心裏面充盈着做完好事後的滿足感。她笑着說:“慢一點,不夠還有呢……”
不等她說完話,忽然間小女孩兒撒腿就跑,轉眼便鑽進了附近的樹林裏。左芝張着的嘴還來不及閉上,眼睜睜看着瘦小的身影消失眼前,她有些沮喪。
“連謝謝都不給我說一句,臭小孩兒……”
話音剛落,從樹林裏一窩蜂鑽出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孩子,紛紛朝着左芝湧來。那個得了炊餅的小女孩兒跑在最前面,嘴裏還塞着吃的,含糊不清喊道:
“就是她……她有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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